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源帶領一干弟兄,出了府邸的大門,傅青霜對他低聲道:“我回家去見父親,你須小心在意。”
元源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而今帝京潛流激涌,數股力量一齊瞄準了自己,且不說廖標這等中小貴族世家已然與自己不死不休,帝京四大家之一的蘇家,也已然徹底倒向了大王子,連家主蘇幕遮都親自出面阻攔自己,加上手里掌控著暴熊星衛的景王子,也在旁虎視眈眈,因此形勢可謂嚴峻到極點;以自己手上這區區一千人馬,根本難以應付如此險惡的局面,想要保全自己、以及取得這場交鋒最后的勝利,在軍務部擁有至高無上地位的首大臣傅世幀的態度,至關重要。傅青霜無疑也看到了這一點,因此斷然離開元源,回府邸求告父親,讓他盡快做出姿態,與元源達成聯盟。
送傅青霜離去,元源與一千第四營警員在香榭大街上走出不到幾千米,忽然前面路口,一隊身披銀灰色制袍、面容肅穆舉止精干的警戒處總部警員,忽然沖了出來,攔住了他們去路。這隊警員有七八百之眾,銀灰色制袍上鑲嵌的不是紅邊就是黃邊,竟然沒有一個普通警員,盡皆是警戒處的軍官。
一見這些警員沖出來,令狐相與身后第四營的警員齊齊緊張起來,待看清是同一系統的弟兄,才又松懈了下來,然而踞坐在青龍龍頭之上的元源,卻是眉頭一皺。
不等令狐相等說話,那隊警員中,最前面的一名身披白牛玉紋星甲、舉止沉穩老練的軍官,出列對他們喝道:“剛才可是你們燃放的示警煙花?我們是警戒處總部的警員,特來救援你們。”這名軍官,自然就是智免副官了,卻是奉蘇小小之命,企圖以警戒處總部的名義,將廖標與布雷自元源手中提走。
元源自龍頭上躍了下來,走出隊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是我們燃放的煙花,你要怎樣?”元源為人精明,思慮縝密,四名警員燃放煙花到現在,過去了這么長時間,警戒處總部距離自己的子爵府不過一步之遙而已,竟然剛剛才做出反應、派出人來,這里面已經能夠看出很多問題了;而更讓元源警惕的是,這隊警員突然自路口竄出,攔住自己去路,這名為首軍官更看上去面色不善,可見分明居心叵測,早就埋伏此處多時,企圖對自己不利了。但元源向來很清楚警戒處卡胖子的為人,一向對警戒處的弟兄非常護短,與自己的關系更非常親密,因此這隊警員不大可能是卡胖子派出,很可能是警戒處總部的下屬、背著卡胖子前來對自己不利,就如同當年吳參軍那等警戒處的敗類一樣!
智免帶人一沖出來,就看到了坐在青龍頭上的元源,頓時心下一涼,大為驚悚:怪不得蘇小小的下屬會吃上大虧呢,感情是這小子回帝京了;只是如此一來,事情是棘手了。智免面色冷漠,硬著頭皮對元源微微叉手,道:“原來元黜置使,不知何時回到帝京?為什么不去總部述職呢?”
元源淡淡道:“你什么意思?我身為警戒處巡查黜置使,什么時候去總部述職,可只有卡繆總統領能夠問詢;而今你對我說這話,難道我不在帝京的這段時間,你代替卡繆擔任了警戒處總部總統領了不成?”
智免沒有想到元源如此毒辣,一張口就給他扣上了窺視總統領職位的大帽子,頓時又驚又怒;但面對元源對他如此明顯的藐視、鄙視,他也無可奈何,畢竟他不過一名小小的副官,在警戒處狐假虎威、耍耍威風可以,對元源這等直接歸于卡繆伯爵統轄的實權軍官,他可完全就無能為力了。智免強笑道:“元黜置使這是說的哪里話?我不過身為同僚,關心一下而已。黜置使什么時候去述職,自然完全看黜置使什么時候有時間了。”一向在卡胖子身邊擔任副官的智免,又那里那么容易低頭?雖然做出了低姿態,卻是話里有話,隱指元源飛揚跋扈,連卡繆統領都不放在眼里,卻是設陷阱讓元源跳了。
雖然卡胖子曾經對元源有過一番前途無量、可能成為星君的評論,并且無比看重他,但智免既然倒向了大王子,此時自然也顧不得那么多了。況且在智免看來,元源不過是有可能成為星君,而大王子陣營,現在蘇幕遮侯爵可就已經是一名老牌星君,——以元源一名新近冒頭的新貴,與大王子、以及蘇家這等千年傳承的世家大族相比,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因此智免做出倒向大王子、與元源作對到底的決定,倒也無可厚非,甚至堪稱明智的。當然,最終結局是否會按照他設想預期的那樣進行下去,可就難說了。
“如果卡繆總統領現在在總部,我自然會第一時間前去交差、述職。”元源自然不會給這家伙落下口實,立即反駁道,看智免的樣子,他就十有八九能夠確定,這根本就不是卡繆的意思,甚至卡繆根本就不在警戒處總部,因此才給了這家伙如此亂來的空子。
見元源不入套,智免也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直接逼入主題道:“聽說剛才有宵小匪類進入元黜置使的府內搗亂?我們警戒處總部擔任維持帝京治安、警戒的重任,手下弟兄的府邸卻出了如此亂子,真是慚愧啊。在此,還請黜置使將那些匪類交給我們,待回去后我們嚴加審問,爭取給黜置使一個交代。”
聽智免的話,元源心頭雪亮:感情這家伙,是來討要廖標與布雷這些兇手的了!看來這兩個家伙落入自己手中,已經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安!只是能夠說動警戒處總部出面來提人,這家伙能量可真不小,——唔,莫非是蘇小小嗎?
一聽智免的話,元源身后的一干弟兄齊齊一陣躁動,特別是封南與納吉等,都目光陰沉,死死盯住了這位智免副官:要將布雷與廖標提走?什么意思!身為警戒處總部的弟兄,卻做出這等事情來,未免也太不上道了吧?
令狐相吊兒郎當的抱著膀子晃了出來,掃視了智免兩眼,“嘿嘿”連聲冷笑道:“糙,剛才這些垃圾攻擊黜置使的府邸時,不見你們這群龜兒子露面,現在人被我們抓住了,你們到自土撅坑里冒出來,要將人提走?很好!很好啊!”
智免臉色一沉,對令狐相道:“你言語放客氣點兒!一名小小的校尉,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隨即轉頭看向元源,一副老子很忙、沒空與你繼續糾纏下去的面孔,道,“元黜置使,人我就帶走了,以后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說著一揮手,對后面的警員喝道:“來人,將人給我帶走。”
元源臉一寒,盯著智免,冷森森的道:“帶走?你說帶走就帶走,你真個清楚自己是在干什么嗎,智免副官?莫非你不想在警戒處混了不成?”
智免冷哼一聲,道:“我能不能在警戒處混下去,不勞閣下掛懷,但身為警戒處軍官,職責所在,今日這兩人我必須帶走,還望閣下見諒。”
令狐相一跳三尺高,厲聲叫道:“媽的,人就在這兒,我倒要看看誰能帶走!警戒處總部什么時候也直接審拿、審問犯人了?”
第四營上千警員齊聲低吼,星環浮閃,星器凝聚,迅速擺開了戰斗陣勢,有的更飛上了四周的樹上、屋脊、墻頂,迅速占據了制高點,對七百余名總部警員軍官,形成了合圍之勢。
望著第四營上千警員殺氣騰騰的模樣、冷森森的目光齊齊不懷好意的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似乎在看自哪兒下手容易一些,智免臉色微變,脊背一陣陣發涼。原本他以為,以自己堂堂警戒處總統領副官的身份,攔下一個小小的第四營,提區區兩名兇手,不過易如反掌的事而已,即使元源的幾名心腹下屬敢炸翅反抗,大部分警員卻絕對只有乖乖聽命的份兒。哪知事到臨頭,首先發現元源不知什么時候回到了帝京,出現在第四營警員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不說,隨即發現第四營警員的反應,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看樣子竟然隱然成為了元源私軍的私軍、根本不將他這個總統領近侍放在眼里,而元源一聲令下,一擁而上將他給亂刀分尸,恐怕都不帶皺下眉頭的。
智免禁不住后退了一步,色厲內荏的喝道:“你們第四營想要干什么?造反嗎?元源,擁兵自重、聚軍嘩變,這都是什么罪名,你可清楚?”
元源冷冷一笑,負手抬頭悠然看著天空浮蕩的白云:“是不是死罪,好像并不是你說的算了的。吃里爬外的東西,警戒處的敗類,也敢跟我叫板?看來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的了!”
當著眾多警員的面被元源痛聲辱罵,智免臉色是又青又白,一股被凌辱了
的感覺驟然涌起,牙一咬、心一橫,將警戒處警員私斗可能引發的嚴重后果,統統拋到了腦后,厲聲下令道:“還都愣著干什么?剛才我不是說過,將那兩名犯人給我提過來?敢阻攔者,殺無赦!馬上動手!”
智免氣勢十足、端足了高級軍官的架子一聲大喝,看那威風、勁頭,即使警戒處總統領卡繆親臨也不過如此了。哪知隨著他大喝出聲,元源一臉古怪的看著他,嘴角一絲笑意浮現,而其余令狐相、封南、納吉等等第四營軍官,一個個更禁不住捧腹狂笑起來,直笑得腰酸肋軟,差點沒有癱坐地上。而小貂疾,也忽然自薩姆大叔的肩頭一個筋斗跳到了地上,長長尾巴豎在空中亂擺,兩只前爪握成了拳頭,在地上不住用力亂捶著,也“吱吱”笑得樂不開支。
被第四營一干軍官笑得莫名其妙,智免厲聲喝道:“又什么好笑的?總有你們哭不出的時候。”如此說著,他忽然感覺到背后似乎有些不對頭,——他命令下了這么久,可身后一干警員,連點動靜也沒有,更別提涌上前去、強硬自第四營警員手中提人了。
智免向后回頭一看,頓時嘴巴差點沒有被氣歪,只見七百二十名警戒處總部警員,包括那名副校尉軍官,不知什么時候,悄無聲息的向后退出了十數米之遠,與他之間卻是閃出了一塊無比刺眼、空曠寂寥的空白地帶來;于是,局面不可避免的就變成了智免副官大人,豪氣干云、威風無雙的獨自一人對抗第四營的上千警員,如此滑稽而變態的一幕了!
智免感覺自己都快要瘋了,剛剛在第四營一干警員面前擺足了威風,哪知自己屁股后頭就起了這么一把火,腦袋“嗡嗡嗡”一陣作響,雙眼赤紅,尖聲叫道:“你們這群混蛋,退那么遠干什么?沒有聽到我的命令,你們想死不成?”
面對智免副官堪稱火山噴發一般的洶涌怒火,警戒處總部的警員軍官們,眼皮耷拉,神色木訥,好像瞎了、聾了,根本看不到、聽不見。
那名副校尉軍官,咳嗽了一聲,上前一步,慢吞吞的道:“想死的恐怕是您吧,尊敬的智免大人。我們是來救援子爵府的,可不是與第四營弟兄內斗開戰的!作為帝國三大部之一,我們警戒處成立了千年之久,可還從來沒有發生過內部警員自相殘殺的事情;對于這個前無古人的偉大先河,您老人家有意開創,弟兄們可實在沒有勇氣附從,因此弟兄們只有退避三舍、敬謝不敏了。況且,第四營擒獲的罪犯,理所應當由他們審訊,這是規矩,我們警戒處總部,可以責問他們審訊到了什么程度、案件嚴重與否,但沒有權力直接插手其中。您老人家也不是第一天進警戒處了,這其中的條條框框,你心下完全應該清楚的很吧?而今下達這等匪夷所思的命令,弟兄們可真懷疑您倒底是何居心了?”
“你們這群王八蛋、下三濫,說的這是什么屁話?我是什么居心?我這是下達的統領大人的命令,——我倒要問問你們,莫非你們連統領大人的命令,也敢不聽了嗎?”智免差點沒有被副校尉軍官的那番話給噎死,怒聲尖叫著,張口抬出了卡繆統領來壓他們。徹底被逼到了死角上的智免,情知自己今日如果連這七百名下屬都擺不平,那自己成為警戒處一大笑柄不說,而對本身威信、能力的打擊,更堪稱嚴重,以后即使廖標給他一個副司長的職位,也恐怕難以坐穩當的。
聽他抬出了卡繆,那副校尉軍官冷冷一笑,斯里慢條的道:“如果真個是統領大人的命令,不說說搶奪兩名罪犯,就是讓弟兄們死,弟兄們也毫不遲疑,馬上當場抹脖子。但您老人家說這是統領大人的命令,嘿嘿,好像不見得吧?我們身為警戒處總部警員,對總統領他老人家的心思,知道的不比你少,他老人家向來對元黜置使看重無比,又豈會下達這等命令?別是那等奸邪小人,假借他老人家的名義,做出什么殘害忠良的不要臉事情來,因此弟兄們一致決定,副官大人您的這灣渾水,我們就不淌了。”
令狐相等第四營一干警員,發現總部的弟兄竟然臨陣反水,智免愣是指使不動一人,幸災樂禍之下,發出一陣陣哄笑,對智免嘲弄道:“奸邪小人,趕緊滾回去吧!別在這兒光著腚推磨、轉轉著丟人了!”
智免胸口一窒,一口血差點沒有噴出來,死死盯著那名副官,恨不得將他給一把掐死。可他無疑也清楚,沒有這七百多名警員,僅僅他一個光桿,狗屁也不是,元源與第四營警員更不將他放在眼里了,當下只得強忍著氣,沉聲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難道我是假傳圣旨不成?告訴你們,這真就是大人的命令!哼哼,我可是大人的貼身副官,這是大人特意給我的命令,你們膽敢違抗,真個出了事情,你們可擔當的起?”
眾警員一聽,一陣躁動,臉色就有些猶豫起來。見眾警員神色動搖,智免嘴角慢慢浮現一絲冷笑,正想趁熱打鐵,將他們給徹底說服,那名副校尉軍官忽然又悠然開口道:“哦,這是統領大人的意思?統領大人去參加政議之前,就已經預先知道子爵府會遭到攻擊,因此給你預先留下了命令?呸,總統領成了預卜未知的神仙了?媽的,這那里是大人的命令,分明是他媽的你主子的命令吧!剛才我可看到,一名帝國軍官進總部見你,與你密談了很長時間,密談完后,你就下達了前來此地攔截第四營警員的命令;而那軍官,老子可認識,卻不就是帝京蘇家的蘇小小!”
眾警員軍官一聽,一陣嘩然,他們身在總部,自然清楚卡繆統領與蘇家一向不對路,而今智免身為副官,卻私下與蘇家新一代弟子進行密談,這簡直就是一大忌諱啊!
智免一聽,臉色慘變,如若死灰,此事被當眾抖出來,總部的一干警員算是徹底與他離心離德,他休想再能夠指揮的動了。就在智免神色恍惚之際,元源雙眼厲光一閃,腳踩北斗七星步,疏忽掠上前來,飛起一腳,重重踹向了智免的胸口而去。
府邸被屠,母親差點慘遭不測,元源本來就憋了一肚皮的火氣,這智免猶自不知死活拱上來,卻不是找死?特別聽到他與蘇小小勾結,元源火氣再也壓制不住,一腳對他踹去,恨不得將他給直接踹死當地。
元源這一腳勁風鼓蕩,氣勢雄渾,尚未踹到身上,智免已然胸口沉悶,呼吸艱難;察覺出元源這一腳蘊含的洶涌無盡、狂暴無比的殺機,智免驚駭之下,五枚星環一下釋出體外,身形如若狂風中的柳條,一下飄飛上天,卻是間不容發之際,堪堪躲了開去。
哪知元源如此凌厲無匹的一腳,卻竟然是虛招,疏忽收回,身形如附骨之蛆,緊緊跟隨智免飛掠而起,伸出手去,“啪”的一記耳光,重重抽在了他的臉頰之上。
身在半空之中,智免可是避無可避,元源這一記耳光蘊含的星力直沛然強大至極,直將他抽得悶哼一聲,體外星環一舉粉碎,身軀如同陀螺,急速旋轉,向后飛跌而出,半空中一口鮮血、混合著數十顆牙齒,猛然噴出。
“嘭”的一聲悶響,智免高速旋轉著,一舉飛出了數丈開外,如同死豬一樣重重砸下,將香榭大街上鋪的厚厚的一層青石地面砸得四分五裂,全身筋骨皆斷,一時掙扎不起。
臉腫的如同豬頭,嘴巴更像是兩根香腸,智免勉強抬起頭,怒目瞪視著元源,凄厲叫道:“你、你敢打我?我身為統領大人的貼身副官,你竟然敢打……”
“打你都是輕的!媽的!”見元源動了手,令狐相自不甘寂寞,獰笑著走上前去,揪起智免的頭發,將他的腦袋對著堅硬的青石地面,猛然一陣撞擊,直將智免一張臉撞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而智免嚎叫聲也由殺豬一樣高亢,漸漸變得越來越弱。
眼見這廝出氣多、入氣少,令狐相還不過癮,抬起腳,“格叭”“格叭”將他的四肢,直接給踩了個粉碎,口里一邊陰聲教訓道:“小子,以后眼睛給我睜大點兒,有些人,并不是你能夠惹得起的!”
見令狐相痛下狠手,折磨這位一向在警戒處總部高高在上的副官大人,警戒處的一干警員軍官,齊齊轉頭四顧,視若無睹。
狠狠出了一口惡氣的令狐相,將半死不活、徹底陷入了昏迷之中的智免,丟給了那名副校尉軍官。那名副校尉軍官恭謹的對元源微微一禮,一招手,帶領著一干警員軍官返回警戒處總部而去。他與元源兩人沒有交談一句,卻是有會于心,他今日的所作所為,等于直接對元源示好,而對于他的這番表態,元源自然也會銘記在心,以圖后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