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蘭德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因為傷病的原因,面色還有些蒼白,不過精神很好,在這里恢復得不錯,這個是做不了假的。
根據(jù)西林從施華境那里得到的信息,費蘭德以前是一個制藥商人,出身名校,背后是個不大不小的家族,接手的公司屬于家族企業(yè),他們生產(chǎn)的藥物很多,面向的都是中低端的消費人群。不過能夠一直保持不被其他大家族吞沒,也算得上是有些能耐了。
和嵐薩帝國的那些掌權者們不同,星盟的很多大公司大企業(yè)的掌權人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就算不會很出眾,但底子在那里,不會像原星明他們那些能夠享受絕對特權的貴族隨意玩過去。
星盟亂起來之后,施華境就和費蘭德合作了,或許對于別人來說,費蘭德背后的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勢力,但施華境能夠選擇費蘭德,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還是絕對信任的合作商。
費蘭德旁邊還放著一些其他報紙,報紙上跳躍著的一些圖像對于修薩格來說屬于天書,那些要么是藥物的分子圖,要么是某個新開發(fā)藥劑的作用原理,就算是一個廣告那也是醫(yī)藥專業(yè)類的廣告,修薩格看著頭暈。
費蘭德正躺在病床上看著今天的新聞,見到西林他們進來,目光在乖乖窩西林懷里眼睛卻不安分瞅來瞅去的灰貓身上停了停。微微一笑,“你們來的正好。我本來也計劃著這兩天出院了。”
西林不知道費蘭德所謂的“來的正好”是不是真的,但這個人確實是施華境信任的人。不然他不會知道呼嚕這只比較特別的貓,剛才那個停留在灰貓身上的視線就是為了驗證自己等人身份的真實性。
“費蘭德先生,很高興見到您,后面事情的就要多多麻煩您了。”西林說道。
費蘭德擺擺手,“不用不用,既然是四少拜托的人。就不必那么客氣了。”
這里費蘭德既然敢直接說出“四少”這個詞,就說明這個房間進行過保密設置,外面的人不會知道這里面的談話。其實,就算費蘭德沒有做過相關的保密工作。西林也不怕消息傳出去,灰貓和西影都在這里,有他們兩個在,控制信息外流也是小事一樁。
費蘭德跟西林說了一下他的打算,按照費蘭德的意思,他在辦理離院手續(xù)之后,并不會立刻就離開這里,他要去找個人,但是又不能大張旗鼓,他只會帶上兩三個保鏢在身邊。絕對信任的保鏢。西林他們?nèi)齻€能夠幫忙就更好了。如果這兩天依然找不到那個人,或者說不動那個人的話,費蘭德也會按照原本的計劃離開,不會一直停在這里。
施華境跟西林說過一些事情,如果能夠幫上忙,也幫一把,也算是幫了施華境,這個人對于施華境和費蘭德來說都很重要。
既然施華境都開口了,西林肯定不會拒絕。
一個小時后。又有三人進來這間恢復室,看上去都不起眼,但西林知道,這三個人絕對是高手。三人見到西林這邊的幾人之后愣了愣,很快恢復平靜,走向費蘭德那邊匯報。他們?yōu)橘M蘭德辦理了一系列的手續(xù),其中一人用輪椅推著費蘭德走出療養(yǎng)院,進入一輛內(nèi)空間比較大的飛車,西林三人也跟著進去。
“那邊怎么樣了?”飛車里面,費蘭德問推他進飛車的那個人。
“我們一直盯著,沒有人再去騷擾,老先生一直在忙。”那人說道。
“那就好。”費蘭德感嘆了一下之后,對西林說道:“尋老先生是我的導師,也是四少的老師。”
費蘭德要找的人叫久尋,費蘭德以前在高級教育學校就讀的時候的導師,只不過后來這位老先生被排擠出了那所高等教育學校,并且失去了獲得星盟研究院的院士資格。那時候,久尋也是熱門候選人之一,只不過被人陷害而被剝奪了很多學術界內(nèi)的權利,而在那之后,久尋也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費蘭德那時候已經(jīng)離校,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不過,久尋離開學校之后,陰錯陽差之下遇到了離家的施華境,施華境的藥理知識都是久尋所教授的。
不用去調(diào)查這位久尋老先生,西林已經(jīng)對這位老先生很佩服了,施華境的藥理知識很強悍,而且很多時候不走尋常路卻又能很好的解決問題,甚至更有效率。
也難怪如今施家四少的施華境會注意到費蘭德這個并不大的醫(yī)藥公司的小老板,原來是師兄弟的關系。
“當時四少主動找我,說起老師的事情,我才知道多了一個小師弟,”費蘭德笑著道,“那是自老師離開學校之后,我第一次聽到老師的消息,后來我同意與四少合作,我們也在一直暗地里派人尋找老師,好不容易查到老師現(xiàn)在的落腳點,正好我也有點傷,就過來這邊接受治療了。”
想想也是,畢竟是醫(yī)藥公司的老板,他手下也肯定有全套的治療設施,沒有必要來這里接受治療,來這里治療全是因為久尋。
費蘭德能夠對西林說出這些,也是為了更好地拉近一些雙方的距離。
“老師的脾氣有些倔,他不喜歡去討好別人,也不太善于和人打交道,所以總是得罪人,特別是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得罪了不少人。要不然憑老師的學識,早就被評為星盟研究院的院士了。”
飛車一直往郊區(qū)飛行,那些大型的療養(yǎng)院再也看不到,現(xiàn)在見得比較多的是一些小型醫(yī)院和藥店以及純粹的恢復中心等等。如果是放在以前。相比起中心區(qū)域,這邊的人肯定會少一些。但是現(xiàn)在,在大型療養(yǎng)院那邊的價錢居高不下的時候。這邊的生意也好了許多,有一些老店子外面還排著隊等待。
飛車依舊沒有停下,繼續(xù)往更偏僻的地方飛行。和大部分星球一樣,這顆星球也會有貧富分界,只不過在這里,貧民區(qū)要比以前西林見到的那些貧民區(qū)稍微好一些。
在這片貧民區(qū)。標志性建筑就是一個巨大的垃圾處理廠。這顆星球上的垃圾處理廠都分布在平民區(qū),遠離中心區(qū)域那邊。每天都會有大量的垃圾從其他地方運過來,有中心區(qū)域的,還有中途經(jīng)過的那些小型療養(yǎng)所和藥店的廢棄物。
在垃圾處理廠周圍。有很多這片區(qū)域的居民全副武裝等在那里,他們帶著大袋子,雙手帶著幾層隔離手套,有金屬的,有非金屬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工具。大人帶著小孩子,老人們也有不少,他們看著遠處緩緩駛過來的運輸車,就像是在準備一場爭奪戰(zhàn),斗志昂揚。
因為星球屬性的關系。醫(yī)學類的東西比較多,療養(yǎng)院,各類醫(yī)院,藥店等等,生活垃圾也肯定會與各種醫(yī)藥相關。
這些垃圾里面,有用完的、未用完的藥劑,用過的廢棄治療品,壞掉的醫(yī)療儀器等。而在藥物垃圾里面,強氧化強腐蝕性、高揮發(fā)性、見光易分解、溫度敏感性等等一些性質的藥物。它們的盛裝物都會有特殊的要求,很多盛裝藥物的盒子瓶子等都是有貴重材料制作成的,整天守在垃圾處理廠周圍的那些居民們主要就是分揀這樣的材料。
如果這些材料進入處理廠的話,回收的成果肯定就沒有他們一份了,他們根本得不到好處,所以在每次垃圾運送過來并且還沒有被送入處理廠里面的處理倉的時候,守在垃圾處理廠周圍的居民們就會抓緊時間來收撿這些東西。
這里的居民,他們不用去買藥,從垃圾場會撿回來各種藥物,很多藥雖然名字不同,但其實起作用的藥物成分都差不多,有經(jīng)驗的居民會將藥物分類裝在一起,一點一點囤積起來,以便不時之需。
而生活在這里的小孩子,他們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一些藥理知識了,就算不知道原理,不知道這種藥起作用的物質到底叫什么,不知道這些藥物的分子式,但他們知道這些藥有什么用,知道感冒吃什么,外傷用什么,致死類藥劑的致死劑量是多少等等。
生存是最好的老師,如果連這些東西都不知道,他們隨時可能會因為一個意外而死掉,因為這里到處都是各類藥劑的瓶子和包裝外殼。而裝藥劑的各種瓶子就是這些小孩子們從小的玩具。
就好像當年糖球球在她的家鄉(xiāng)一樣,那里的小孩子,用槍跟吃飯一樣普遍,而這里的也是類似。
嘩——
垃圾從運輸車上卸下來,居民們一哄而上,也不管等那些垃圾全部倒完。全副武裝的青壯年們沖在前面,婦女和小孩子們在邊緣收撿,等這些垃圾全部卸下之后,他們會沖過去撿這一批中有價值的。
就算帶著各類手套,但有些藥物,僅僅只是沾上一點點,就會腐蝕出大塊傷,而且垃圾堆上各種氣體圍繞,有害的不少,憑那些居民們所戴的劣質面罩是不可能完全擋住的。對他們的傷害性絕對不小。
因為搶這些垃圾而被機械劃傷,被藥物侵蝕的居民們也顧不上處理傷口,這些對于他們來說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每個人身上都有各種疤痕,他們沒有錢去做修復處理,也沒有必要去做,因為做了之后總會再有的。
垃圾堆上有很多蒼蠅,大的小的都有。在飛車停下來之后,灰貓就沖過去那邊玩蒼蠅了。在這里那些居民只對藥劑和藥劑瓶感興趣,至于一只貓,就算是一只膘肥的胖貓也沒多少想法。
飛車停了之后,費蘭德就走了出來,沒坐輪椅,經(jīng)過恢復治療他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看了看往垃圾堆沖過去的肥貓,想了想四少說過的話,費蘭德也沒去管。
擺擺手,費蘭德將保鏢遞過來的面罩推開,這邊并不是垃圾處理廠,而且風向原因。這邊的空氣也不算太差,雖然有很明顯的藥物氣息。但這點費蘭德還受得了,只是有時候忍不住咳一咳。再說。要去找他導師,裝得越可憐越好,反而全副武裝來顯擺自己的優(yōu)越性、顯得自己格外異于這里居民的話,勸說的成功率絕對不會高。
讓其中一個保鏢留下來看著飛車,費蘭德帶著另外兩個保鏢以及西林三人,朝那條狹窄的街道走去。
通過一處小巷。在小巷深處,有一個不大的院子,布局風格和以前西林見過的利克拉伯的住所有些像,顯然當年的利克拉伯受這位的影像不小。
還沒進院就能聞到一些天然植物類藥材的氣味。院門開著。西林他們?nèi)サ臅r候,正好有人從里面出來,這是剛接受完治療的人。從院子里能看到坐在大廳里面的一位老人,老人正給趴在那里的一位病人做推拿。因為沒有治療機械,很多時候必須用自己的雙手。
老人又一雙很好看的手,不同于一般老人那帶著色斑和深深褶皺粗糙無比的手,久尋的手就像二十歲的年輕人一樣,光華帶著韌性。很多醫(yī)生在沒有機械輔助的時候就會像傻子似的,但久尋不是,他的雙手就是很好的治療機械。雖然見效并不一定快,效率也比不上那些療養(yǎng)院的治療儀,但在沒有機械幫助的情況下,確實很難得了。
在老人旁邊站著一個很壯的小伙子,看上去很憨厚,十七八歲的樣子。此時這個小伙子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老人的動作。
雖然費蘭德見到久尋很激動,但也知道久尋在工作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打擾,所以也站在那里,沒出聲。只有呼吸和心跳示意著這人并不平靜的心情。
十分鐘后,久尋起身,在那個壯小伙遞來的盆里洗了個手,然后戴上手套,跟那位病人說了說,遞過去一個藥瓶,藥瓶里面裝著棕色的**,那是已經(jīng)配置好的,病人只用按照醫(yī)囑使用就行了。
處理好這位病人之后,久尋這才抬頭看向院子里的幾人。久尋的視線在院子里幾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后落到費蘭德身上,皺了皺眉,然后面上一動,眼里的光芒閃了閃,最后又平靜下來。
“費蘭德?”久尋緩緩說道。
雖然已經(jīng)極力掩飾,但西林幾人還是聽得出來,久尋見到費蘭德并不像面上那樣平靜。
“老師……咳咳咳,老師,我終于找到你了!咳咳咳咳……”
久尋上前幾步將跪在地上的費蘭德扶起來,“你肺受傷了怎么不帶呼吸面罩?這里的空氣會讓你這樣的病人病情加重,雖然你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但沒有完全好之前還是不要接觸這樣的空氣!”
費蘭德眼中泛淚,又連咳了幾聲,說道:“得到您的消息我就立刻過來了,沒想著戴那東西。”
西林:“……”
那兩位保鏢對于自家主人睜眼說瞎話的行為也沒有半點異常表示,看來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不止一次了。
在久尋面前的費蘭德并不像西林剛見到的時候那么穩(wěn)重,反而像個孩子似的在久尋面前裝可憐。畢竟有那么幾年的師生相處經(jīng)驗,對于久尋的脾氣費蘭德也了解一些。
久尋一邊數(shù)落著費蘭德不注意自己身體,一邊讓那個壯小伙拿過來一瓶藥劑,給費蘭德噴了噴,然后拉著費蘭德走進屋子去。
“今天就先到這里,門關了吧。”久尋對那個壯小伙說道。
久尋拉著費蘭德進屋,費蘭德的一個保鏢和修薩格就留在院子里,防止其他可疑人物或者某些找事的人過來。
“老師,四少……不是,施華境……也不是,利克拉伯……”
久尋恨不得直接在費蘭德頭上抽兩下:“到底是什么啊!這么多年了你那一激動就話都說不清的毛病還沒改過來?!”
費蘭德心道:我就在您老人家面前成這樣。
當年的求學經(jīng)歷對于費蘭德的影響太深,而且久尋對于自己親自帶的學生要求都特別高,不會像其他導師那樣因為一些關系渠道或者學生的背景而有所寬松,所以每一次考試,每一次臨床試驗和論文撰寫都是沒有做半點假的,憑的都是真才實學。
真正在久尋手下堅持過來的學生現(xiàn)在在醫(yī)學界混得都不錯,只不過并不是每個都像費蘭德這樣對久尋還存著極深的師生情誼,他們從畢業(yè)的時候起就再也不想見到久尋了,這小老頭太難伺候,脾氣臭,要求高,還老愛訓人,沒幾人能受得了他的脾氣。
不過,正是因為費蘭德對久尋還有極深的師生情誼,當年的影響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一種條件反射的行為,每次在久尋面前,費蘭德一著急就激動,一激動就言語不清了。為了這個不知道被久尋訓過多少次。就像現(xiàn)在,這么多年不見,一見面就挨訓。
知道當年自己遇到的那個叫利克拉伯的可憐小子其實是星盟政治大家族施家太子爺——人稱四少的施華境,久尋沉默了半晌,對于費蘭德提出要帶他老人家離開的請求也不予回應。依照費蘭德對于老人家的了解,久尋這是要拒絕了。
久尋對學生的要求很嚴格,相應的,這種嚴格之下就是對學生的期望。事實上,久尋對于當年的利克拉伯的期望要比費蘭德高得多,只不過,久尋當年遇到的是狼狽離家的利克拉伯,久尋記住的也只是那個帶著些憂郁和自我墮落的小孩,而不是如今風華正茂手握重權的施家四少。
說白了,久尋有點仇富、仇權,當年他丟掉院士評選資格,被踹出工作貢獻多年的高等教育學校,就吃虧在那些富人和權貴手上。要說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久尋雖然不說,但不代表他能忘掉當年的痛,相反,他記得很深。他也很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陰,只不過,性格如此,要改也改不了。
費蘭德著急了,他知道自己一急也說不出什么讓久尋改變主意的話,反而還可能讓情況更糟糕,費蘭德看向西林,施華境既然說西林可能幫上忙,那應該總能起點效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