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羅行省,科爾多城,總督府。
這是一座極為豪奢華貴的書房,鋪了水玉的地面上又罩了厚厚的、棉被一般的一層手工地毯,所有書架全部以水晶雕成,雅致精美,令人目眩神迷,上面整整齊齊陳設的書籍,一律用薄薄金片包裹,打眼看去金碧輝煌,貴氣逼人;至于四周的墻壁上,則裝飾著一只只無比猙獰的高階魔獸的頭顱、懸掛著一柄柄古樸不凡的神兵利器,從而使得整座書房于精致奢華中又透露出粗獷尚武的氣息,彰顯出主人不凡的品味。
此時在書房的正中央位置,陳設了幾張舒適而精巧的圈椅,歐羅行省的總督維普侯爵,坐在下首,低眉垂目,謙恭有加的回答坐在上首的三名氣派甚大、神色倨傲的強大星師的問話。這三名星師安坐不動如山,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星力波動,深不可測,居然一名是高階星君、兩名是中階星君的超強陣容。
正中那名高階星君身材矮小,卻一臉老氣橫秋,頤指氣使派頭十足,乃東平公國定風波大公爵手下四大高階星君之一,名梅刺;至于另外兩名中階星君,肌膚灰白,身軀兩頭尖而中間粗,雙眼淡藍光芒閃爍,卻是來自海魂圣殿的兩名海祭祀。
維普總督畢恭畢敬的道:“梅刺閣下,不知大公爵此次有什么指示,居然讓三位聯袂前來?”
梅刺撫著頜下的胡須,冷冷的道:“大公爵讓我們問你,現在歐羅行省內的各大城主、高級官員,你拉攏的怎么樣了?可有進展?”
維普總督忙不迭表功道:“當然請大公爵放心,此時經我艱苦不懈而又耐心細致的做工作,行省內的城主、各大高級官員,已然有近乎一半被我說服,答應投靠大公爵了。只要再給我兩個月的時間,我保證大公爵將兵不血刃,將歐羅行省給安然收入囊中……”
梅刺眉頭一皺,粗暴的打斷了他的話,道:“沒有那么多時間讓你從容拉攏了,已經說服近乎一半,足夠了。大公爵在我們抵達之前,先用金雕傳信給你,命你在今天將行省內的所有城主、高層官員,盡數召集到總督府來召開緊急會議,你做的怎么樣了?”
“當然。”維普一怔,忙有些討好的道:“大公爵的命令,我豈敢怠慢,歐羅行省共計四十七名城主、高級官員,此時全部來到總督府,都在正殿恭候著呢。”
“很好。”梅刺難得的夸獎了維普一句,冷酷的驢臉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現在我們馬上過去,你將大公爵投誠海族、海族的海潮即將發動之事,對他們言明,讓他們當場表態,全部投靠我們。”
維普愕然,瞪著眼呆了半響,才“吃吃”的道:“這樣、這樣不大好吧,突然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就怕他們根本不會就范,鬧出大亂子來。”
“鬧什么大亂子?大公爵派遣我們三個來是做什么的?有我們給你壓陣,萬無一失,你盡管放心。真個有死忠帝國的頑固分子想要鬧事,就交給我們處理好了,保證他翻不起多大浪來。”梅刺語氣像是摻了冰碴子,又冷又硬的道,見維普仍舊面色猶豫,他臉色又是一沉,卻放緩語氣道,“我不妨明確告訴你,現今形勢緊迫,大公爵已然公然舉起叛旗,昭告天下投靠海族了,因此根本沒有時間讓你用水磨工夫,一一將行省內的官員說降。況且有些愚忠死硬的家伙,即使你說得天花亂墜,也休想他們能夠改變主意。大公爵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將歐羅行省給完全控制手中,從而以此為據點虎視鯨吞整個帝國,因此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很緊張了,我們必須馬上行動,不能再拖延下去。”
維普緩緩點頭,對大公爵的盤算完全清楚,知大公爵已有通盤考慮,自己只需照做就成,至于將整個行省抓在手中,有自己暗中說降的那一半左右的城主、高級官員,也足夠了,即使其余一半全部反對,也沒有什么大不了,影響不了大計。
他遲疑了一下,道:“那些反對的城主、官員,不知大公爵指示,如何處理?”
梅刺有些不耐煩的道:“你怎么越老越幼稚,還能怎么處理,當然是全部殺干凈,總不能放他們回去,再反過來給我們添亂吧?”
維普臉上一絲不忍浮現,畢竟都是他的下屬,幾十年下來,之間感情都極為親厚,然而最終他點頭同意,并且出謀劃策道:“過會兒三位閣下給我壓陣,我亮明陣營后先恐嚇他們一番,那剩余的一半左右城主,我想終究有軟骨頭,能夠爭取過來一名,我們控制歐羅行省就輕松一分,不知三位閣下意下如何?”
梅刺點頭贊許的道:“你的這個想法很不錯,大公爵果真沒有看錯你。”
維普一聽,不由容光煥發,心頭的激動之情難以自抑,忙不迭站起身來,引著三名星君向府內的正殿走去。
在總督府富麗堂皇、奢靡舒適的正殿內,幾十名行省的城主、高級官員,身著華貴星師袍,端著紅酒,三三兩兩簇擁一堆,不住相互低聲悠閑談論著,一股輕松休閑的氛圍在殿內浮蕩。
正殿東北角的那扇角門,忽然開啟,在一名星衛“總督閣下到”的高聲唱喝聲中,維普總督一身星甲,帶著三名身披罩頭烏黑星師袍的詭異星師,大步走了進來。
“各位,休閑時光正式結束,自現在起,我們開始商討正事。”維普大步走到正殿正北方的圓形主臺上,三名詭異星師站在他身后,雙臂張開,神情亢奮的大吼道。
殿內所有城主、高級官員的竊竊低語聲,盡皆消失,都轉過身,頗為驚異的看著神色迥異的總督大人。總督大人一身戎裝,臉色通紅,神情亢奮,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散發而出,從而所有城主與高級官員,盡皆心頭一跳,一絲有大事即將發生的不安感覺忽然泛起。
“諸位,無需驚慌,將你們召集來總督府,主要是商討關于我們行省的生死存亡、以及諸位的身家性命等大事,這需要我們群策群力,共同謀劃。”維普唾沫橫飛,在主臺上來回踱著步,大聲呼喝道。
“倒底是什么事,總督大人就不要賣關子,痛痛明白吧,別故弄玄虛,搞得大家心癢難騷的。”一名身材微胖、一頭銀發一絲不茍整齊的梳向腦后的中年星師,雙眼寒光閃爍,死死盯著維普不放,表面卻“呵呵”開口笑問道。
這名中年星師沉穩雍容,氣度不凡,與暗星殿主令狐相很有幾分相像,正是他的父親、而今歐羅行省的軍令司司長令狐宰閣下。
令狐宰身為軍令司司長,除了警戒處外,掌控整個行省的所有駐軍,是一位實打實、不摻半點水分的實權者。而顯然他在行省內威望甚高,有一大批追隨者,他的話語一落,立即響起了一片附和的輕笑聲。
“令狐宰大人,稍安勿躁,我自會說明白。”維普被令狐宰寒光閃爍的眼神,盯得如芒在背,難受無比,勉強道。
如果說行省唯一讓維普總督感到忌憚、或者說能夠對他構成威脅的存在,就是這位掌控軍隊的軍令司司長了,而維普也不止一次想過,帝國任命令狐宰擔任行省的軍令司司長,是不是為的就是牽制自己,以防萬一,畢竟歐羅行省地理位置太過重要,而令狐宰身為星辰圣殿暗星殿主的父親,有這次關系在,他是絕對不會投降動搖、一定會死忠帝國到底的。當然,正因為此,維普才一直沒有敢去拉攏他。
“大家都清楚,海族海潮即將發動,與帝國一場大戰不可避免,雖然以往歷次海潮,全都被帝國給擊退,以失敗告終,但這一次,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大家,將絕對不同以往。”維普心虛的避開令狐宰的眼神,侃侃而談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你倒底想說什么?”令狐宰臉色微變,沉聲喝道。
而一干城主、高級官員,那一個不是精明滑透的角色?此時盡皆猜到了維普總督將要說些什么,一個個脊背發涼,全身肌膚發緊,站立原地如同泥塑,徹底被維普總督的態度給驚呆了。
維普此時也徹底放開了,揮舞著手臂,很有幾分大人物的氣勢,道:“諸位想必還不知道,現在東平公國的定風波大公爵,已經暗中投靠了海族,成為海魂圣殿的忠實擁戴者,而整個東平公國也不復為帝國所有,而是成為了海族的疆域。東平公國一失,我們歐羅行省將成為抵御海潮的第一線,而此次海族入侵的大軍,共計有百萬之多,加上有東平公國作為內應,根本不是我們所能夠抵抗,因此我請諸位來,就是商議我們的出路的。”
一聽維普的話,殿內的城主、高級官員,一片嘩然,臉上盡皆浮現出驚慌失措的神情,——定風波投降,東平公國成為海族內應,如果這是真的話,面對百萬海族大軍的瘋狂進攻,歐羅行省絕對不可能抵御住,只有被滅一途可走;歐羅行省被滅,他們這些城主、官員,自然也是有死無生。
所有城主、官員在嘩然過后,想到這嚴重的后果,慢慢的盡皆靜默下來,一股令人幾欲窒息的壓抑感,在殿內涌蕩
“那總督閣下您的意思呢?”此番是歐羅行省的警戒處參軍艾丁閣下,開口問道,“看總督閣下的樣子,顯然已經智珠在握,而巴巴將大家召集起來,想必也是不想放棄大家,總督閣下說出章程,我們大家照著辦就是了。”
艾丁顯然是維普所說降的官員中的一名,他的話一出口,其余暗中被維普說服的官員,齊齊出聲附和。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已經決定跟隨定風波大公爵的步伐,投靠海族而大公爵與海魂圣殿的亞歷山大大祭祀,已經承諾我,事成之后,將讓我擔任新帝國的四大部之一的首大臣一職。諸位只要隨我一起,也投誠海族與大公爵,那我維普在此保證,滅掉帝國后,諸位的爵位、官職,將遠遠超過現在,絕對讓諸位滿意。”維普慷慨激昂的道。
“這么說,總督大人是想學定風波那老狗,投降海族做奸賊了?而我想閣下之所以說得這么動聽,想要拉上我們,不是為了什么共圖富貴,是為了加重你在定風波與海魂圣殿中的份量吧?”令狐宰冷冷的道,“一坨屎就是鑲了金邊,也改變不了它的本質,同樣無恥之言說得再動聽,也還是無恥之言,因此維普閣下的美意,自己獨享就好,恕我們不能奉陪。”
“不錯叛徒、吃里爬外的混蛋,你自己去賣國求榮吧。”
“總督閣下,你學什么不好,偏偏要學定風波那老狗做奸賊?這是要羞及祖宗、禍及子孫的啊”
“你們家族怎么會有你這種敗類?你也不怕家族的祖宗氣得自墳墓里蹦出來?”
……
令狐宰話語一落,同樣以他馬首是瞻的城主、官員,有了主心骨一樣,群情激奮,指著維普大聲叫罵、唾棄起來,反而將維普說服的一干城主與官員的聲音,給一下壓了下去。
然而令狐宰臉色陰沉,心頭一陣強烈的不安泛起,他敏銳的發現,反對維普的人雖然氣勢很足,但人數太少了,尚不足半數,而另外的一半多盡皆一臉冷笑,譏諷的看著怒氣勃發的一干同僚。
令狐宰心下清楚事情嚴重了,顯然維普事先私下不知做了多少工作,從而串聯、收買了這么多城主與官員,——這么多人投敵,歐羅行省局勢真個嚴峻到了極點。
“既然大家不同意,那我也不勉強,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我想大家同僚一場,犯不著為此惡言相向吧?”維普被一干城主與官員罵得狼狽不堪,面沉如水,陰沉沉的道,“現在大家進行表決,同意的站到大殿左側,不同意的站到右側,然后各走各的陽關道,——可別怪我事先沒有提醒你們,不投靠大公爵與海族,一旦海潮大軍進攻帝國,歐羅行省首當其沖,到時你們、連同你們的家族,毀于一旦,可不要后悔。”
維普話音一落,被他說服收買的城主與官員,毫不遲疑,立即一個個走到大殿的左側站定,抱臂冷冷看著剩下的那些同僚。剩下的城主與官員,齊將眼神投注令狐宰的身上。
令狐宰也臉色陰霾的像是烏云密布的天空,死死盯著維普,半響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就是”說著令狐宰毫不遲疑,先走到大殿右側,剩余的一干城主與官員,亦步亦趨,跟隨他的身后,對對面的同僚怒目而視。
而在大殿的正中,還有六、七名城主,看看維普,又看看令狐宰,一臉的遲疑不決。
維普雙眼一亮,他所期望的軟骨頭終于出現,忙誘惑道:“諸位,想一想自己的家族與親人,別做傻事,快加入我們吧。”
那六、七名城主又躊躇了半響,最終低著頭,走向了左側,站在了所有城主的背后。令狐宰嘆了口氣,喃喃的道:“難道國家民族的大義,就是抵不過榮華富貴與貪生怕死?”
“少廢話,令狐宰,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指責別人的人最討厭,況且我們的區別不過在于你們求仁、我們求生,本質根本沒有什么不同。”維普無比得意,“呵呵”笑著道,“我知道這個結果你很惱火,可背叛帝國的官員超過半數,這可是不爭的事實,大勢所趨,我勸你還是看開一些吧。”
令狐宰斜睨著他,像是在看一個不自量力的小丑般,臉上慢慢一絲嘲弄浮現:“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我看得很開,——因為你們這些叛逆、奸賊,不但將不得好死,還將被釘死在歷史的恥辱柱上,警戒后人。”
“混蛋,死到臨頭還敢逞口舌之利,既然不順從我們,你們莫非以為今日還能活著走出總督府不成?”維普總督兇相畢露,雙眼殺機大盛,厲聲叫道。
令狐宰身后的一干城主,忽然驚駭發現,大殿的門、窗不知什么時候已然關閉,而殿內四方上的四座角門,忽然開啟,四隊星甲森嚴、星器閃爍的星師軍隊,殺氣騰騰走了進來。剛開始的驚慌過后,站在令狐宰身后的城主、高級官員,似乎早已料到維普會來這一手,因此一個個盡量保持著冷靜,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對包圍他們的星師軍隊冷眼相向,從而讓打算看好戲的維普大為掃興。
“既然這些豬玀執迷不悟,留著也是禍患,就成全了他們吧”一直默不作聲站在維普身后的梅刺,忽然冷傲十足的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