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幽草的央求,三人又把這條小徑找了個遍,但卻一直找到底都未曾找到宋錦雅與陸陌川的身影。
近在咫尺的前方已是這條小徑的盡頭,卻依舊只有滿懷失望的三人面面相覷。
“哥哥,幽草好想你……”幽草登時嚎啕大哭,女孩稚嫩的哭聲讓秦落衣心頭一緊,連忙哄道,“陸琴師,他可能是被宋錦雅帶去了另一條路,我們不妨再去另一條路上找找看吧。”
幽草抹了把眼淚,語氣軟軟地問,“真的嗎?”
“當(dāng)然是真的。”秦落衣斬釘截鐵,字字珠璣。
原路返回的路上,容云鶴側(cè)首問她,“若是陸陌川不在這密道里呢?”
秦落衣看了一眼幽草,也只得輕嘆,“走一步,算一步吧。”
另一條小徑倒是要短的多,很快便已快要走到盡頭。
前方似有一抹金光閃過,讓容云鶴微微瞇起眼,輕聲自語:“那是什么?”
“是金子!”幽草因為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哥哥,所以始終走在他們前面,此時高聲喊起來,頗為興奮。
“金子?”容云鶴與秦落衣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眸中看見了一抹詫異之色,此處為什么會有金子?這非比尋常的發(fā)現(xiàn)讓二人暗自驚異起來,腳下步伐漸快,直至他們的眼前出現(xiàn)了數(shù)個大小不一的紅褐色木箱。更有幾塊飽滿的金元寶散在地上。
秦落衣一眼就看出,哪怕是這數(shù)個木箱也頗為不凡,乃是由質(zhì)地堅硬的金絲楠木精雕細琢而成,其上的花紋篆刻秀美精致,想必其中盛放之物也頗為不凡。
“哎喲,好沉。”幽草畢竟還是小孩子,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掀起起了其中一個箱子一看究竟。才瞧了一眼,小小的人兒就已目瞪口呆,怔忪道,“金子,金子,好多好多金子……”
秦落衣上前一看,頓時被一箱排列整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慕鹪獙氁搜邸?梢哉f,兩世為人,她都沒有見到過如此之多的金子。前世雖貴為公主,卻從有記憶開始就長伴母妃于冷宮之中,母妃又是寬仁的性子,銀兩大多打賞給了下人;而今生重生于青樓之中,縱然是花微漾,樓中最為名貴的女子,多年積蓄,恐怕也不抵這箱中金子的一半。
她又一一打開其他所有箱子,各類金銀珠寶閃閃發(fā)光,散發(fā)出誘人心魂的光芒。
粒粒珍珠,晶瑩圓潤,潔白透亮;片片金葉,渾然天成,金光閃爍。
“這……這是皇宮的藏寶庫吧。”秦落衣滿面驚容。這些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足以勾起人心底隱藏最深的貪念,幸而她此生夙愿不過是讓宋錦雅與狗皇帝生不如死,因此才能在這黃白俗物面前不為所動。
容云鶴卻只是立于原地,眼中深沉晦暗,幾分神秘難測。
母妃分明告訴他,東閣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毀于一旦,她麾下財力不足。再加上前幾日出宮體察民情,她的積蓄理應(yīng)不多。但如今卻莫名多出了如此之多的金銀珠寶,這又是怎么回事?
“沒
有找到陸陌川。”他淡淡吐出的這幾個字,讓沉浸在欣喜中的一大一小兩個女子,同時如墜冰窟。
幽草抽泣道,“我不要金子,我要哥哥……”
秦落衣匆匆丟下手上那柄讓她愛不釋手的火鳳棲梧金步搖,愛憐地望著幽草,安撫道:“我們先離開這里,好不好?哥哥既然不在密道里面,那我們就去外面找他吧。”
幽草猛地點了點小腦袋,現(xiàn)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哥哥,即便是前所未見的漂亮衣服和數(shù)不盡的金銀珠寶,在她眼里,都遠沒有哥哥的魅力更大。
于是便由身負(fù)武功的容云鶴幫忙,三人依次從入口處離開了密道。 щшш ?тtκan ?C O
“你們總算是出來了。”一道尖細柔媚的女聲冷笑道,她的音質(zhì)分明是極好的,但那尖酸刻薄的語氣,卻生生毀去了原本尚算優(yōu)美的嗓音。
秦落衣十指緊握,強忍住心底洶涌澎湃的恨意,這聲音哪怕是化成灰她也絕不會認(rèn)錯。就是這道聲音的主人,害死了母妃!
宋錦雅竟已經(jīng)回來了?那么陸陌川呢?
“你這個壞女人,把我哥哥藏到哪里去了?”不等她回過神來,幽草便嬌叱道,粉拳緊握,恨不得與宋錦雅打上一架。
秦落衣回過神來,連忙攔住幽草。
即便是她內(nèi)心深處也對宋錦雅深痛惡覺,恨不能她被人打傷,但這件事絕不能在皇宮中做,也絕不能在容云鶴面前做。否則,哪怕是原本再理直氣壯,因為迫害后宮嬪妃的罪名,最終都會被打入大牢,永世不得翻身。
她萬萬不忍心讓這一切發(fā)生在一個從娘胎里便帶有猩熱毒、不久前才剛剛壓制好的女孩子身上。幽草還有哥哥,還有未來,還有大好的錦繡年華。怎能讓一切都因宋錦雅而毀去?
“陸琴師?”宋錦雅撫弄著自己皓白纖腕上的藍寶石祥云紋飾手鐲,漫不經(jīng)心道,“我傳他前來演奏一曲之后,便讓他回去了。”
“當(dāng)真如此?”容云鶴出聲問道。他是這天下除了皇帝外最了解宋錦雅的人,人說母子連心,他只消抬眼一看便知母妃不過是隨嘴一答,并非發(fā)自內(nèi)心。
被兒子這般咄咄逼人地追問,宋錦雅略一慌亂,但片刻后便粉飾太平,笑答,“鶴兒難道還不信任母妃嗎?”
“關(guān)鍵在于,母妃值得我這般信任嗎?”容云鶴寸步不讓,眼看著幽草這般漂亮可愛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哪怕是素來冷峻逼人的他也不由心生疼惜,因而話中句句帶刺。
秦落衣心中暗暗快意:宋錦雅,落到今天此等地步,可都是你咎由自取!
宋錦雅唇畔的雍容笑意一僵,滿臉的難以置信之色,顫顫痛心道,“鶴兒,哪怕母妃做了再多你看不慣的事情,所有事情的初衷都是為了你啊。”
“抓走陸琴師也是為了我嗎?”容云鶴不動聲色卻有理有據(jù)地反駁。
“這……”宋錦雅一怔,面色凄婉,“這自然并非母妃心中所愿。而是不得不為之。”
她咽下了想要脫口
而出的話語。哪怕是最親近的兒子,也不曾知曉她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知道的人,盡數(shù)都已經(jīng)化為白骨。
她親手殺死玉妃母女之事,務(wù)必被她帶入棺材之中。萬不可再讓其他人得知,
宋錦雅如此想著,眸中厲芒一閃,卻是與兒子僵持著,再不言語。
容云鶴冷冷一笑,“其中恐怕也不乏母妃的一己私心吧,又何必冠冕堂皇地打著對我好的旗號?”
宋錦雅癱坐在那張黃花梨透雕鸞紋玫瑰椅上,那樣一張與容云鶴有五分神似的芙蓉春面上,神情恍惚,黯然憔悴。
秦落衣不經(jīng)意間抬眼,想要瞧她的落魄模樣,這才驚覺一件她一直以來都忽略了的事情:宋錦雅老了。
她雖然看上去仍是艷如桃李的二八模樣,但與后宮一眾爭奇斗艷的美貌嬪妃比起來,她的絕色傾城,已多是由妝粉所堆砌出來,乃是多年的精心保養(yǎng)所致。細細掐指算來,她已近四旬,固然擁有年輕妃子們所沒有的風(fēng)韻,但再過些時日,她的眼角就會開始出現(xiàn)細紋,面色就會變得蠟黃,皮膚就會變得干燥……
身體的衰老反而更加誘發(fā)了她對權(quán)力的渴望。
但容云鶴身為男子,卻絕不會料到后宮女子們之間的勾心斗角竟會如此之險惡。
他此時拂袖轉(zhuǎn)身,轉(zhuǎn)而對著秦落衣肅容道,“帶著幽草,與我一同離開。”
“鶴兒……”身后宋錦雅的凄然呼喚讓他愈發(fā)心煩意亂,隨即躬身道,“兒臣本便是來尋陸琴師蹤跡,既然母妃說陸琴師不在此處,那兒臣便先行告退了。”
宋錦雅靠在黃花梨木制成的椅背上,眼睜睜看著三人出了百福殿,卻只覺得這把椅子冰涼刺骨。往日幕幕場景浮現(xiàn)在眼前,每一幕盡皆觸動心靈,讓她時而展露歡顏,時而黯然神傷。
她與玉瑩,曾經(jīng)是后宮之中難得親近的好姐妹,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卻比親姐妹的感情更加要好,在未曾遇見皇帝之前,她二人始終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她彈琴,玉瑩必花中起舞;玉瑩吹簫,她必一展歌喉。
那時候,尚且沒有皇帝,沒有兒女,只是一對才情出眾的女子,感念于對方的學(xué)識與才情,相互結(jié)為摯友。
想到這里,宋錦雅的唇畔浮起一絲懷念的微笑,但卻轉(zhuǎn)瞬即逝。
這一切,都因為皇帝對玉瑩的萬千寵愛而毀于一旦。
原本身份、家室、年齡、容貌都相仿的兩人,玉瑩扶搖直上,而她宋錦雅卻依舊沉淪,這是何種道理?
正是從那時起,心中滋生了怨念。
她本便是膽大心細之人,善于謀略。是她的步步算計,讓玉瑩從原本盛寵不衰的玉妃,日益遭受冷遇,乃至最后更是落得打入冷宮、尸骨無存的下場。
而如今,宮中只余權(quán)勢滔天、手段狠辣的錦貴妃,卻再無當(dāng)年那個清麗脫俗的宋錦雅,原本如花般含苞待放的女子,已日益變成了如今的惡毒模樣。
“玉瑩,我好恨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