柵門響了一聲,并沒有打開,只是門下面塞進了一碗飯。
縮在墻角的唐紅兒動了一下,然后手腳并用挪過去,把飯端了起來。
送飯的人沒給筷子,但是上一回送飯來的時候留下了一雙,唐紅兒把身邊的筷子抓起來,也顧不上干凈不干凈,狼吞虎咽的把飯往嘴里扒。
飯是糙飯,也沒有菜,飯粒簡直刮得喉嚨生疼。這種飯食別說是她進宮當(dāng)了才人之后沒有吃過,就算是進宮之前,她在家中過的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從小到大就沒有吃過這么粗礪的食物。
可現(xiàn)在她根本顧不上那些,一碗飯沒用多久就全進了肚子。唐紅兒把筷子撒開,捧著碗貪婪的舔了又舔,把僅剩的飯粒也舔凈,才把碗放回原來的位置。
唐紅兒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被關(guān)進來多長時間了。要是按照一天送兩次飯來推測,至少應(yīng)該有三四天了吧?
唐紅兒在昏暗中重新坐下來,本能的蜷起腿,把自己縮成一團。
女兒節(jié)那天夜里她待在自己屋里,外面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讓她的心里也沒來由的有些著慌。
除了惶恐,還有更多的懊惱。
她沒想到貴妃除了受了些許驚嚇,竟然算是毫發(fā)無傷。
只讓她受些驚嚇有什么用?在唐紅兒的心中,就算不喪命,至少也要弄掉她肚里那塊肉吧!說不定一個碰巧,一尸兩命……
她一想到貴妃就沒辦法心平氣和。
才剛才入宮的時候她就打聽著有這么一位得寵的謝美人,當(dāng)時她住在掖庭宮,謝美人就住在不完處的縈香閣,還想著能不能拉一拉關(guān)系,得到些提攜照顧之類的。
可是謝美人對人冷淡之極,不管她如何討好都不為所動,從來不給旁人一絲機會。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看中她什么,單論容貌,唐紅兒自問也不比她差。要論才學(xué),唐紅兒雖然不能填詞作賦,但是她會彈琴,能歌善舞,這些都是她的本錢。
但皇上只召過她一次,而僅有的那一次,她還只是伴駕,并沒有能夠侍寢,那一天她打點起精神,爭取要讓皇上一次就被她迷住。結(jié)果晚膳時分皇上就讓人將她送了回去。
那天皇上照例是同謝美人一起用的晚膳,晚上也是謝美人伴駕。
唐紅兒恨的眼都要出血了,感覺自己的臉面被謝美人撕了下來踩在腳底下。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再沒被皇上記起過。
宮里和宮外不一樣。在宮外她漂亮,機靈,嘴甜,人人都說她好,人人都喜歡她。可是在宮里,她有的這一切全都不稀罕,身邊象她一樣的人一抓一把。
所以反而是謝美人那樣嘴不甜也不算機靈的反而讓皇上看中了?
唐紅兒一天一天看著鏡子,看著鏡子里映出來自己如花一般的容貌,她先是感到驕傲,又是一陣自憐。再好的容貌也不過就三年五載,她很快就會老去,年華空逝。在宮里有寵才有一切,沒有皇上的寵愛那就什么都沒有。
不不,她不想就這樣在宮里變老,枯萎。
想要得到皇上的寵愛,只有想辦法將謝貴妃這個礙腳的石頭搬開。她不象身邊的人那些人一樣無能。就象白美人那樣的,只會等。可是什么也不做只是被動的等待,皇上是不會注意到她的。再說,要等多久呢?如果皇上一年不厭棄貴妃,那就等一年?如果十年不厭棄她難道就等上十年?十年之后她都熬老了,到時候自有比她更年輕水靈的美人進宮來。
別說一年了,就是一個月她都覺得太長。
唐紅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到眼下這步田地。在她想來,她什么事兒也沒做過啊,手上干干凈凈。她既沒有給貴妃下過毒下過藥,也沒有推過、撞過貴妃,甚至在宮宴的時候,她的位置因為兩人地位懸殊的關(guān)系,離貴妃足有八丈遠(yuǎn)。
怎么著也不應(yīng)該把她給鎖了啊。
剛被扔進這間不見天日的黑牢里,唐紅兒又是吵,又是叫,踢打著牢門,說自己冤枉,說自己是被人陷害的,說要見皇上。結(jié)果……
她被關(guān)進了一個囚籠里。
那個籠子不知道是什么人做出來的,窄得坐不下,矮的站不直,唐紅兒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等到終于打開籠子被放出來的時候,唐紅兒一下子就癱了,她已經(jīng)完全不能動彈了,是被人拖出來的出來,再也不敢回頭看一眼那個籠子。
便溺都在身上,涕淚糊了滿臉,
那些人沒打她也沒罵她,或許是懶得花這些力氣,就這么簡單的一個籠子,唐紅兒就徹底老實下來了。
她一直想著,有人來審她的話她要如何說,如何替自己辯白,同這件事情徹底撇清。
對這個她有信心。她確實什么也沒有做過,那些人想要拿她入罪除非憑空捏造些子虛烏有的罪證,可皇上又不是糊涂人,不會任由底下人這樣胡作非為的。
可她一直沒有等到人來問她話。
黑牢里見不著天日,度日如年,唐紅兒之前一直不知道宮里還有這樣的地方,她也寧愿自己一輩子都不知道這地方。在這里待的時間越長,她心里就越怕。她怕自己真糊里糊涂的丟了小命,怕自己無聲無息的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還沒人知道。
她忽然抬起頭來。
好象聽到了什么,但是不清楚。可能是因為墻太厚了,也許是因為聲音很遠(yuǎn)。
她好象聽到了女人尖銳的喊叫聲。
她知道這里應(yīng)該也關(guān)了別的人,但是她不知道那些人關(guān)在哪里,也不知道那些同樣被關(guān)著的人身份。
好象確實有人在叫,聲音聽起來十分凄厲。除了慘叫,好象還有些含糊不清的話語。象是一串詛咒,又象是不斷的求饒。
唐紅兒怕的要命,她想,難道是有人正在被刑求拷問?是什么人?
可是任憑心里有再多疑問她也不敢冒然的打探,生怕接下來遭罪的就變成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