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弦收拾好破碗,將乞討到的錢塞進褲兜里,拉著忐忑不安的丁杰左拐右拐,上了一個住宅樓的樓頂,司弦手腳麻利地將靠在墻上的包裹拆開,鋪好席子,讓丁杰坐在了上面。
“現在天還沒黑,黑了之后還有兩個人會回來,昨天我抓到只狗,今晚我們四個有狗肉吃,嘿嘿?!彼鞠腋吲d地道,然后將早就準備好的柴薪布置好,生起了火,將那條死狗拖了出來,拿出隨身帶的那把匕首將狗肉一塊塊割下,放進一個表面黑的不能再黑的煮著水的鍋里。
即使在這種環境下,丁杰看到的卻是司弦的笑臉,因為一頓狗肉,因為自己的出現而顯示出的與自己面臨災禍完全不一樣的表現,丁杰不知道為什么感到心里有個地方堵住了,很堵,非常堵。
很快司弦說的另兩個人就回來了,兩人聞到鍋里飄出來的味道,都大加贊嘆道:“不錯嘛,香!”
兩人看見丁杰,都怔了怔,問司弦道:“新兄弟?”
“不是不是,他是我大哥,不去乞討的?!?
“你不是說這狗肉可以吃好幾天嗎?怎么都煮了?”
“大哥來了,我高興嘛?!?
然后四人享用了一頓只有水煮,沒有鹽沒有醬油沒有任何調料的狗肉,卻是丁杰吃過最美味的一頓。丁杰跟司弦待得越是久,就越是感到內疚,剛想跟司弦說那些事的時候,樓頂的入口來了一個衣著鮮整、兇神惡煞的人,只見他神氣活現地道:“喲,今晚吃得不錯嘛。都交出來吧?!?
司弦和那兩人都恭敬地將口袋里所有錢一分不剩地給上繳了,那人看到新來的丁杰,問道:“那個是新來的?身上的全交過來!”
司弦趕緊賠笑道:“老大,不是的,他是我大哥,不是乞討的?!?
“啊?”那老大詫異地道,“不是乞討的?不是乞討的不能住這里?!?
司弦面露難色,道:“老大,你行行好,我不會讓他壞規矩的。”
“什么話?來到這里還當自己是大哥?小黑臉,他要跟你擺大哥譜,我第一個打死他?!?
司弦趕緊搖頭,急忙俯下身子擦著那老大的鞋子道:“不是,他沒有擺譜子,我自愿帶他回來的,他也是一時落魄,到了時候,他一定會是世界上最閃亮的那顆星星。”
“哈哈,最閃亮的星星?要是現在跟你去乞討那還說不定。哼,不過看在你還算勤奮討到這么多的份上,就讓他暫時留在這里了。還有,別擦了,你弄臟我鞋子了。”
司弦急忙賠不是,丁杰看到司弦的模樣,心里又酸又喜,酸的是司弦將尊嚴都拋棄了去乞討還要將錢交給這個兇神惡煞的人,而自己什么都沒做就跟他們吃了一頓狗肉,喜的是他如斯信任我,為了自己能夠住下來,為了不讓自己也去乞討,拋棄尊嚴……
自己是如斯的軟弱,看到司弦被欺負成這個樣子竟然也無動于衷,自己被秦壽生害成這樣也不想復仇,杜大哥的交托也忘到了一邊。丁杰看著眼前,回憶以往,越來越恨自己,自己就這般軟弱無能。
曾幾何時,他也是如此的無能,在劉文才的威逼下,在趙朗的欺負下,自己大氣都不敢出,而一旦有了力量,丁杰的世界完全倒轉了過來。
力量!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抗衡不幸的力量,才導致今天這般局面。丁杰痛心疾首,一晚都睡不著,看著太陽自地平線下緩緩升起,丁杰流著淚,悄悄地離開了這里。
走在另一條大街上,丁杰心情復雜,自己還是沒敢跟司弦表白啊。
“你好,請問玉蓉街在哪里?”丁杰問向那些早上晨練的老人。
那老人臉上皺紋頗多,頭發雪白,笑臉甚是慈祥,只是一看到丁杰卻露出謹慎的神情小心地打量了丁杰許多眼,然后才笑著道:“小伙子,玉蓉街可是有錢人的地方,你去了會被趕出來的?!?
“老人家,謝謝你的關心,我有個舅舅住在那里,我家里人都死了,我要去投靠他的?!倍〗茉庥隽诉@么多不幸,也學聰明了點。
老頭一聽,眼睛亮了,道:“小伙子,你告訴我你舅舅的名字,我送你去吧?!?
丁杰想起那次的的士,急忙說道:“不用,老人家,你只要告訴我大概方向就行了?!?
老人家心道這小子好生聰明,于是隨便給他指了條路。并不是老頭心黑,如果你家里有錢,我送你過去讓你舅舅打點打點有什么問題嗎?鐵公雞我才不幫你呢。
丁杰走了好久,再找了個人問,那人卻告訴丁杰走反了,了解了情況以后,丁杰無奈地往回走。
丁杰一直走,他不知玉蓉街在萬象城的哪個區域,離自己還有多遠,他心里就只有這一個目標,他不敢停,走盡了白天走黑夜,走得餓了也不敢停,可能是這種不死不停的意志,他餓到極限之后就不餓了,身體里也涌出了力量,走盡了黑夜又走白天,走到腳跟腳掌又疼又漲,大腿酸麻,應該跑一跑,讓血液通暢一點。
問了路丁杰就開始跑了起來,他從沒感受過風慢慢地從耳邊刮過的那種舒適,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舒適,這是因為做好了戰斗的覺悟?或許丁杰還沒做好戰斗的覺悟,不過丁杰這一段路的堅持已經超越了一些什么東西。
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不知道誰說過這句話,不過小冥此刻心懷安慰,逆境比較磨礪人的心境。
沒日沒夜的跋涉,丁杰終于看見了那宏偉壯麗的四個大字“玉蓉街道”,陽光剛好自四個字之間照到丁杰的臉上,四個字像慵懶的王一樣躺在大門最上面,俯瞰眾生。凡是見過的人都不得不贊嘆此人筆力蒼勁,豪邁不羈。
丁杰吞了口口水,終于到了,沒命的趕路最后帶來的是身體沉痛的報復。丁杰感動喉頭一陣火燒的疼,全身酸酸麻麻痛痛,好像這已經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一具尸體一樣,丁杰吞下的那口口水,并沒有多少口水,反而讓丁杰喉嚨覺得被一把刀割過一樣。
丁杰的衣服在冥王印里換了,此刻也是非常狼狽。丁杰艱難地拖著這副軀殼走到門口。口里念叨著:居民區。門旁邊一個保安房里冒出一個人,問道:“你是誰?哪里來的?”
丁杰喉嚨痛得說不出話,臉上也出現了過度擠壓出的皺紋,風塵仆仆,保安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有錢的,卻將他帶進了保安房,給丁杰喝了水。
丁杰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將保安嚇到了,一桶15L的水硬是被丁杰喝掉了近兩升。
“謝謝你。”丁杰此刻的眼睛射出了精毅。
“不用,誰沒有個落魄的時候。”說著說著眼角竟滲著淚花,“你應該是迷路了吧?”
丁杰坐了下來,垂頭喪氣地道:“不是,我就是要到這里。我要去玉蓉街居民區?!?
保安搖了搖頭,道:“你不能進去?!?
“為什么?”丁杰疑惑地問道,他看這個保安又將他帶進了保安房又給他水,應該是個好人,卻不知為何不讓進。
“這是規矩,不是居住在里面的是不能進去的?!北0部戳丝炊〗?,又補充道,“你不要想著從商業區硬闖了,監控布滿了整個小區,里面的時刻有人在巡邏?!?
“為什么要這么嚴密?”
“這里面住的都是有錢人,不是我們能招惹起的,城主也住里面?!北0舱f道,“你是要找誰嗎?或許我可以幫你打聽一下。”
“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去居民區第四排第五棟?!?
保安奇怪地看著丁杰,然后將丁杰反按在了墻壁上,另一只手在丁杰身上摸索著,上上下下摸了個遍才松開丁杰道:“對不起,我只是怕你是****?!?
丁杰心神瞬間一緊,然后明白過來了,什么都沒有說。
保安接通了電話說道:“賈先生,你好,門口有個人說要找38棟。他就在我這里。啊,你要跟他講電話?不是不是,當然可以?!?
對面是什么人?丁杰忐忑不安的接過了電話。
“喂,杜星讓你來的?”
“呃。”丁杰猶豫了一下,道:“不是,你認識杜哲嗎?”杜星?丁杰不知道他認不認識杜哲,但是他必須要到那棟樓去看看。
對方明顯頓了頓,道:“不認識,把電話給保安小嚴?!?
丁杰把電話遞過去,保安露出恭恭敬敬的神色,聽完后對丁杰說道:“賈先生說你是搗亂的,讓我趕快把你趕走,我不能留你了,不然我們都會有麻煩?!?
什么?趕我走?為什么?38棟,我記住了。
丁杰還沒想完,就被保安推著推出了保安房。丁杰最后還是感激的看了保安一眼就離開了。他想繞著這個神秘的玉蓉街的圍欄走,希望找到一個可以突破的地方。
走著走著,一個和丁杰差不多大的女孩微笑迎面走過來,問道:“你是要找38棟的賈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