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落在了地上,連帶著手里的男人的聲音也一并消失了。
世界好像一下就清凈了。
顧安西呆呆的看著摔碎了的屏幕,“嫂嫂。”
她剛剛明明一直就在叫哥哥的名字,她知道她想讓哥哥這時候陪在她的身邊,為什么連電話都不愿意聽了?
旁邊有護士拉著顧安西,低聲道,“顧小姐,這時候不能再刺激顧太太了,您先出去吧。”
這個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很難說。
顧安西走出了手術室,一抬眸就看到了戰硯承冷漠面無表情的神情,“顧睿在哪里?”
安西握著碎了的手機,眼神閃躲得厲害,磕磕盼盼的道,“哥他不在國內……可能是出國辦公了……沒想到嫂嫂會提前生……”
戰硯承冷厲的眼神掠過顧澤,眼睛瞇著,冷冽的諷刺,“顧澤,你們顧氏下面除了顧睿沒其他的人了,還是你們一家不把我女兒當一回事?所以在無憂生產的時候顧睿會這么不湊巧的出現在國內?”
顧澤,“……”他很冤枉,這段時間顧睿去不去公司他一個字都沒說。
溫蔓抱著顧澤的胳膊,怯生生的打圓場,“硯承……顧睿可能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情比自己的女人重要?”顧睿不在場,戰硯承又懶得罵女人,所以箭頭就直接指向了顧澤,“你沒有教過他什么事更重要,他所謂的重要的事情是筆多大的單子我他媽的賠給你們家,讓你兒子馬上給我滾回來。”
顧澤好幾十年沒有被人指著鼻子罵過了。
偏偏他還沒話能反駁,誰讓他兒子做了這種糟心事,還不在現場。
顧安西小聲的道,“叔叔您別生氣……我哥馬上會回來的。”tGV6
“馬上?”戰硯承重重的譏笑,“他都不在國內他能馬上回來?”
顧安西低著小腦袋瓜,悶悶的沒有說話。
宋安安臉埋在男人的胸膛,他的手臂擱在她的腰肢上,極淡的嗓音有些沒有散盡的顫意,“老公別說了,無憂沒事就好了。”
她什么都不求,但求無憂和孩子能平安無事,為此她愿意折壽十年。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外面的天色從暗到逐漸的明亮起來。
顧睿返回機場飛機回航再趕到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破曉了,戰硯承還來不及質問什么,手術室的門已經被推開了。
當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里面出來的時候,顧睿是第一個沖過去的,他的動作甚至快過了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戰硯承。
男人一貫俊美的臉十分的狼狽,頭發的上沾著水珠,似乎已經結成了冰漬,瞳孔擴張著,聲音被無限的壓低,很黯啞,“她怎么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眉頭鎖著,“情況不怎么好,孩子雖然生下來了但是因為耽誤的時間太長且孕婦本身在懷孕期間的身體就不好,必須在保溫箱里觀察一段時間,但是……存活率相當低。”
顧睿直直的看著醫生,聲音啞得厲害,“大人呢?”
醫生的眉頭皺得更加的厲害了,“顧太太難產,中間出現大出血身體和虛弱,另外顧先生很遺憾的告訴您……這一胎的情況不好,以您太太的情況最好不要再受孕了,之前應該就說過她的體質容易造成習慣性流產。”
戰硯承沒功夫在這時候教訓他,一路跟著無憂進了病房,她的意識不是很清醒,但是人還是醒著的。
有宋安安在,又因為顧睿的過失溫蔓不好這時候靠過去。
“無憂,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宋安安握著無憂涼涼的手,溫柔的問道,“有什么不舒服的跟媽媽說,媽媽給你叫醫生。”
“媽,”無憂微微的笑著,哪怕牽動面部神經也很辛苦,“我的寶寶還好嗎?”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我想看看他,抱抱他可以嗎?”
她的臉蛋枕在枕頭上,臉色和白紙一樣了,可是那笑容卻是真心實意的。
宋安安的心臟糾了起來,也跟著微笑,“嗯,寶寶因為提前出來身體不好現在在保溫箱里,等過幾天你身體好點了再去看他。”
那雙漆黑眼睛便彎起來,透著些許的光亮。
“真的嗎?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呢?”
宋安安溫暖的手摩擦著她的臉頰,“是女寶寶呢,跟無憂小時候一樣可愛。”
“那就好,”無憂的臉貼著宋安安意如的有安全感的手掌,不斷地喃喃的念道,“那就好,她會好起來的。”
她愿意折壽十年,讓她的寶寶好起來。
女人蒼白的臉上涂抹著笑容的痕跡,聲音也很虛弱,“我已經取好名字了呢,叫瞳瞳,女寶寶的小名叫瞳瞳。”
宋安安看著她眼睛里的笑容,心頭的酸軟無法抑制幾乎要掉下眼淚來,她要怎么告訴她,以嬰兒現在的情況,醫生已經明確的告訴她,存活率不會超過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那是個什么樣的概念。
宋安安不敢這樣告訴她,“無憂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還是餓了想吃東西,媽媽陪你睡好不好?”
顧睿一直站在床邊,也就是無憂的背對著的床邊。
無憂看著宋安安眼睛里的血絲,輕輕的笑了,“不用了媽媽,您和爸爸守了我一個晚上一定很累了,你們回去睡覺吧,我沒事的。”
她吃力的伸出手摸摸宋安安的臉頰,“你們回去吧,醫院里有護士照顧我,累壞了我會心疼的。”
溫蔓連忙在一邊道,“是啊,安安,你一整晚都沒有休息了,剛好顧睿回來了,讓他照顧無憂就行了,我們都回去休息吧。”
宋安安溫柔的表情一轉,眉梢眼角都是不冷不熱的嘲諷,“我可不敢再把我女兒交給他,無憂這次沒有燒死已經是她命大,再出什么幺蛾子我們戰家損失不起,你們顧家也賠不起。”
昨晚她不清楚狀況,不知道顧睿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無憂在手術室她也沒心情計較這些。
只不過早上接到了蘇綰的電話,小諾受傷住院了。
有些事情,都是女人,不需要再多問一句就知道發生了什么。
宋安安愈是年長性子就愈是柔和,很少再像年輕的時候那般冷嘲熱諷一句話一個字都要帶刀子,如今已經是怒到了極致。
無憂握了握宋安安的手,臉上仍掛著笑,“媽,您和爸爸回去吧,晚上過來的時候記得帶粥,我喜歡您熬的紅豆粥。”她停頓了一會兒,淺淺的笑著,“我也很累了。”
宋安安和戰硯承還是回去了,不為別的,因為無憂現在需要安靜和休息,她和顧睿的事情他們作為父母可以指責但是再怎么說他們自己的事情也只有他們自己可以解決。
很快,戰硯承夫婦和顧澤夫婦還有安西都離開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躺著的無憂和站著的男人。
顧睿在她的病床邊蹲下,垂首想要握住她的手,還沒開口,女人的手收回了被子里。
平靜的眸未曾看他一眼,就這么緩緩的閉上了。
睫毛依舊長而卷曲,干干的沒有淚痕。
顧睿不知道,在這十二個小時里,她是不是哭過。
他低低的喚她的名字,嗓音沙啞,“無憂。”
她沒有睜眼,甚至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安靜的躺著,黑色的長發鋪在白色的枕頭上,連顏色都是蒼白而虛弱的。
“無憂。”
他第二次喚她的名字的時候,無憂睜開了眼睛,她扯著唇露出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有話想跟我說是嗎?說吧,如果你要說完我才能好好休息的話。”
顧睿將手伸進被子里,強行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柔若無骨的手很涼,如同她此時的眸。
男人的聲音極其的低啞,仿佛是從喉嚨里溢出來的,如困獸一般,“對不起。”
無憂睜著眼睛,沒有做出任何的回應,從言語到眼神。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顧睿緩緩的,仿佛字字句句都需要斟酌一般,“我以為……”
“如果你沒想清楚說什么的話,那就等想清楚了再來跟我說,你看到了,我現在很累。”
除了休息,她什么都不需要。
顧睿怔了怔,下意識的道,“你睡,我陪著你。”
然后他看到女人的唇角撩起,蒼白的嘲弄,不知道是在嘲弄她還是她自己,“睡覺不需要陪,我只需要安靜。”
顧睿看著她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不會弄出聲音。”
無憂連笑得力氣都沒有了,也沒有力氣廢話,于是閉著眼睛淡淡的道,“需要我直說嗎,顧睿,我不想你待在這里。”
她的嗓音很淡很沙,除了疲倦沒有多余的情緒了。
“無憂,我知道你生氣,是我不對。”
她依然沒有睜開眼睛,這次她的話里帶了幾分笑意,“沒什么對不對的,你只是奔向了對你而言更重要的人而已,誰讓我的人品這么差呢,只不過,”她用白開水一般平淡的嗓音陳述著,“對我來說,你不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那就沒有出現的必要了。”
顧睿想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可是觸到她的眼神又頓住了。
女人纖長的睫毛動了動,嗓音很吃力,“出去吧,我真的很累。”
她的眉目間布滿了蒼白的困倦,顧睿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低啞著嗓音道,“你安心睡,我在外面守著你。”
無憂已經閉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已經睡著了。
天已經完全亮了,陽光灑早銀裝素裹的雪地上,愈發的冷。
顧安西在門口,見顧睿出來立即迎了上去,“嫂子怎么樣了?”
“她睡了。”
走廊靠墻的地方放置著長長的椅子,顧睿坐在那里,手指摁著自己的眉骨,幾乎二十四小時的奔波,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狼狽而勞累。
顧安西看到他這般模樣,原本的責怪也都說不出來了,她低垂著自己腦袋站在顧睿的面前,低低的嘆息般的道,“嫂嫂她肯定是怪你的,等她的身體好點兒,你不要再管其他的事情了,先哄著嫂嫂吧。”
“你和無憂的家已經燒了,這段時間無憂肯定要住在醫院養身體的,你暫時搬到溫園住。”
顧睿到了這個時候才能詢問,沙啞的聲音很低,“昨晚發生什么事了,怎么會著火?”他真的不知道,她打電話過來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情況。
著火,一聽就讓人心驚膽戰的兩個字。
他無法想象,昨晚她經歷了什么。
提起這個安西就皺了皺眉頭,“嫂嫂在樓上摔倒了,林媽被嚇到急急忙忙上去的時候忘了關電磁爐,老人家力氣不夠扶著孕婦下樓梯的時候摔傷了腿,無憂因為被撞了提前生產痛得不行,著火的時候她幾乎沒有辦法……哥,如果不是陳叔知道你們家的門的密碼闖了進去,現在就不是孩子能不能平安的問題了,里面是三條人命。”
顧睿的薄唇動了動,他用力的摁著自己的眉心,低低喃喃的開口,“那時候她給我打電話了……她說她很痛……說林媽摔倒了,我以為她只是不想我和小諾有關的人和物接觸,所以才會騙我,這段時間她的情緒一直不穩定……”
顧安西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力氣不輕不重,微卷的長發從圍巾里落下,靜靜的看著冒著青渣的俊臉開口問道,“哥,你愛她嗎?”
愛她嗎?
難道不愛嗎?
他以為他是愛的,可是這一刻卻突然迷茫了。
女孩的嗓音的帶著微不可絕的極低的嘆息,“哥哥,也許是你和小諾十多年的感情水到渠成太順利了所以你不那么懂女人是什么樣的生物,捫心自問,小諾媽媽的事情真的非要需要你親自去嗎?不是的,你可以加派人手,再不濟可以向戰叔叔求救,宋家和戰家的關系擺在那里戰叔叔不會對小諾的事情袖手旁觀的,可是無憂不一樣,她是女人,女人需要一個男人的時候就是非他不可誰都沒辦法替代的,尤其是你自己也說了,她情緒不穩定。”
“哥,再退一萬步,倘若無憂她真的是在說謊在任性,她是你的妻子你的女人她很辛苦的懷著你的孩子,這點任性的資格都沒有嗎?她有的,就算她在說謊,你為別人拋下她,本來就是一種傷害,更別說——她在向你求救。”
顧安西看不透他此時的容顏下在想什么,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收了回來重新落回自己的身側,“哥,如果瞳瞳沒了……無憂大概真的不會子跟你過下去了,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從一開始,他們的感情就是由這個孩子維系著,搖搖欲墜。
孩子只有百分之十的存活率。
顧睿的身軀狠狠一震,無聲無息的惶恐和慌亂爬上他的神經。
透明的保溫箱前,顧安西站在一旁,看著里面躺著的縮成一團的小肉團,眼睛都沒有睜開,小小的。
她的手指趴在透明的隔膜上,低低的喃道,“小瞳瞳,你一定要好起來,很多人都等著你好起來,你好起來,哥哥嫂嫂才會好起來。”
她看著那肉丸子一樣的一團,心尖蔓延出酸痛幾乎要將她淹沒,如果站在門口另一端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一定可以看見她紅了眼圈。
身形修長氣息冷漠的男人抬腳就要走出去,手臂被人死死的拽住,“不能過去,顧安西在那里。”
冷漠的眸注視著女人的背影。
顧安西,顧睿的妹妹么。
看背影就能看出是個很年輕的女孩,長長的發垂直腰間從圍巾傾瀉出來,發梢的那一截微微的卷著,她穿著淺灰色的大衣,氣質雅致,手指摁在玻璃上像是在自言自語什么。
過了十分鐘左右,一個穿西裝的男人走了過來,手臂摟住了女孩的肩膀,女孩沒有掙扎,反倒是側過臉朝他笑了笑。
男人身側有人順口問起,“那是顧家二小姐的男朋友嗎?”
一道女人笑著道,“好像是的呢,也不知道是誰高攀上了顧家的小百合,至少得少奮斗很多年。”
易北看著摟著懷里原本在怔怔出神的女孩,溫柔的道,“你哥哥說你在這里,所以我就過來了,怎么了安西,你很喜歡小孩嗎?”
她的眼圈都是紅的,聞言輕輕的笑,“嗯,還好吧,我只是擔心她,嫂嫂如果知道瞳瞳的情況估計會很傷心的。”
易北看著她很難過的模樣,伸手將她摟入懷中,顧安西的臉埋在他的胸膛里,頭頂是男人低沉的安慰聲,“會好起來的,現在醫學這么發達,別太傷心了,昨晚一整晚沒有休息,回去休息吧。”
顧安西沒有拒絕,男人摟著她的腰并肩的離開了。
無憂一直睡到中午的時候醒來,她的意識仍舊有點迷糊,睜眼的動作也很緩慢,“醒來了嗎?餓不餓?”
低沉沙啞的嗓音很溫柔,還帶著極其罕見的小心翼翼。
無憂看著附身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他的衣服很干凈,也不似早晨那樣狼狽和落魄,她的眉心無意識的蹙起,沒有說話。
顧睿看著她像是又要垂下去的眼皮,再度開口出聲,“你媽媽可能要下午才過來,你想喝粥的話我去給你買點好不好?”
她閉著眼睛,半響才開口說了一個字,“嗯。”
顧睿的手指落在她的額頭上,親昵的道,“你等十分鐘,我很快回來。”
她依然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依然嗯了一聲。
顧睿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和蒼白淡漠的容顏,忽然想起好幾個月前他因為她總是哦字打發他而生氣,可那時候她眨巴著眼睛,有幾分隱蔽的俏皮的意味,似乎是存心招他生氣。
如今無聲無息的仿佛對他沒有任何的興趣,顧睿直起身子幫她掖了掖被子,“那我出去了,你再休息一會兒。”
這一次,她沒有再回復他。
十分鐘后等顧睿拎著一份小米粥出現的時候,宋安安已經在喂無憂喝粥了,他進去的時候剛好聽到無憂啞啞的問道,“媽,不是讓你晚上來嗎?你還煮了粥有沒有休息好啊。”
宋安安耐心的一勺子一勺子喂著她,“你在這里我怎么放心,”興許是看到顧睿推門進來了,她淡淡的道,“自己的女兒還是自己照顧比較放心,乖,晚上想吃什么我給你帶過來。”
顧睿看到宋安安的動作,悄無聲息的將手里的東西放在一邊然后走過去,低沉的嗓音彬彬有禮,“媽,我會在這里照顧無憂,晚餐我會給她做,您昨晚很累了早點休息吧。”
宋安安手里的動作不停,看也沒有看顧睿一眼,不咸不淡的道,“還是不用了,顧總你這么忙,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忙到忘記給她喂飯,剛剛生完孩子的女人需要調養,我會親自看著。”
顧睿自然是明白宋安安在諷刺他,也不在意,只是微微加重了語氣,“不會,在她的身體痊愈之前,我會一直守著她,”他頓了頓,“類似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昨晚是我不對,媽。”
宋安安在喂粥和說話的時候其實一直在觀察無憂的神色,從頭至尾她除了張口喝粥,幾乎沒有任何別的變化,連眼睛都未曾流露出感情和情緒。
顧慮到無憂的心情可能不好,宋安安和顧睿都沒有多說什么,無憂喝完了一碗粥,她牽起唇角笑笑,“媽,您回去休息吧,不用一直守著我,有事我會給您打電話。”
宋安安看了眼一直沉默的男人,還是點點頭同意了,“那好吧,我回去睡一覺晚上再過來,有什么不舒服的你直接找你季叔叔,他都會幫你解決的。”
無憂微笑著點頭,“知道了,媽。”
宋安安走后,病房里就剩下了死寂般的沉默,顧睿換了一身衣服,黑色的長褲,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和外面的是深灰色的厚實風衣,細碎的短發垂在額前。
他走到床前,一只手撐在靠著抱枕的女人身側,眼眸極深,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淵,薄薄的唇瓣動了好幾次都未曾發生。
無憂的視線從男人凸起的喉結轉移到他的臉上,淡淡的語調很隨意,“小諾怎么樣了?”
顧睿立即皺起了眉頭,“無憂。
無憂看著他的模樣就失笑了,眼眸微微瞇起,唇畔勾起的笑容很少玩味,嗓音仍舊沙啞,“我關心我的表姐,怎么這么意外呢?”
他下意識的道,“無憂,我們之間的事情跟小諾無關。”
顧睿原本的意思是,昨晚他并不是因為小諾才沒有回去的,可是說完之后才意識到這話有袒護小諾的意思。
但是女人沒什么多余的反應,只是對淡淡的笑了,“我知道,是我人品太差了么,你說得很清楚了。”
她歪著腦袋,眸色很靜,唇角撩起幾分笑意,“你不是有話想跟我說嗎?想清楚要說什么了嗎?”
顧睿看著她同樣蒼白的笑容,低低的笑,“是不是說完了我就要出去了?”他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她的眼睛,唇畔亦是染著笑意,“你這次是不是要判我的死罪了?”
女人的眉目間掠過無奈,這樣的無奈就像他在面對他她任性耍脾氣時一般,她像是不想再就這個話題跟他爭論,也許是剛剛生完孩子沒有力氣,也許只是單純的沒有心力,“顧睿,你到底想怎樣呢?”
她的頭發披散在肩頭,很長,顯得有點凌亂,他俯身就抱住了她的身體,“無憂,別這樣跟我說話,我知道你生氣,你想怎么罵我都可以,是我不對。”
他一遍遍的這樣說,就像她昨晚在電話里一遍遍的求他回來。
直到他意識到她的沉默沒有再說話,無憂才淺淺的道,“顧睿,女人不可能因為同一個理由生氣很多次或者委屈很多次,”她笑著道,“怎么辦呢,我真的不生氣,我的寶寶沒事就好了,只不過我覺得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再過下去的必要了,你說呢?”
在顧睿開口反駁或者想說別的話之前,無憂再度淡笑著打斷他,“好像我每次說離婚你都不同意,迷惑得我覺得你對我也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好吧,你對我可能是有點感情的,不然也不需要聽著我爸媽訓你了,可是我真的累了,散場吧。”
顧睿看著她平淡笑著的模樣,心臟無可抑制的抽痛著,他不自覺的將她擁得更緊了,在她的耳邊低低的道,“無憂,我們結婚一年時間不到,已經鬧過很多次離婚了。”
“是啊,”她淡淡的笑,“可是每次你說不離我就沒離了。”
他有點慌,只能不斷地將她擁得更緊,好似這樣可以從她的身上尋求一點安全感,吻落在她的發上,“無憂,”他叫她的名字,那些微末的慌亂不小心就泄露出來了,“除了離婚,你想怎么怪我冷漠我都沒關系,不要說離婚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該不相信你,以后你說的話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我都相信,無憂。”
她的眉心微蹙,她累得厲害,卻不得不強打著精神和他說話,“你為什么非要覺得我在怪你呢?顧睿,我說過了,是我卑鄙欺騙你在先,你懷疑我的話人之常情,”她笑了笑,閉著眼睛笑道,“你為什么就是不肯承認,小諾才是最重要的呢,上次有凱撒插在你們之間,這次唯一的障礙都沒有了啊。”
她伸出手,動作很輕但是卻很堅決的將他推開了,“顧睿,你好好想想吧,不要總覺得你愛我,也許只是你覺得而已。”
接下來的相處兩個人都很沉默,無憂很少主動的開口說話,但是也不再出聲讓他走,顧睿知道她不喜歡他的存在一般也只是悄無聲息的陪著她,她想要水一般只要她皺皺眉頭他就能猜個大概。
五點的時候,他借醫院的廚房親手給她熬粥,醫生說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只適合喝點流食,他特意問了醫生需要注意的事項,公司的事情基本都是顧澤在處理,很重要的事情也都是梁秘書打電話過來。
宋言希還沒有從意大利回來,所以醫院里只有蘇綰陪著宋小諾。
無憂的病房里,宋小諾的臉色比她還要慘白上幾分。
“表姐,”無憂怔怔的看著眼前前所未有的孱弱的美麗女人,低低的笑,“我媽媽說你傷得很嚴重才動過手術,你怎么能下床?”
宋小諾微涼的手摸上她的額頭,“沒什么,我媽咪說你的孩子出生了,所以我過來看看,”她笑著,摸著自己的頭發,“無憂,對不起。”
“顧睿不是你叫走的,怪你什么,怪你出事了嗎?”無憂寡淡的笑著,“小諾,原本我才是后來插進去的那個人,我知道你因為是我所以退了很多步,你好好養傷吧。”
頓了頓,她垂眸,“等我的身體好一點,我可能會離開這里。”
這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宋小諾一下皺起了眉頭,她剛想開口說話,無憂從一旁拿起水杯,她抬眸時眼角的余光無意中看到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顧睿端著粥回到無憂的病房進去的時候,幾乎在同一時間,他一眼就看到無憂手里的水杯傾斜,里面尚冒著熱氣的水就這樣倒在了小諾的身上。
宋小諾條件反射的低叫了一聲,詫異的看著無憂瞬間變得漠漠的臉龐,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顧睿已經快速的沖了過來,他以極快的速度檢查了一番,先是看了無憂一眼,然后低聲問小諾,“水有沒有倒在傷口上?”
宋小諾迷茫的看了無憂,然后更迷茫的看著顧睿,搖搖頭,“沒有,我沒事。”她的傷在胸口,水倒在她的腹部,水溫偏高但是不燙。
顧睿于是不再說話,摁響了床頭的鈴,“派個人過來幫我送病人回病房。”
小諾蹙眉看著濕掉的被褥,連忙起身讓開,顧睿看了她一眼,囑咐道,“小諾你到沙發上坐一會兒,等下會有護士過來送你回病房。”
然后顧睿掀開被子,一言不發的將無憂從床上抱起來小心的放在柔軟的沙發上,脫下自己的大衣蓋在她的身上,又順手把病房的溫度調高了一點,語氣里聽不出什么情緒,“我把被子換了,你等一會兒。”
他的動作很迅速,整個過程都沒有說話,打開柜子找出備用的床褥全都換掉,然后才將她重新抱回床上,替她蓋被子的時候還不忘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溫柔的道,“下次小心點,濕了會著涼的。”
無憂看著他忍不住失笑,以他的角度分明就清清楚楚的看著她是故意將水倒在小諾身上的。
“顧睿,小諾的衣服濕了,你送她回去吧。”
顧睿定定的看著她,輕描淡寫的道,“待會兒護士就回過來了,我喂你吃晚餐。”
無憂只是笑,低低的道,“顧睿,小諾的衣服也濕了,時間久了會著涼的,而且護士跟你不一樣,我不放心。”
顧睿站了一會兒,俯身毫無顧忌的在她臉頰上落下親吻,“那好,我很快回來。”
宋小諾的眼神靜靜的在他們身上掠過,一句話都沒說起身跟著顧睿出門了。
走廊上,她仰臉笑,“我可以自己走,你回去陪無憂吧。”
顧睿淡淡道,“你的病房不遠,我送你回去就好了。”他唇畔微勾,笑容自嘲,“我不送你,她反倒會覺得我刻意做給她看。”
她的目的很明顯,或者說根本就不加掩飾。
宋小諾伸手摁著自己的眉心,濃密的長發散亂的披在她的肩膀上,“她似乎很想讓我跟你和好。”
“嗯,她覺得我們和好就可以擺脫我了。”
宋小諾剎那間覺得更加的頭疼了,她低低的嘆息,“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顧睿平靜的道,“是我不相信她的話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小諾,你不用自責。”
跟她無關,她沒什么需要自責的。
小諾點點頭,“我知道了。”不管他們的過去是什么樣的,都已經成為過去了,她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去想所謂的重修于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是成為過去。
顧睿送小諾回到病房就很快的返回去了,進門的時候女人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床上,她看著窗外紛飛的大雪在發呆。
直到身體被男人的氣息籠罩著,他低低的嗓音覆蓋著從未出現過的乞求,“無憂你別這樣,我們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懷孕的時候她的身形還算是豐腴,可是生完孩子后她整個人似乎都消瘦下去了,臉色也始終是不健康的蒼白,他的心揪做一團。
女人沒有掙開他,在他的懷里仰著臉蛋,“顧睿,我想去看看瞳瞳,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黑漆漆的眸滿懷著期待,顧睿幾乎下意識的想要說好,她這樣看著他,他覺得她想要什么他都只能點頭答應。
可是一想到孩子此時的情況,他側開視線,溫柔的哄慰道,臉頰貼著她的,“現在還不行,等你的身體好一點我們再去看,寶寶在保溫箱里,”他頓了頓,“醫生說最好不要這個時候去打擾他。”
無憂蹙著眉頭,有點不大相信他的話,“我只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