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莫箏仔細回憶了下，對方的確是穿著他們學校的校服沒錯，年齡看著也相符。
……太大意了，明明已經覺察到內容有些不對，但一看到校服，以及旁邊的人都有在填寫所以就放松了警惕。
但對方的目的是什么？
會不會問卷分好幾種內容，只是她和樓小歡填到的不同。
見莫箏沒有行動，機器人再次出聲，依舊是那種冰冷的聲音：“出來吧，我能感覺到你。”
對方被陰影罩著看不清臉，但莫箏還是能感覺到它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看樣子麻煩是免不了了。
為了救回一架產生了自我意識的機器人而受罰，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如果換做是以前，她大概還會幫著逮捕吧，因為她可以想象出這種機器人會產生的危害。
短短的時間里，她居然改變了這么多，連莫箏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關箏箏的事。”在莫箏起身之前，莫小廢站起來，攔在她面前，“她只是想把我帶回去，并不知道我產生了自己的意識，所以拜托你，不要把這件事上報。”
它的態度很堅定，甚至能從人工制造的雙眸里讀出決然的味道，“我不會逃走的。”
箏箏，對不起……
本來想一直看著她成長，一直陪著她，從第一次睜開眼看見她的時候記憶芯片就記錄了所有的過程。
記得那時候她還很小，只有到它膝蓋那么高。
她一點也不怕它，還朝著它伸出手一雙小小的肉手，露出燦爛的笑容，聲音甜甜嫩嫩的：“抱抱……”
它想陪伴著這個孩子，一點點地看著她長大，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時候退出，真的不想離開，所以好想從這里逃走！不管用什么方法也想從這里逃走！
不想被銷毀！
可是這么做的話，肯定會給箏箏帶來麻煩的。
“箏箏，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見莫小廢毫不猶豫就擋在了自己面前，莫箏心情很復雜，原主從小和它生活在一起，對于她來說，莫小廢是比父母更為可靠的存在。
她看了一眼進度條，才進行到三分之一，必須要拖延點時間。
慢慢走到小廢面前，莫箏問道：“能讓我再和我的機器人說幾句話嗎？”她知道眼前這個機器人只是按輸入的命令在行動，所以也不指望對方能夠同意，但多拖延幾分鐘是幾分鐘。
“很抱歉，不能。”和剛剛僵硬的聲音不同，莫箏發現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還帶了幾分感情，“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沒時間讓你們敘舊。”
機器人邊說邊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它竟有著一張和人類無異的面容，除了左臉上的條紋碼，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是機器人。
左臉的條紋碼是專門為機械聯盟服務的象征，車廂里這些機器人臉上也有，并不是必須的，只是為了讓人能夠區別機器人就特意保留了下來，一般家用機器人的條紋碼都設在其它地方。
為了更容易識別出聯盟的機器人，它們的條紋碼就被特意設置在了臉部。
看到它容貌的瞬間，莫箏不由得頓了頓。
這張臉好像有些眼熟……
她回憶了下，馬上記起先前出現在終端里的那幾張照片，好像是從程云那邊傳過來的，其中兩張上面的女孩似乎就是這個樣子。
這個機器人往前走了幾步之后就停下了腳步，它看了看車廂里其它機器人，在離它最近的機器人眼前晃動了下自己的手，見對方沒反應過，它歪了歪頭，又朝莫箏看去。
“給你十分鐘，馬上動手，既然能夠潛入這輛車，還能讓其它伙伴變成這樣，那就代表你肯定有所準備。”十分鐘之后，車子也該達到目的地了。
原本看見它的舉動有些詫異的莫箏，聽到這句話更是吃驚，難道它和莫小廢一樣？
它是從駕駛室過來的，應該是負責行駛的機器人，外貌看著和車廂里這些機器人也不太一樣，明顯更精致，外加上沒收到影響，等級權限肯定都比其它機器人要高。
“你是不是認識程云？”如果它認識程云，那目前的情況就可以解釋了，十分鐘的時間也夠了，當初她和程云預算的時間是八分鐘，剛剛已經轉移了三分之一，再過五分鐘左右就行了。
“你和我不該在這種地方交談。”機器人的聲音恢復了剛剛那種沒有起伏的感覺，它的視線移到了莫小廢身上，“我們的學習能力都很強，記得好好引導，否則下一次說不定你會親自把他送到我們這里。”她可不想在不久的將來再見到這個機器人。
面對它的囑咐，莫箏輕點了下頭：“謝謝。”
說完這兩個字后，三方開始陷入沉默狀態。
莫小廢這會肯定是不敢開口的，怕說錯什么話會讓對方突然反悔，至于莫箏，和它的想法差不多，總之言多必失，既然對方肯定放他們一馬，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安安靜靜地過了差不多三分鐘，倒是對方先忍不住了，像是自語般地說了一句：“程云是個很溫柔的人，比任何人都要溫柔，但是他很少幫助別人。”它的嘴角微微揚起，“本來我還挺疑惑，但查到你的名字就清楚了。”
原來是姓莫的孩子。
不怕智能化機器人的人類其實是很稀有的，她做了這個工作這么久，這還是第三次遇到，但就算不想失去，沒有能力還是一樣保護不了他們。
“我叫栗子，很高興見到你，有機會再見吧。”
☆☆☆
看到莫箏站在車門前，凱力諾很快把車子移動到了附近，打開了車門，本想著讓梁毅拉她一把，卻見她毫不猶豫地跳了過來，成功進入車子里。
“完美著陸，少女你還是挺厲害的。”凱力諾稍稍減了速度，準備在下個路口返回，“不過少女啊，下次可別做這么危險的行為了，小心被學校開除。”
這種事情如果處理不妥當，不僅會被開除，更嚴重點的，或許以后再也沒有學校愿意收她。
莫箏捏緊手里的東西，看著眼前那輛車子漸漸遠去，然后聽到梁毅略為不愉快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想到不管對象是誰，你都能隨便說出那種話。”他頓了頓，“讓一個智能化機器人一直跟著也太魯莽了。”
因為怕她在里面遇到什么難纏的機器人，施加威壓又不管用，梁毅只能認真地聽著里面的動靜，結果卻聽到了讓他非常不爽的話，她竟然對一個機器人說出那種話。
……或許她根本沒把在e分院對他說的那句放在心上，說合作也只不過是心血來潮的想法。
梁毅微微收攏了雙手，繃著臉將視線移向窗外。
為什么心情會變得這么急躁，當初就不該多管閑事，等回去要找那個添油加醋的江如臨好好算賬。
莫箏無語了，看樣子梁毅好像聽到了她和小廢說的話，也是呢，這點距離以他的精神力想要聽的話也不難。
“你好像有點生氣，為什么生氣？”難道是因為剛剛麻煩他，讓他把自己扔到對面的車上？
其實后來仔細想想，這個舉動根本沒必要，讓凱力諾先生把車子在往前開一點就行了。
“我沒有生氣。”梁毅笑了，“不就是失去了比賽的機會，這點小事不值得生氣。”
……明明就是生氣了。
“抱歉。”到了這會，莫箏當然不會說出‘這不關你的事，其實你可以不管’之類的話，雖然理論上的確是這樣，但真的這么說也太不識相了。
梁毅沒料到她會這么坦誠的道歉，頓時也沒話說了，但那種郁悶的心情并沒有改變，總覺得她對那個機器人有興趣，產生智能的機器人果然很危險。
甚至讓人為了它放棄比賽，做出這么不明智的決定。
……
聽著后排兩個人的對話，凱力諾的睡意全無，成功調頭后，憋笑著把車子的模式設置為自動駕駛，他總算知道這家伙一大早把他吵醒是為什么了，看樣子去臨禮e分院混了一段時間，某方面倒是開始開竅了。
原來他喜歡這種身材干癟型的女孩，這品味……
莫箏把東西收好：“這次謝謝你們了，以后要是需要我的幫助，我也會盡力而為的。”
見梁毅沒反應，凱力諾只好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沒事，我已經拿到報酬了。”他從副駕駛座上拿起一罐糖果，“早上剛從梁毅那邊拿到的，你不知道這小子有多小氣，明明有很多卻不肯給，我趁這次機會拿到手了。”
梁毅低聲喝道：“閉嘴！”
“……”莫箏無語了，難怪他吃的糖果這么眼熟，原來就是她買的，“其實這個很多地方都能買到，價格也不貴。”
“我知道。”凱力諾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晃了晃手里的糖果，“喂，這個該不會是你送他的？”
回到車里，光腦終端便恢復了運作，里面立刻彈出了好幾條信息。
小鼔：“姐姐，你在什么地方？為什么通訊沒辦法申請？你千萬不要亂來！”
小笛：“笨蛋老姐，做事之前要經過大腦，要是出了麻煩別指望別人幫你處理。”
陳千雙：“莫箏同學！說好的到比賽時間就回來呢？我怎么收到消息說你跑出學校了，敢放老師鴿子的你還是第一個，雖然我批準了你的請假許可，你也不能這么亂來，回來要好好跟我解釋一下。”
程云：“信號被強行中斷，遇到了什么情況。”
莫箏逐個回復了他們，對于前三位她還是比較內疚的，雖說是事態緊急，但沒好好說明的確有些不對。
說完她直接塞到了莫箏和梁毅的懷里，順便還“……啊啊啊啊啊，真衰！”就在這時，凱力諾發出了郁悶的悲鳴聲，“還是被抓到了……”他捏拳錘了錘座位，重重嘆出一口氣，“兩位，我得帶著我的車子滾交通管理部一趟，送你們到什么地方？”
莫箏說道：“方便的話，請送我去臨禮的北側校門。”
“沒問題。”凱力諾點點頭，又朝梁毅看去，“梁毅你呢？”
“我也在那邊下。”
“不回家嗎？”
“我會想辦法自己回去。”
“那最好。”不用他送最好，說不定連他自己都得坐公交回家了。
……
把莫箏和梁毅送到北側校門，凱力諾就苦著一張臉離開了。
此時，學校門口有幾位穿著臨禮學院校服的學生正在發著什么，似乎是問卷，好幾個人都在填。
“兩位同學！”看見莫箏和梁毅，一個短發黑皮膚的女生小跑著到了他們面前，抽出兩張紙，“我們正在做問卷調查，方便的話能不能填一下。”
像是怕他們拒接，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拜托啦，是匿名的，可以放心填寫，而且內容不多，只需要三分鐘就能填完。”
遞了筆。
莫箏拿起來看了一眼，立刻對上面的內容產生了興趣，只見第一題的內容就是——“你對現在的星際聯盟感到滿意嗎？是/否”
而之后的問題差不多都是圍繞這個來提問的。
一個學生居然在調查這種內容？在之前的星域，這些內容都是由比較年長的人會在星際網上發起的內容，一般之后聯盟會收集一些問題集中處理，還是挺有效的一種手段。
但這個問卷上的內容方向好像有些不對，隱約能讀出幾絲不滿的味道。
見梁毅毫不猶豫就開始勾選，莫箏也沒繼續想，開始填了起來，根據自己目前的身份思考作答。
在這過程中，剛剛那個女生又跑到別的地方發問卷了，等到她發了一圈回來，兩個人已經答好了所有的問題，把紙和筆都還給了她。
“多謝合作。”她從挎包里掏出一黑一白兩只小貓掛件，分別遞給了他們，“這是謝禮。”遞完眨眼她就跑開了。
莫箏愣愣地看著手里的黑色小貓，她從小就沒買過這種小女生的玩意，雖然挺可愛的，但總覺得和她格格不入。
……好歹是別人好心給的，還是收下吧。
她裝作不經意地把小貓放進口袋：“那我先回校了，再見。”
“再見。”看見她走進學校后，梁毅也轉身離開了。
☆☆☆
回到b部，莫箏先是去辦公室見了陳千雙。
看見她進來，陳千雙立刻抱怨了：“你總算回來了，你都不知道老師多期待這次的數據采集。”她屈地瞥了莫箏一眼，最后恢復了往常那種淡定的模樣，“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居然放棄比賽跑出去。”
莫箏組織了下語言，將事實稍加改變：“我的機器人出了問題被機械公司的回收走，但臨時想起事情就追了出去。”隨便編個謊言似乎不太明智，她也不擅長說謊。
陳千雙無語了，雖然這的確很像她的性格，但真的聽見還是有些不能接受，多任性的學生，看樣子她這種脾氣還是沒能在e分院改掉。
“這次就算了，但以后有什么事情記得先跟老師商量一下，特別是非周末需要離開學校的事情。”
“好的，我知道了。”
見她乖乖點頭，陳千雙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在學校多依靠點老師也沒事，有些事情也可以找同學幫忙，班上那群家伙——咳，班上的同學還是挺不錯的，我看你們都已經相處得很好了。”
“嗯。”莫箏再次點頭，“陳老師，我先去星際網看看隊伍比賽怎么樣了。”現在這個時間他們應該比完了，但去道個歉，問下比賽結果還是必須的。
……
比賽的結果和她意料中的一樣，因為沒遇到相當的對手，他們以絕對的優勢獲勝了。
面對莫箏的道歉，大家都覺得沒什么，只是這次她沒參加有些惋惜，而且接下去的決賽也沒辦法參與了。
因為想去上之后的課，莫箏和他們聊了會就離開了星際網。
打開登陸艙的艙門，她突然收到了一個陌生的通訊申請，末尾顯示著“華云機械”字樣，沒想到這次的機器人居然還是華云機械提供的。
同意申請后，一個低沉的男聲立刻傳了出來：“您好，請問是莫箏小姐嗎？”
“是的。”
得到了肯定，對方立刻再次開口說道：“您好，莫箏小姐，我是華云機械公司的，您之前的機器人編號133435，dyv四代問題比較嚴重，已經無法維修，所以由我們公司負責免費幫您替換一臺新的機器人，型號是dyv七代，記憶芯片會收入您原來機器人的一些主要記憶內容，如果您同意，我現在發給你幾個樣式功能挑選。”
雖然早就猜到這個答案，但莫箏還是例行問兩句：“小廢修不好了？”
“是的，非常抱歉，但是dyv七代要比四代更好，相信您一定會喜歡的。”
莫箏沉默了一小會，裝作是思考的樣子，最后說道：“先發過來，我選完再聯系你。”
“好的，感謝您的合作，祝您生活愉快。”
不消一會，她的終端里就收到了一封郵件，點開后，發現里面是十幾個不一樣的機器人，各種年齡段的幾乎都有，甚至還有五六歲的機器人，這大概是提供給想要孩子的家庭。
莫箏粗略地看了一遍，開口問道：“小廢，你看看喜歡哪個新容器。”
隨著這句話，莫箏的外套口袋動了動，然后從里面鉆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腦袋，這是只小小的機器兔子，它眨了眨紅紅的眼睛，伸出手小毛爪指了指，發出稚嫩的聲音：“我想要厲害點的，可以保護你，最右邊那個。”
順著它的小毛爪看去，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叔立刻映入眼簾。
莫箏：“……”
記得程云說過，小廢現在的認知能力差不多相當于十來歲的孩子，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用這種形象實在是……
見莫箏沒有回答，莫小廢知道肯定是沒戲了，這種形象在學校里也不方便，它又看了一遍：“那隔一位。
小廢這回選的比剛剛年輕了，但是個肌肉男，莫箏曾經的同伴里就有這類人，她最不擅長應付，說風就是雨，根本不聽命令，做出決定后完全不會回頭。
她考慮著要不要給小廢點建議：“要不選年齡設定跟我差不多的機器人，這樣看起來也更像是朋友。”
……朋、朋友？
小廢顯然呆住了，它急忙縮回到了莫箏的口袋里，在里面打了幾個滾之后又鉆了出來：“好的，聽箏箏的。”
選好之后，莫箏就聯系了對方，對方答復說最遲明天下午會送過來。
☆☆☆
下午莫箏回到了教室，這時，她發現樓小歡的包上也掛著和她收到的類似掛件，不過是一只小熊，不由得問道：“你也填了校門口的問卷？”
“是啊，今天比完賽大家出去搓了一頓，碰見就填了。”
“這類問卷很常見嗎？”總覺得在校門口光明正大調查那些問題好像有些不妥。聽到這里，莫箏仔細回憶了下，對方的確是穿著他們學校的校服沒錯，年齡看著也相符。
……太大意了，明明已經覺察到內容有些不對，但一看到校服，以及旁邊的人都有在填寫所以就放松了警惕。
但對方的目的是什么？
會不會問卷分好幾種內容，只是她和樓小歡填到的不同。
“常見啊。”樓小歡用手撐著腦袋，輕輕點了點，“調查這個年齡段的學生有什么興趣，以及煩惱之類的問題，時常會有的，如果問題比較普遍，學校就會安排星際網的講座。”
聽到她的回答，莫箏詫異了：“你收到的問卷是這種問題？”
“對啊。”樓小歡再次點頭，“大家收到的都是這種問題。”
莫箏蹙眉：“……不是關于聯盟的嗎？”
“你在開什么玩笑。”樓小歡噗地笑了，“那種問題不會拿出來做問卷，最多大家私下里討論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