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那不過是他對付我們的一種方式罷了。”夜無憂說這話的時候,眼里的擔憂不是假的,他舅舅雖然是皇帝面前的紅人,可并沒有實權。
夜無殤給自己倒了杯茶,府里的老太監因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所以白天并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他很多事情都要自理。
桌子上放著的,是前平遠王的手札,字里行間抒發的郁氣讓他有些心情煩悶,再加上最近諸事不順,他忽然的就有些感慨世事不公了。
花白胡子的老太監顫顫巍巍的給廊下的欄桿上漆,翻新這些事情,本該是工部的人來做的,可惜,因為他的名聲,工部索性當做沒聽到這個圣旨。
又一個花白胡子的老太監健步如飛的朝著這里跑來,恩,面色紅潤,想必不是這府里的人,果然如他所料,那太監到了他面前,抖了一把拂塵,吊著眼角撇著一身素衣的夜無殤尖著嗓子說道:“傳皇上口諭,宣七皇子進宮!”
剛把他趕出來,就要他進宮?夜無殤不覺得是因為自己家的老爹想他了,那么,就一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恢復一副怯懦的模樣,跟著老太監進了宮,戰戰兢兢的跪在御書房冰冷的地板上,夜無殤完全不知道錯在了哪里。
可是,空氣中回蕩的殺氣,卻是真真實實的。
偷瞄著龍案后面那個他要叫父王的男人,夜無殤默默地忖度著自己最近究竟做了什么。一炷香又一炷香,夜無殤的腿已經全無知覺,他知道,如果他再不采取點措施,那么,他真的就死到臨頭了。
“啪嗒、啪嗒”水滴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在靜謐的御書房里到處回響,不大,但是充斥了御書房里所有人的耳朵。
初始,還有人好奇這聲音是從哪里來的,觀察了所有的屋檐之后,并沒有看到冰雪消融,難道是漏壺?可是,漏壺怎么會發出那種抽抽搭搭的聲音?
順著聲音追溯到源頭,宮女太監們憋紅了臉的不敢笑。
七皇子不過是跪了兩柱香,怎么就哭起來了。
御書房當差的宮女太監都是人精,憋著不敢笑,但總有憋不住的發出“嗤嗤”的聲音。皇帝被這些聲音打斷,不悅的抬頭,看著地上跪著的夜無殤,冷哼一聲,問道:“你可知錯!”
夜無殤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著皇上,嘴唇小心翼翼的張合,不知道在說什么。
“大聲點!”皇帝忽然爆發的脾氣讓夜無殤更加的驚恐,眼淚在眼眶中不斷的打轉,就是不敢落下來。
“不,不知道,兒,兒臣,不,不知道!”抽抽搭搭的說完,皇帝也開始懷疑今天叫他來的本意了。
叫夜無殤過來,是因為一根扎在皇帝心里的刺。
平遠王是他的親弟弟,卻死在他的手上。因為他諷刺他窮兵黷武,不會治理國家。彼時年少,殺伐之氣太重,所以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可是現在想來,更多的是后悔,后悔那時候的草率,后悔那時候的不聽勸阻。
當一個人做錯一件事之后,會有兩種反應,一是勇敢的承認錯誤,并且加以改正。二,便是犯下另一個錯誤來掩飾這個錯誤。如果皇帝是第一種人的話,那
么當年的平遠王現在恐怕在王府里含飴弄孫呢。
最近,他接到線報說,剛搬到平遠王府的夜無殤似乎對平遠王的手札非常感興趣。
讓夜無殤搬進那座廢院的事是夜無茗提出來的,他覺得以夜無殤的能力,絕對發現不了那里隱藏的秘密,所以才同意了的。難道,是他低估了夜無殤么?
今天,他把夜無殤叫來,就是想要試探他一下。
“你,把這篇文章給我念出來!”皇帝丟下一本書在夜無殤的膝邊,夜無殤小心翼翼的撿起來,顛來倒去的翻了幾頁,終于找到了開頭。
那是《大學》所有皇子十歲的時候就會背的東西,可是夜無殤身體不好,七歲就沒有再進過太書院了。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自天子以至于庶人,額,額,額……”夜無殤念不下去了,事實上,剛才他能念出來的那段,就非常的勉強。
“朕怎么會有你這么廢的兒子!”皇帝的話里帶著怒氣,可是,起碼殺氣沒有了。一直都小心翼翼揣摩皇帝的夜無殤敏銳的發現了事情的變化,更加的瑟瑟發抖了。
皇帝生氣,不過是因為他有一個廢物一樣的兒子,文不成武不就,雖然皇家不介意養一個閑人,可是說出去,總歸是不好聽的。
“父,父皇,兒,兒臣有在學的……”微弱的安撫并不能撫慰皇帝的情緒,可是減少了不少殺機,“父皇賜給兒臣的宅子里,有好多書,兒臣,兒臣知道自己愚笨,可是,兒臣每天都很努力的在認字,真的,真的,父皇不信可以問宅子里的人。父、父皇別生氣,氣壞了,不好。”
就算是來的時候不知道皇帝為什么找他,現在夜無殤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只怕他在府里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然后匯報給了皇帝。看來坊間的傳聞是真的了,皇帝居然為了掩蓋真相,連自己的兒子都想殺。
夜無殤廢柴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皇帝早已經習慣,對于他此時表現的懂事與體貼雖然嘴上責備,實際上還是有那么一點點寬慰的吧。雖然他用來學習的課本有點問題,可那也不是他自己選擇的不是么?皇帝替自己的多疑感到汗顏,當然,他是不會承認的。
被訓斥的夾著尾巴回了府,好在帶回了不少東西。夜無殤冷笑著看著忙忙碌碌的太監們,繼續裝出一副怯懦的樣子。
宮外的刺殺已經愈演愈烈,到了夜無茗親自上陣的地步。慕容府也越來越麻煩,慕容昊罵人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慕容霜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刺殺之后,回到慕容府,耳朵還要受一頓折磨。
瀟湘閣里,玉玲瓏顫抖著拉著慕容霜,仔仔細細的檢查著她身上有沒有傷痕。現在的刺殺已經不滿足于慕容府外了,雖然不至于讓瀟湘閣重建,但是,也毀了不少它的琉璃瓦。
慕容府最近不知道是因為資金短缺還是怎么著,琉璃瓦毀了這么多,居然也沒有派人來修補,甚至對這里多加防護都沒有。唉,不說也知道,慕容復是放棄拉攏慕容霜。
利用那些機關,又一次的讓夜無茗鎩羽而歸,慕容霜拍拍手,吩咐明月明珠及時補充需要的材料之后,她又要出門了。
知春院可以交給秋容,但是天山人間和賭坊的事,還得有其他人接手。跟玉玲瓏說了今天不回來之后,慕容霜就火急火燎的出了門。
夜幕中,慕容霜運氣罡氣疾馳著,秋容傳信過來,說有急事,慕容霜不疑有詐,就這么飛奔著過來了。
剛踏入知春院的門,箭矢就像瓢潑大雨一樣的飛了過來。怪不得今天夜無茗退的那么快,原來重頭戲在這里!
慕容霜急退,轉頭跑向了大街,可是,今天夜無茗是勢在必得,居然在大街上也安排了伏擊,他這是傾巢出動了么?
感受著氣流異常的涌動,慕容霜擔心自己雙拳難敵四手,所以,異常明智的決定避其鋒芒,飛身上了旁邊的大樹。剛上到樹上,就有兩隊死士輕飄飄的過來,相視一眼之后,跳進了知春院。
這棵樹躲不了多久,那些人進去發現里面沒人肯定會出來的,所以,她要另外想辦法。慕容霜決定出城,雖然出城之后,不一定會得救,好歹城外有個落曦山。山上能夠躲避的地方,肯定比這光禿禿的城里好得多吧。
青色的罡氣在黑暗中被人看的異常清晰,慕容霜剛抬腳離開樹枝,夜無茗就帶人追了出來,看著她踩著房頂飛速離開,不甘心的他連忙追上。
你追我趕的越過城頭,慕容霜非常懷疑如果真的有人來攻城,這樣的守城管不管用,這么大一幫人都出去了,人家居然還沒感覺。
城外落曦山上,慕容霜在山道上狂奔,心臟因為劇烈運動撲通撲通的跳著。山路兩旁的樹木不斷后移,可是,夜無茗和慕容霜之間的距離還是一點點的拉近。
月亮似乎也不忍心看著這種以多欺少的事情發生,扯過旁邊一朵烏泱泱的云遮住了眼睛,把慕容霜籠罩在了一片黑暗中。
老規矩,上樹!慕容霜趁著夜色,他們看不清的時候,手腳并用的上了旁邊的大樹,夜無茗不防,帶著人呼呼啦啦的朝著剛才的方向追了過去。等到周圍恢復了平靜,月亮才悄悄的推開一絲云彩,偷窺著下面的舉動。
慕容霜覺得,自己要是一個變色龍就好了,“嗖”一下,她就變成了褐色,趴在書干上,誰都找不到她。“嗖”一下,他就變成棕色,貼在衣服上,誰也不知道。
等到,棕色?那個棕色的東西好像是個衣服的碎片!
誰會沒事在這里留一片碎片的?而且, 還太不巧神了吧,居然還留在她藏身的大樹下。
慕容霜猛然間想起,秋容說過,這里好像停留了一些奇奇怪股的人,在這里呆了好幾天,既不進城,又不繼續趕路。也許,她可以跟那幫人溝通下感情,讓他們跟夜無茗的人,打個招呼。
帶著人往前跑了一段距離,夜無茗發現根本沒有慕容霜的蹤影,知道她又一次逃脫,夜無茗揮揮手,讓死士們散開,回去一點點的查找。
慕容霜正在感慨著哪個混蛋暴露了她的藏身之地的時候,她就看到夜無茗的身影了。知道藏不了多久,慕容霜又開始撒丫子逃命去了。
默不吭聲的跑了半天,慕容霜停在了一個斷崖之上。完了,沒找到幫手,還被包了餃子,慕容霜說不出的郁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