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湘南王蘇顥每日都往御書房跑,只因這裡有剛剛出生的一雙皇子。
“外孫……她是你母皇……”蘇顥從未這樣激動過,不知道該怎麼表達(dá)自己的喜悅,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那就是:他們是一家人,完整的一家人。
聽夜凌旭說起淡心生孩子當(dāng)天的事情,蘇顥仰頭望天,終於輕輕的鬆了口氣。還好,母子平安。
沈瑤,我知道一定是你在保佑著我們的女兒。
如果人可以重生該多好,我一定會緊緊的抓住你的手!再也不放!
淡心五年冬,蘇顥因染寒疾,身體每況愈下。
“爹爹,您一定要好起來。”淡心望著牀上臉色慘白的蘇顥,“御醫(yī)你快來看看,不管要什麼名貴藥材朕都給你找來。”
御醫(yī)不住嘆息,“恕臣無力迴天。”
夢中,蘇顥回到了當(dāng)初和沈瑤相見相識的那一段日子,只是在他的夢中,兩人雖相守多年,最終沈瑤還是先他而去。撫著沈瑤用過的木梳,疲態(tài)的臉上閃過深深的悲慟,幽暗的眸瞳悄悄的淌下一滴熱淚。若論恩愛,他們必定不是這世間最恩愛的夫妻。他們也會想每一對平常的夫妻一樣,會爭吵,會冷戰(zhàn),甚至也會打架。
但是這個女人,卻是那麼的“壞”,壞的他在不知不覺中就中了她的毒。
她先是救了他,然後又整日在他的視線範(fàn)圍內(nèi)晃來晃去,讓他的視線裡永遠(yuǎn)有她的靚影;最後又用她女人的魅力降服他……可惜最後,他沒能陪她走到最後。
臨到末了,他還被那女人“唰”了一回,她竟然就這般狠心的留下他一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牀榻前,淡心跪在那裡,望著自己爹爹眼中的傷痛,她想了想,安慰道,“爹爹,孃親一定會在天上看著您的。她要是看到您爲(wèi)她傷心的模樣,她肯定會難過的……爹爹,您醒來好不好……”她的話雖然說的好聽,可最後倒是把她自己給說傷心的哭了起來。
她的孃親,她可憐的孃親,當(dāng)初被逼無奈下嫁方富貴,結(jié)果卻遭到了那樣的待遇。
身邊的寶兒聽到淡心的話,小嘴一撅拉著蘇顥的手,“外祖父您醒醒,寶兒還要和你捉迷藏呢,以後弟弟長大了,我們四個人一起捉迷藏。”
夜凌旭望著悲傷的兩母女,幽嘆了口氣,微微闔上眼睛,幽幽道,“淡心,別這樣,爹想念孃親了,孃親孤獨了太久。”
“我,我不要。”淡心戀戀不捨的望著蘇顥,哭得不能自我。
夜凌旭見狀遣退其他的宮人,陪同淡心一起跪在蘇顥的牀前,“既然如此,我陪你。”
不知道是淡心的孝心起了作用,還是那些名貴的中藥材起了作用,翌日蘇顥竟從昏迷中醒來了。
“爹爹,我推您去外面曬曬太陽,今天的陽光很好。”難得冬日裡也有陽光,淡心打從心裡認(rèn)爲(wèi)是上天眷顧,找來輪椅將蘇顥推出殿外。
望著冬日裡那溫暖的陽光,蘇顥的眼神一下子恍惚了起來,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模糊糊了,有什麼東西在光影裡浮動層疊,彷彿一下子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時候他滿懷抱負(fù),揮斥方遒,頗有點雄心。也是在幽州城裡,他邂逅了沈瑤。怎麼說呢,他們的相逢是場糟糕的回憶。她罵他“登徒子”,他把她認(rèn)爲(wèi)“不自重的女子”,他們倆人的樑子就這般的結(jié)下了,誰也沒有想到後面竟然還會重逢,乃至相戀相愛。
這輩子,他欠了沈瑤許多。
下輩子,他不敢祈求。
而且他曾聽沈瑤說過,人活在這世上已經(jīng)夠累了,如果她有一天死了,她不會在被什麼羈絆住,她要快快樂樂的投胎再轉(zhuǎn)世。
聽說她是吞金自盡的,可能他欠著她的債永遠(yuǎn)都還不清了。
索性,她還爲(wèi)自己留下了一脈香火。
回神,蘇顥擡眸看向站在自己眼前的淡心,“我耽誤了你母親一輩子的前塵,淡心呀,答應(yīng)爹爹,絕對不會再重蹈你母親的覆轍。”
“顥叔叔……”小昕見他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她輕輕的推了推他,蘇顥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掙扎出來,輕挑著看向小昕,“怎麼了?”
淡心哽咽的點點頭,蘇顥見狀歉疚的闔上眼睛,幽幽的嘆了口氣,“如今你兒女雙全,還有夜凌旭伴你左右,爹爹也放心了。你娘在下面一個人孤單了太久,我是時候下去陪她了。”
淡心緊緊的握著蘇顥的手,“爹爹,不要。”話音剛落,便見蘇顥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倏地垂下,“爹爹!”淡心的驚呼聲響徹天際。
三日後,湘南王蘇顥下葬,淡心千里迢迢將孃親的骨灰從衛(wèi)國運來,和爹爹蘇顥一起合葬在了皇陵之中。“生不能同歡死同穴,也算是一種安慰吧。”
也不知是力氣消耗過多還是怎樣,祭拜完了之後,淡心竟一下子倒在了夜凌旭的懷中。
等她再次睜開雙眼,已經(jīng)是兩日之後了,“我睡了多久?”看了看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摺,淡心瞬間傻了眼。
“女皇睡了兩天一夜了。”安佳回道,順著淡心的視線看去,“女皇放心吧,那字兒奏摺衛(wèi)皇都替您處理過了,只是不方便告訴外人。衛(wèi)皇說等您醒來了,隨便看一眼就好。”
淡心眼眸微垂,這麼多的奏摺他處理了多久,“他人呢?”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醒來半晌都沒看見夜凌旭的身影,淡心低聲問道。
皇子殿
淡心剛踏進(jìn)殿內(nèi),便聽見夜凌旭低沉的聲音從裡面?zhèn)鞒觯骸耙幌乙恢富式裉煲嬖V你們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是關(guān)於咱們衛(wèi)國的一批寶藏的事情……”夜凌旭緩緩的開口,一直講到寶藏洞裡的最後一個關(guān)卡時,他重重的咳嗽起來,黑衣鐵甲立馬轉(zhuǎn)身給夜凌旭倒了一杯水,夜凌旭喝了水,才微微的舒服了些,繼續(xù)道,“寶藏洞的最後一個關(guān)卡是防止咱們夜家出了什麼不孝敬子孫,揮霍光咱們夜家祖宗積累下來的財富。”
說完頓了頓,“等你們長大了呀,進(jìn)洞是可以,但若是將那些寶藏大批的運出來,那就糟糕了。洞口處的那塊青磚能承受的重量是一定的,若是超過了那個重量,會觸動青磚下的機(jī)關(guān),機(jī)關(guān)一旦被觸動了,就會有殘酷的懲罰。你爺爺當(dāng)初是這樣跟朕說的。朕當(dāng)年跟你母皇進(jìn)過那個洞,也分批從裡面‘借’了一些珠寶來應(yīng)急。可是,這個‘借’也是有限制的,若是來回的趟數(shù)過多,洞口處的那塊青磚鬆動了,也照例會觸犯機(jī)關(guān)……你爺爺怕死,不敢拿。你父皇我,則想把那批寶藏留著給以後的子孫應(yīng)急用。”
說完低頭看著懷中的兩個孩子:“也不知道將來你們誰會是皇帝,將來擺在你面前的肯定會有很多誘惑,父皇這輩子也沒什麼經(jīng)驗留給你。但你母皇可有很多經(jīng)驗和你們分享,等你們長大了,再一一告訴你們。”
夜凌旭說話間,忽然聽聞外面?zhèn)鱽淼哪_步聲,側(cè)目一看只見淡心一臉微笑站在自己身後。將兩個孩子放在搖籃之中,走向淡心,“這大冷的天怎麼出門了。”
“這話你要是在楚地說還可以,但是在齊國,齊國可沒有冬天。”淡心失笑,走到搖籃邊上,“爹爹去了,以後我身邊除了卿陽哥哥之外,就只有你和三個孩子了。”
“以後我們的孩子還會有更多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還有孩子,我們會子子孫孫多不勝數(shù)。”雖然淡心說了不冷,但夜凌旭還是將身上的披風(fēng)脫下給她披上,“什麼時候醒的。”
“剛纔,看你不在就來找你了,怎麼辦,我現(xiàn)在是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淡心說著將夜凌旭撲倒在軟榻上,“別動,讓我躺會兒。”
夜凌旭發(fā)現(xiàn)和淡心在一起越久,自己的剋制力就越低,垂眸看了躺在自己身上的淡心一眼,“我說,你這是在引誘我嗎?”
“別胡說八道,我就是躺一會兒。”淡心連忙從他身上起來,狠狠往他胸前捶了一下。
“啊,謀殺親夫。”夜凌旭疼得倒吸一口氣,淡心以爲(wèi)真的傷到他了連忙湊上前,誰知夜凌旭卻一把拉過淡心吻住她的脣,半晌後才徐徐放開,“這就算是你的賠禮道歉了。”
淡心白眼一翻,正要還擊卻聽外面?zhèn)鱽戆布训穆曇簦芭剩l(wèi)皇陛下,可以用完膳了。”
“算了,饒你一次。”淡心拍拍手,抱著大皇子走出殿外,“把小皇子抱上。”
“這是自然。”夜凌旭小心翼翼的將孩子從搖籃中抱起,給孩子穿上了足夠保暖的衣裳,這才抱著孩子走出殿外。
入座後,淡心餘光瞥見蘇顥平時所坐的位置,眼神黯淡。
“別傷心了,你要這麼想,爹和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天上團(tuán)聚了。”夜凌旭見狀騰出一隻手,輕輕的拍著淡心的肩膀。
“就是呀,這不還有我們嗎?”蘇卿陽帶著小昕大步走進(jìn)殿內(nèi),大咧咧的拉開椅子坐下,“正好,沒錯過。”
淡心見狀烏雲(yún)密佈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絲絲陽光,是呀,她不能那麼自私一直挽留爹爹,孃親在天上已經(jīng)等了這麼多年了。現(xiàn)在,她有卿陽哥哥有夜凌旭,還有三個兒女,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來,祝活著的人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