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獅銜著繡球就離她不過兩尺的距離,衛卿不為所動,旁邊的漪蘭卻是興奮得快要跳起來。
許是她倆站的位置正正好,這舞獅搶奪了繡球過后落地,剛巧離她倆最近。
眾人視線里被舞獅送繡球的這個姑娘,著尋常的春衫薄裙,烏發挽在腦后,發間別著亦是尋常的發簪,可那眉眼溫淺、容顏清灔,街上花燈的華光,淬亮了那一雙平淡無波的眸子。
那竟是一位十分美麗的女子。
舞獅把繡球送給她,其他的觀眾都沒話說。
見衛卿并沒伸手去接,漪蘭便開始催促道:“二小姐快接啊!”
旁邊的觀眾亦道:“姑娘這是被花神眷顧,趕快收下吧,今年定能尋個好姻緣!”
衛卿抬眼,順著銜著繡球的獅口看去,看見里面舞獅的是個小伙子。見衛卿的視線朝他看來,他靦腆地對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衛卿挑眉,看向漪蘭道:“你想要?”
漪蘭道:“這是花神的禮物,當然想要!”
遂衛卿這才伸手接了過來,對那舞獅的小伙子道:“多謝。”
頓時街上又是鑼鼓震天,舞獅繼續上躥下跳,并往前行。
而酒樓里的靜懿,在那舞獅贈送繡球給街邊的姑娘時,她朦朦朧朧地看了一眼,突然便蹭身站起來,在宮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轉頭就跑出房間,迅速地下了酒樓。
靜懿想去對面抓住那個得了繡球的姑娘,可那舞獅正勘勘往酒樓門前經過,恰好就擋住了靜懿的去路。
等舞獅經過之后,空出來的街道瞬時被兩邊的觀眾人群給擁上來填滿,等靜懿好不容易擠過人群到街對面去時,她想找的人已經不見了。
那一定是衛卿,她不會看錯!衛卿也在這街上。
靜懿從來沒想過,衛卿會讓她感到如此焦躁。
靜懿茫然四顧,可是人潮涌動,她去哪兒找到衛卿?
衛卿把得來的繡球給了漪蘭,漪蘭心滿意足地抱在懷里,主仆倆順著人流往別的地方去。
可是街上聚攏起來觀看舞獅的人實在太多,等靜懿的宮人和侍衛沖出酒樓找人時,發現靜懿已經了無蹤跡。
這下事情鬧大了。
這頭衛卿和漪蘭走走停停,漪蘭手上拎了大包小包,主仆倆正準備調頭回去,哪想身后就有人不確定地喚道:“二小姐?”
衛卿足下頓了頓,回頭看去,瞇了瞇眼。
一個丫鬟打扮的宮女見自己沒有認錯人,神情大動,立馬跑上前來。
漪蘭亦是認得她,瞠目結舌:“你怎么在這里?”
宮女眼淚汪汪地哽咽道:“不好了二小姐,公主她、公主她……不見了!”
衛卿幽幽道:“不見了,是幾個意思?”
宮女長話短說道:“今晚公主偷跑出宮來了,剛剛還在酒樓里,可是看見街上舞獅贈繡球,她突然就跑了出來。等奴才們跟出來找時,街上人來人往,已經找不到人了……”
侍衛和宮人已經分散在整條街上去到處找,都不見個蹤影。
衛卿臉色變得出奇冷清,隨手就揪著宮女的衣襟拎到了眼前。她那冽然如刃的眼神嚇得宮女一個哆嗦。
平素衛卿在宮里都是十分溫和好說話的,哪曾像今日這般嚇人。
衛卿道:“她要出宮,你們就讓著她出宮?宮里養你們這群東西,就是來置她于險境的?!”
宮女嚇傻了,一個字都回答不上來。
衛卿徑直把她丟開在一邊,對漪蘭道:“你先去找阿應,和阿應一起駕馬車沿街去尋靜懿。”
還不等漪蘭答應,衛卿徑直留下她,轉身便迅速往方才舞獅的地方行去。
她從那酒樓附近開始尋找,一邊走腦子里一邊分析,靜懿大概會走哪些方向。眼前更是飛快地過濾掉一個個不相干的行人。
靜懿定然是在酒樓里看見了她,才會不管不顧地沖出來。
她是來找自己的。
衛卿本以為,今晚靜懿要參加宮宴,會安安分分地待在宮里。她定然是去過了太醫院,發現自己沒在宮里,所以一氣之下找到了宮外來。
街上突然多了不少官兵和錦衣衛,將街上的行人逐漸驅散。
就算靜懿的侍衛和奴才沒來得及第一時間去搬救兵,宮里發現靜懿出宮了也會第一時間下達命令,讓巡城官兵和錦衣衛搜尋公主下落。
衛卿很快就意識到,靜懿恐怕不僅僅是走失在人群里。
人群被驅散,靜懿的侍衛和奴才又滿大街尋人,不可能找不到。
她側頭看了看街邊穿插的一道道巷子口,和街上的明燈亮火比起來,巷中一片深寂黑暗。
若是等官兵和錦衣衛先排除了街上的人,再深入到這些黑巷里搜尋,靜懿真要是遇到了危險,那時便遲了。
街上也不缺她這一個人手,衛卿當即就朝昏暗的巷子里一路找進去。
幾乎與此同時,街頭響起一陣緊蹙的馬蹄聲。
只見燈火流轉間,殷璄騎馬帶著錦衣衛,正從那簇簇花燈下疾馳而過,趕到了這個地方來。
他翻身下馬,各隊錦衣衛便立刻來向他匯報。
殷璄看了一眼這街上的光景,道:“街上有兵馬司的人搜查,錦衣衛去各巷中找人。”
“是。”
衛卿從酒樓附近的巷子里往前摸索,即使人行走在黑暗之中,她也毫不遲疑,腳下走得飛快。
街上那么多人都沒有發現異常,說明不是像上次那樣大張旗鼓地劫持,靜懿又是獨自跑出酒樓混在人群之中的,可能并不是有人盯著她的公主身份,而是有人見她孤身出行起了歹心……
衛卿腦子轉得飛快,靜懿是在這附近不見的,正街上找不到人影,那便極有可能是在這后巷一帶。
剛這么一想,忽而衛卿腳下絆了一絆。
她倏地頓住腳步,彎身將地上絆腳的東西撿起來。即使不見光,她手也能摸得出來,那是一條女子的玉錦腰帶。
那涼潤而柔滑的觸感讓衛卿額角突突跳,手里死死攥緊了腰帶,唇角繃著陰冷的弧度,下一刻拔腿就在后巷里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