“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家族中數(shù)千人,無論男女老少盡皆死在我的手下啊。”
洋洋得意的聲音落下,之后還在繼續(xù)喧囂著,但是陳飛卻是再也聽不進去了,何元正的聲音如同夢靨一般在他心中糾纏不休,令得他的心臟幾乎降到了冰點——
十年前,何元正屠殺了一族之人,無論男女,不分老少,而且,得意洋洋?
而自己,在這一族后人前來復(fù)仇的時候,將他們斬殺?!
這樣的訊息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瘋狂地啃噬著陳飛的內(nèi)心——他是殺過不知多少人,但是自信從不曾沾染無辜之血!在戰(zhàn)場之上,每一個人都為了心中的信念而堵上了性命,這里的殺伐,無關(guān)善惡,唯有最純粹的生死!陳飛殺人,殺得堂堂正正,若有人將他斬殺,他也是能夠坦然受死。
在他踏上戰(zhàn)場之時,便已經(jīng)放下了生死執(zhí)念。
“將軍此去為何?”
“漢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吾等當為了心中大義,殺出一片黃天!”
“但,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可是。。。可是這雙曾經(jīng)自信是為了弱者而戰(zhàn),雖是沾滿了血腥,卻絕對不失尊嚴和榮耀的雙手,卻生生將弱者的希望殘忍地扼殺。。。陳飛低垂著的頭緩緩抬起,雙目當中,已經(jīng)滿是怒火,右手五指次第伸展,緩緩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刀刃雪亮,低聲嗡鳴不止。
嗤!
凜冽刺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于此同時,屋門霎時碎裂,衣物的碎裂聲,以及利刃入體的聲響在同一時間響起,殷紅的鮮血瞬間便鋪灑在了華貴的木質(zhì)地板之上。
“呵~我道是誰,原來是陳飛兄弟啊,這么晚了,你不在自己的西廂房處好生安息,來我這主屋處可又有什么事來?莫不是想要與為兄我好好親熱親熱?”儒雅的聲音此時依舊不緊不慢,但是聽在陳飛耳中卻是說不出的嘲諷以及惡心,嘴角一咧,剛要回話,卻是不想牽動了左肩上的劍傷,劇烈的痛苦令得陳飛臉上神情一僵,原本應(yīng)當是充滿嘲弄的笑容瞬間變形,看起來卻是充滿了滑稽之色。
右手按在劍傷之上,絲絲凌厲的氣機殘留,令得手掌上傳來淡淡的刺痛之感——一劍過后,劍氣兀自存留,這般手段根本不是凡俗武者可以擁有的,陳飛轉(zhuǎn)目看向了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場中的黑袍男子,此時正斜持著一柄湛藍色長劍站在陳飛與何元正之間,年輕的臉龐之上滿是一片森寒。
剛剛便是他從陳飛身后一劍偷襲,即便由于其技巧生澀被陳飛在最后關(guān)頭有些發(fā)覺,那么此時被長劍貫穿的便不是左肩,而是要更下面一點。。。
心臟!
“嘿~卻不想何兄如此好手段,身邊竟然還有著修者存在,真是讓在下長了見識了啊。。。”嘴角冷笑著,陳飛慢慢直起了身子,右手隨之緊了緊手中的長刀,何元正對陳飛的小動作卻也是不以為意,只是站在原地,贊嘆地笑了笑道:“陳飛兄弟的本事才是讓為兄駭然失色啊,能夠瞞過我大姜天機營精銳的封鎖進入我這主屋,還能越過層層陷阱,沒有觸發(fā)一處安排便是到了我三丈之內(nèi),當真是好本事,好本事。。。。可惜啊,可惜。。。”
說著十分遺憾地搖了搖頭,“我這陷阱,有那么一個是必須要踩上去的啊。而且我曾下令,凡有人來襲,擊退即可,隨后必須有人來此踩在那個陷阱上,以通報于我,此時外面尚有軍士巡邏,我這陷阱卻是沒有被踩到,陳兄,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啊。”
“的確是很奇怪。”
微微嘆了一口氣,陳飛雙目橫掃,已經(jīng)將地面上那一處散落在地的茶杯碎渣收入眼底,心中念頭閃電般劃過,將一切鏈接了起來——摔杯為號!
何元正即便是身份再如何高高在上,卻也是不可能有一位修為不錯的劍修為其貼身護衛(wèi)的,所以在發(fā)現(xiàn)了有人潛入之后,便是將計就計,摔杯為號,一邊等著在附近修行的修者趕來,一邊拖延時間。
“當真不愧是能夠身居高位之人,何兄當真好本事,只是你此時卻又有何打算?飛已身受重創(chuàng),而且你身前還有這位高手存在,為何不直接將我殺死,以永絕后患?”
“陳飛兄弟說笑了。”嘴角微微地笑了一笑,何元正正了正衣冠,極為鄭重地向著皇宮方向微一拱手,對著陳飛說道:“我曾說過,當今天子圣明,任人唯賢,陳兄弟能夠避開我這無數(shù)陷阱來到此地,正是大好人才,若是愿意,我愿意為你作保,將你推薦入朝,以陳兄之能,他日登壇拜將之時當有你一席位!”
聲音誠懇,落地錚然有聲,顯然是發(fā)自內(nèi)心,是真的珍惜陳飛一身本事,在他身前斜持長劍的劍修聞言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而那名端莊貴氣的夫人反應(yīng)則是更為激烈,臉色大變連聲說道:“老爺,不可啊,他可是想要刺殺您的刺客啊,還請三思,這種人。。。”
“夫人不必多言!”
對于自己結(jié)發(fā)妻子的勸阻,何元正根本不曾有半分動搖,揮手打斷,連頭也不會,對著陳飛再次說道:“若是陳飛兄弟擔(dān)心我因為今日之事與你結(jié)怨,那么你我可在此地結(jié)為異性兄弟,往日種種恩怨,就此煙消云散!我再不追究,若是你我之前曾有過仇怨,你也大可在此說出,你既然救我性命,那你我二人應(yīng)當是沒有什么大仇才是!”
在這個年代,異性兄弟相當正式,對于男子而言甚至是比夫妻還要重要和信任的關(guān)系,何元正能夠這樣說,已經(jīng)是很能表現(xiàn)出他的誠意了,但是陳飛卻只是淡淡笑著看著那個面目儒雅的中年男子,看著他的眼睛,目光誠懇而坦然。。。
在數(shù)個時辰之前,陳飛就已經(jīng)看到過這樣的眼神了,在陳飛救下他之后,他也是用這樣令人毫無戒備的眼神看著陳飛,表達了感謝,感謝陳飛變成他手中殺戮弱小的一柄刀。
此時他又一次露出了這樣的眼神。
嘴角微笑,陳飛拄著長刀站直了身子,看著誠懇的何元正平和問道:“那么,何元正,你十年前為何殺其一族。”
“因為他們阻擋了陛下的路,為兄并非嗜殺,唯斬草除根耳!”陳飛的問題令得那夫人面色瞬間大變,但是何元正卻是依舊坦然,神色坦蕩地說道:“道不同者即為敵,陳兄之能,應(yīng)當是懂得這個道理才是!”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個道不同者即為敵,好好好,深得我心啊!”
瘋狂的大笑聲中,陳飛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fā)激賞,身上的殺氣緩緩消失,令得在場剩余三人的神情也緩緩緩和了下來,何元正嘴角微微上撩,露出了一個寬厚的弧度,但是下一瞬,這寬厚的笑意便是徹底僵在了臉上。
錚然爆響聲中,森寒的刀光在空中劈斬出了一道筆直的銀光,伴隨著陳飛的大笑聲,直取何元正。
“道不同者,即為敵!”
(感謝¥不可理喻的世界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