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的寒風象刀子刮在楚翔臉上,但那傳入耳中的聲聲怒罵比尖刀更鋒利,將整個人切割得支離破碎……從決心歸來的那天,就該料到這千夫所指的結局呀!身與名俱裂,倒也干凈!“咳!咳!”楚翔仰望天穹,艱難地發出幾聲破碎的干笑。
“大家快看啊!那奸賊竟然還在笑!”人群的怒吼越來越激烈,個個摩拳擦掌,恨不能生吞了楚翔!磚頭石塊泥巴等雜物雨點般地向囚車飛來,砸得囚籠劈里啪啦直響。一位中年男子將一個歲的孩子抱在肩頭上,盡力擠近囚車,那孩子手中握著一只彈弓,啪地射出一粒小石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楚翔額頭上,頓時鮮血長流,“好!好!打死他!”旁觀的人紛紛鼓掌,轟然叫好。
雪越下越大,圍觀的民眾越聚越多,街道被踩得得泥濘不堪,囚車沉重的車輪碾入雪泥,吱吱作響,象是從楚翔的心頭一寸寸地碾過,好在母親不用再面對這樣的場面了,自己寧可被凌遲一百遍,也不愿在今天洶涌的人群里看到母親的淚眼。象是有雪塵落入了眼中,楚翔的視野漸漸變得模糊……甩甩頭,忍著周身的傷痛努力挺起胸膛,大丈夫視死如歸,就算千刀萬剮,也當含笑面對!
囚車前行得極為緩慢,走了一個多時辰,接近正午,才終于抵達刑場。菜市口前的空地上已壘了一座七尺高的刑臺,臺上立著兩根一人多高的粗大木樁,即是行刑之處了,一名膀大腰圓的劊子手半袒著上身,手握一柄寒光閃閃的牛角尖刀。1——6——K擦拳摩掌,正做著行刑前最后地準備。刑臺一側另搭了一座高臺,設了涼棚。薛大人正端坐在太師椅上,面色嚴峻。今日是他奉命監刑。
衛兵將楚翔拖出囚車,挾持著押上刑臺,面朝薛大人按倒跪下。薛大人問道:“楚翔,你最后還有什么話要說?”
楚翔明白這是問自己的遺言,雖明知無用。仍是恭恭敬敬地俯首磕了個頭,道:“楚翔獲罪受死,殊不足惜。但安瀾將軍精忠報國,功勛當垂史冊,丹心可鑒日月,懇請大人上復皇上,為安瀾將軍平冤昭雪,勿寒了天下忠臣死士之心!”
薛大人怒道:“那安瀾畏罪自殺,死有余辜。你與他沆瀣一氣,死到臨頭,還要為他喊冤?當真是冥頑不化!”看看時辰將至。對衛兵道:“將他綁了!”
楚翔被拖到刑柱前,取下枷鎖。分開手足。四肢被鐵鏈牢牢地綁在那兩根大柱子上,半懸在空中。臺下早已被上萬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圍住。若不是衛兵手持盾牌圍成一圈阻擋,眾人就已涌上刑臺將楚翔撕成碎片!劊子手手持尖刀走上來,一把扯下楚翔破爛的外衣,嘩地露出傷痕累累地胸膛!臺下的觀眾頓時群情激憤,一片歡呼。有人振臂高聲對劊子手叫道:“我出一錢銀子買他一塊肉!非要生嚙了這賣國賊不可!”此言一出,立即應者如云,價格很快漲到十錢銀子,還有人迅速打了燒酒來。更有人喊道:“聽說他是符陵地胯下男寵,呸!不知羞恥的東西!我單要他胯下那物件,拿回家去喂狗!”
楚翔正望著那漫天飛舞的雪花,于臺下的情況渾然不覺。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染白了遠處地山林樹木,染白了近處的紅磚碧瓦,茫茫一色,銀裝素裹的故都如夢如幻,如帶輕愁的幽怨少女,猶顯凄美。楚翔貪婪地睜大眼睛,最后再看一眼,將這美景留在心間,便能坦然承受接下來的痛苦了吧?忽聽到一聲“符陵”,楚翔猛地一驚,忙尋聲望去,只看到一片人頭攢動,鬧哄哄聽不清罵些什么。
突然臺上薛大人站起身,驚堂木一拍,臺下喧嘩的人群立即安靜。薛大人道:“時辰已到,正式行刑!”說著擲下令牌。接著轟地一聲炮響,人群重又興奮起來,只等三聲炮響過正式行刑,就好分食楚翔血肉!但一聲炮響后,緊接著轟隆隆又是數聲巨響,卻是從東南西北不同方向傳來的,片刻間爆炸聲此起彼伏,響成一片,眾人正驚詫莫名,忽然城中四處火光沖天。“不好!我家的房子著火了!快去滅火啊!”人群中傳出驚慌失措的喊叫,亂中又聽人喊道:“是秦軍來了,秦軍攻城了!秦軍攻城了!大家快逃啊!”眾人眼看火勢熊熊,忽聽說秦軍攻城,更是人心惶惶,那還有心情留下觀刑?想要奪路而逃,但臺下擁堵不堪,一時又擠不出去,你踩我踏,亂作一團。
忽然臺上慘叫一聲,那劊子手捂著臉猝然倒地,一支黑色羽箭端端從他右眼插入,貫穿頭顱!劊子手翻滾了兩下,便即氣絕。薛大人見變故陡起,正要令人一刀殺了楚翔,以防出事,剛一探身,迎面又飛來一支箭翎,從他喉間穿過!薛大人不及出聲,已一頭栽倒!旁邊侍從忙涌上來將他扶起,薛大人手足抽搐掙扎片刻,白眼一翻,就沒了聲息。
霎時風云突變,楚翔看到劊子手中箭,尚未回過神來,一抬頭忽見刑臺對面十數丈遠地一棟三層樓頂有一人跳下,朝自己撲了過來!漫天風雪中看不清他的面目,一襲黑衣,黑色斗篷迎風展開,宛如一只神鷹從天而降!難道是他?!楚翔只覺呼吸都已停止,閉上眼輕嘆,怎么可能?是自己對他仍念念不忘吧?死前竟有這種幻象,這叛國的罪名真不算冤枉了!
忽然叮叮兩聲,鐵鏈斷裂,楚翔手足一松,未著地已跌入一個堅實地懷抱。楚翔茫然地睜開眼,來人用黑布蒙了面,只露了雙眼睛,但那漆黑的眼眸,那如劍地目光,那眼底地痛楚,不!這不是幻象……時間似已靜止,天地似已消失,楚翔象是被催眠了,只一眨不眨地呆呆看著他,不知是驚是喜,是悲是恨,仿佛過了好幾百年,才喃喃開口道:“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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