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緊隨而來的侍衛凄厲的尖叫，就像一根鋒利的針，輕而易舉就戳破了眾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從侍衛喉中不斷溢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震得蠢蠢欲動之人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冷汗一下子打濕了背后的衣服，就算有錢也要有命享受，是不是！

對于智商木一或許不慎高明，但要說人類面對死亡到底能有多大的恐懼，沒有人會比做了幾年殺手的木一更了解。

在死亡的瞬間，人類丑態百出——

褪去了大霧彌漫的迷惘，木一的眼神里面只剩下最純粹最赤裸的殺意和漠然，只淡淡的一眼，下人們便下意識地低下頭往后退，那種好像下一秒就會死亡的毛骨悚然，他們估計此生都不想再去嘗試了。

收回視線，木一撫了撫肩上的木箱抬腳往前走，一個一個鮮紅的腳印踩在地上清晰入骨，沒有人敢上前去阻攔，就連高艷玉都被那聲尖利的慘叫鎮住了。淡淡看了看避開視線的眾人，雄霸無所謂地撇撇嘴跟上木一，其他的孩子們也是照常的跟了上去。

后知后覺地回神，高艷玉眼睜睜地看著雄霸等人離開，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住，她自出生以來還沒有受過如此的屈辱。冷眼看向地上那個抱著手掌嚎哭慘叫的侍衛，高艷玉笑著走上前溫柔地說道“很疼嗎。”

衣衫早已被汗水濕透了，侍衛見夫人這樣關心自己，即便手掌的疼痛鉆心入骨，他也盡力咬牙將聲音咽回肚里，放平了語氣，有些虛弱的斷斷續續說道“也不是很疼，多謝夫人，關心。”

“是嗎，那你應該再試試。”笑著說道，高艷玉緩緩站起來，一腳踩在他已經不堪重負的手上，輕輕一碾踏了過去，仍然掛著溫和笑容的艷麗面容，此時看來卻是無比的殘忍。

“啊——”剛叫出聲侍衛就硬生生壓了回去，只是聲音悶在嗓子里的壓抑，讓人聽得心里更不是滋味。

看著高艷玉冷漠的眼神，侍衛全是不敢置信，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對我！

庫房門口

倚著門前的石柱，林曉琪微瞇著眼睛靜靜享受陽光的溫暖，木一他們去搬箱子自然要有人留下來看門。耳邊能聽見若有若無的混亂聲音，看來高艷玉已經和他們遇見了，即便沒有看見，但林曉琪想著，必定是一場好戲啊。

輕聲哼唱著現代的歌曲，林曉琪的眉眼因此變得舒展輕松很多，真是好久沒有這么高興過了，真是想看看林立回家時的表情，那樣也能知道很多信息吧，只是可惜了，自己必須在他回來之前就遁走呢。

在庫房大院前的土路上掃著落葉，頭發花白的趙老頭看著一群小年輕“蜂擁而過”，費勁地睜大眼睛，也只看到一個個朱紅的大木箱子一閃而過，就再不見了人影。夫人的庫房被打開了嗎，那他可得去好好掃一掃，自從喬老丈人故去以后，這庫房已有五年多時間沒開過門了吧。

這般想著，趙老頭拖著他的大掃帚往庫房這邊緩緩走來，仔細看了一眼依著柱子的林曉琪，實在沒看清是誰，就當做是個普通丫鬟直接無視了，自作主張往庫房內走去。

一個閃身擋在找老頭身前，林曉琪看了看手中的大掃帚淡淡說道“這里不用打掃，你可以去一邊歇一會。”

“誒，無事的，無事的。”趙老頭擺擺手說道，繞過林曉琪就要往前走，看著再次攔在身前的林曉琪笑道“別看老頭子我人老了，其實身子骨棒的很，小子啊，你去一邊玩就行，別擋著老頭子我干正事，知道嗎。”

繞過林曉琪往前走，趙老頭的笑就像陽光一樣溫和，卻少了一份太陽的刺眼顯得更加難得。

天真的孩子和慈祥的老人，注意前綴，對于這類人林曉琪是存著天生的善意的，尤其是后者那種讓人心酸的堅持。所以看了看好像隨時都能壓垮趙老頭的大掃帚，林曉琪一把拿了過來說道“我幫你，你去外面曬曬太陽就行。”

“你能為老頭子著想，老頭子很開心，但是我人老了，現在還能為喬夫人做一點事情，是我的福氣啊。”趙老頭笑著說道，又將林曉琪手里的掃帚拿了回來，那淺淺的笑里是真誠的溫柔，和甜甜的回憶。

跟在對方身后，林曉琪想了想問道“在您眼中，喬夫人是個怎樣的人。”

“喬夫人啊——”趙老頭彎著腰小心地掃著地上的塵土，聞言笑得有些懷念“喬夫人是老頭我見過的，最溫柔如水的女人，但又是個堅強善良的人，只是命運沒有善待她這樣好的人——”說著趙老頭嘆了口氣，其間的蒼涼要多過無奈。

“輪回無因果，命運，不會善待任何人。”聞言林曉琪倒是沒有多少傷感地淡淡說道，就像對她來說，自己的穿越并不是所謂命運的恩賜，或者說是什么幸運，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命運輪回中的一個因果，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因果。

命運和時間從來一樣，是這世間最無情也最有情的東西，不會善待任何人也不會薄待任何人。所以任何不幸不要歸因于命運，只因你自己無能，所以林曉琪才要用自己的能力來報復，不然要如何了結這一困住自己的因果呢。

一樣的相貌，同等的遭遇，多可笑的輪回——

諷刺地笑笑，林曉琪想著，既溫柔又堅強，這樣的喬夫人該是什么樣子，要是她的腦海里能有個清晰的回憶就好了，那樣至少能從記憶中找尋一些蛛絲馬跡。

只是獨自思考的林曉琪沒有看到，在她說出那樣一句稱得上悲涼的話后，趙老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帶上了一分心疼和自責，和善地說道“三小姐，這世上還是多情勝無情的，您還小，何必如此悲觀。”

沒有多加理會趙老頭的話，林曉琪聞言只是淡淡說道“你認識我。”

“是啊，開始不知道，現在也知道了，人老了，腦袋都不好使了。”趙老頭淡淡說道，拿著大掃帚的手穩穩地一點點掃著塵土，以喬夫人的智慧，若是這庫房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那除了被夫人捧在手心的曉琪小姐，還能有誰呢。

看著趙老頭篤定的表情，林曉琪似乎讀懂了他眼神里的東西，淡淡問道“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母親。”

聞言搖搖頭，趙老頭說道“這個老頭子可不敢當，夫人如此聰慧怎是我這等粗人能明白的，只是相處久了，總能窺見一二罷了。”

“是嗎。”林曉琪不置可否的說道，想了想又問道“你待在林家時日已久，可知道這庫房是從什么時候關上的，又為何至今都沒有被打開過，想必當時這府中因此掀起的八卦不少吧。”

“那倒是。”趙老頭無奈地說道，步子穩穩地往前推進，本該是到處亂飛的塵土，卻是被林曉琪暗中用內力安安靜靜壓在地上“庫房是在喬老爺去世后的第三天晚上關上的，大家都說這是自喬家帶來的嫁妝，夫人怕自己睹物傷懷就給關上了，自那之后就沒再打開過。”

這理由倒也合適，只是喬老爺去世，那就是五年前，林立還沒有高中武狀元之前，那時候母親還是夫人，這些嫁妝確實也用不到。但是后來被降為姨娘，處境更是越來越窘迫，看翠竹苑的簡陋就能明白，為什么不把嫁妝拿出來用呢？

還有庫房的鑰匙是什么時候到林立和眉姨娘手中的，喬家的家產是不是真的盡入林立之手，明明高艷玉是一月前才過門，母親卻是在一年前降為姨娘，難道真的只是林立忘恩負義嗎。真是越想越煩，她知道的事情還是太少了。

總之不管因為什么，都是林立負的母親，就這一件事，她林曉琪食其肉飲其血都不足為怪。突然之間靈光一閃，林曉琪摸著下巴想了想，拼命抓住這一閃而過的靈光，淡淡問道“母親生前和眉姨娘的關系，如何。”

聞言趙老頭倒是一愣，在他的印象中，三小姐一直是個躲在夫人后面，見到他就靦腆一笑的可愛害羞小女孩，什么時候已經成長到這般，這般沉著冷靜了呢。想到這趙老頭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是夫人的去世，老爺的冷漠，催促了這個女孩的成長啊，老天，你為何總是薄待這些好人呢——

看著趙老頭沉默地掃著地，林曉琪問道“你不知道嗎。”

“不是，不是。”趙老頭說道，想了想又回道“早年間喬夫人還是夫人的時候，兩人的關系算得上非常要好吧，之后的事情小姐也是知道，兩人就越來越疏遠，沒再見過了，最近的一次還是夫人草草了事的喪禮。”人生總是這么地充滿了遺憾。

由好到壞的關系，不過兩種可能，一是人心的轉變，一是人為的算計，眉姨娘，我很好奇你屬于哪一種。依著身側的大木箱子，林曉琪開口問道“你知道多少關于母親的事情，但說無妨，我很好奇在別人眼中，母親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連忙擺擺手，趙老頭對著林曉琪嚴肅地說道“不該不該，妄自非議主子已是不對，如何能做到直言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