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語那日所講的一番話對蕭毓軒來說,是一劑最好的良藥。不論幕寶給他了什么靈丹妙藥,那效用自然也是遠遠比不得白筱語的。
次日,蕭毓軒在午后陽光西移的房間里渾然入夢,夢中,他見到了自己和白筱語成婚時的情形,忍不住笑從中來。
他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蕭水寒立在床畔前盯著睡得正是酣甜的蕭毓軒,心中不禁這樣問自己。
上一次見到兒子這般笑,似乎還是很多年前,在他的母親生日那天。他身為冥殿的宗主,平時自然是事務繁忙。應了蕭毓軒苦苦哀求,那天,蕭水寒百忙之中難得的抽出了時間陪她過生日。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吃了一頓家常便飯。那天,她和孩子笑的格外開心。
蕭水寒心里很是內疚。這么多年以來,他心里從未對子衿忘情,即便她走了這么多年也不例外。是啊,蕭水寒娶了別的女人,后來甚至還有了一個孩子。可在內心深處,蕭水寒雖然疼愛這個兒子,但對他的母親,卻從來都是寡言沉默。仔細想來,他們一家三口在一起相處的日子可以說是屈指可數,實在是短暫。
坦白來講,蕭水寒對他們母子二人確有虧欠。
“北冥,我是不是做錯了?”走出蕭毓軒的房門后,蕭水寒不禁對身邊的蘇幕遮說道。
蘇幕遮自小便在這冥殿長大,雖然年紀比蕭毓軒要大上幾歲,可他也是蕭毓軒的好兄弟,多年來一直幫助蕭毓軒管理冥殿,兩人的關系非比尋常。
“宗主,依我看,您沒有做錯,少主也沒有錯。”
“哦?那你說究竟是誰錯了?”蕭水寒忍不住反問道。
“依屬下看來,這樁樁件件的事情,錯就錯在造化弄人。”看到蕭水寒沉默不語,蘇幕遮又接著說道:“當年屬下一直纏著少主,要給他算姻緣。少主雖然不屑,但宗主好奇之下,遂也問過屬下關于少主姻緣的事情。”
原來,這蘇幕遮平日精通奇門八算,雖然偶爾有些神神叨叨。但他最愛干的事卻是纏著蕭毓軒要給他算姻緣。蕭毓軒向來冷冽傲然,對自己的姻緣還有這蘇幕遮閑來之時的卜算也并不怎么關心,因此對自己卜算的結果,蕭毓軒不愿也不想聽。那日,自己與北冥幾人恰好在議論此事。又恰逢蕭水寒路過,見他們談笑風生,詢問之下才得知此事。
“那你現在卜算的結果呢?”蕭水寒問道。
“屬下近日卜算的結果,和當年是一樣的。”蘇幕遮定定地說道。
“難道還是非她不可嗎?”蕭水寒看著遠處不禁呢喃道。
“依照屬下看,少主與那白家小姐確實是兩情相悅。他們二人確實也經歷了許多的事情。只可惜,白家與冥殿之間現在已經把事情說開,不知道他們二人以后的命數會如何啊…”蘇幕遮不禁感慨道。
早在幾年前,自己便已知曉,日后這蕭毓軒的良配勢必是那云門白家的小姐白筱語。而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那便是身旁的冥殿宗主蕭水寒。
現今細細想來,或許那個時候蕭水寒并不十分相信此事,多半也只是當做笑料聽聽罷了。可當自己知道宗主故意安排人去劫殺白筱語,借機讓蕭毓軒來了場“英雄救美”之后,自己方才明白過來,盡管宗主并不相信此事,但自己無形之中實則給宗主提供了一個靈感,不管這個卜算是真是假,但卻都可以從白筱語入手。
她是最合適的切入點不是嗎?
隨著時間的推移,想必他們都沒有料到,這蕭毓軒和白筱語竟然在相處中暗暗對對方產生了情意。
“天意弄人啊。”蕭水寒不禁感慨道。是啊,現今他們情根深種,也只能感慨這一句了。
忽然間,只見蘇幕遮“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抱拳、義正言辭地說道:
“宗主,屬下冒死也要勸諫一句,還請宗主原諒!”
“你說。”
“現今我們的計劃已然敗露,一朝之間我們費的心血全部都白費了,而白家自然也會對我們處處提防。若是再重新布局,怕最終也只會是傷人傷己,兩敗俱傷,豈不是枉做無用功?更有甚者,還會被那些有心之士趁機鉆了空子。事情既然已經過去那么多年了,宗主還是放手吧?!屬下也實在是不忍見到少主如此模樣,還請宗主開恩啊!”話音剛落,只見那蘇幕遮便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良久未曾抬起頭來。
聽到蘇幕遮的話,一時間,種種往事憶上心頭,腦海中忽又想起白耀師放自己走時曾說過的話,還有蕭毓軒雖然重傷在身,但嘴角卻浮現出的那一抹舒心的笑容…諸多心思和情緒縈繞在心頭,蕭水寒只覺得心中一片悲怮,不禁緊閉上雙眼,良久未曾言語。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只見一人神色焦急,大步躍至蕭水寒身側,躬身說道:“宗主,幾位殿主在議事廳等您。還請您速速前去。”
蕭水寒聞言睜開眼睛,遂點了點頭,復深深看了還跪在身側的蘇幕遮一眼,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隨著自己一同前去,遂轉身離開前往議事廳。
此時,南風和北冥等幾位冥殿各個分殿的殿主早已在議事廳等候多時。
“宗主!”幾人看到蕭水寒進來時忙躬身行禮。蕭水寒定定坐在上邊的榻上,注視著臺下神色緊張的幾人。
“何事?”蕭水寒緩緩說道。
“宗主,幾日前我收到消息,發現鳳甲仙似是有了異動。這幾日與幾位殿主商討之后,發現果然如此!鳳甲仙當真還活著!”南風定定地說道。
“鳳甲仙…”蕭水寒口中不禁呢喃道。
之前他們費了那么大的工夫方才消滅了尸門,墨翟也已經死了。雖然尸門一戰中,鳳甲仙下落不明。而大多人都以為鳳甲仙早已葬身于那場禍亂中,認為此事已經結束。可既然他們并未發現鳳甲仙的尸首,心中自然是一萬個不放心。
蕭水寒和蕭毓軒他們顧慮著鳳甲仙或許還活在世間,心中遲遲未曾懸下這顆大石頭,于是命蘇幕遮和幾位殿主暗中派人尋找鳳甲仙的下落。此人不除,必有無窮后患!
只見北冥走上前一步,躬身道:“宗主,我們已經打探到了鳳甲仙的消息,我們幾人今日正是想來與宗主商量鳳甲仙的事情的。”
蕭水寒“嗯”了一聲后,北冥又接著說道:“啟稟宗主,我們派出去的探子稱,鳳甲仙近日在云門白家附近出沒了!但他做事極其小心謹慎,我們派出去的人一直沒有查到他的具體位置。”
“云門白家?!”蕭水寒聽到這幾個字忽然直直站起身來,瞪大了眼睛,眸中怒不可遏。
臺下幾人看到蕭水寒如此氣憤的模樣,不敢再多言語半句,只得紛紛低下頭來,作沉默狀。
“好啊,他總算是露出狐貍尾巴了。”蕭水寒不禁呢喃道。
“蘇幕遮,你親自去云門白家一趟,把這個消息告訴白耀師。現在就去。”蕭水寒定定地說道。聽得蘇幕遮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后,他又緩緩說道:“你們幾個,跟我來。”
只見蕭水寒緩緩步至臺下,雙拳緊握了握,心中似是暗暗有了主意,北冥和南風他們看到宗主轉身離開,遂緊跟著蕭水寒的腳步離去,欲靜待宗主的吩咐。
鳳甲仙已經現身,而且還是在云門白家附近出沒。雖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盤,可蕭水寒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一場大的風暴勢必要來臨了。只要鳳甲仙一日不除,他們就沒有辦法得到真正的安心和平靜。
所以,他非死不可!
這一點,不管是白耀師還是蕭水寒,他們都很清楚這個事實。鳳甲仙是他們目前最大的敵人。
“一宇,你怎么看?”白耀師在書房緩緩問道。
只見白一宇佇立在一旁,思考良久后說道:“這蕭水寒還真是奇怪,苦心經營,又籌劃了那么久,只為了對付我們,還想要拿到筱語體內的鑰匙,現今怎么會這么好心告訴我們,讓我們小心提防鳳甲仙?”
“怎么,你覺得他說的那個消息不可靠?”白耀師拿起剪刀,為窗臺上的綠植修建著枝葉,聽到白一宇的回答不禁反問道。
“是。蕭水寒素來居心叵測,我們斷然不可輕信。”白一宇定定地說道。
可看著白耀師一臉平靜,遲遲未曾作答的模樣,白一宇心中卻漸漸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爸爸那么淡定,難道是自己猜錯了?莫非這消息是真的?想到此處忍不住上前一步,開口問道:“爸,難道我猜錯了?可如果這個消息是真的,蕭水寒為什么怕人告訴我們呢?如果我們一直沒有察覺到鳳甲仙就在白家周遭的話,勢必會遇到很多危機。到時候,白家豈不是陷入了困境。可這樣一來,不是正好應了那蕭水寒的心思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坐享其成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