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穿過了夜間熱鬧的街區，彩色幻光燈的光影在車窗上不斷地流動，但沈征卻沒心思看車窗外的城市夜景。

要接見他的人，是軍區的副司令，僅次于總副司令的第二號人物，更是實力強悍無比的融蟲者。

融蟲者，將蟲力與自己完美融合為一體的人，他們已經超然于人群之外，成為介乎于人與蟲之間的強大存在。他們再不需要借用或是控制蟲力，因為他們本身就是蟲。

如當初朧星學院新一級導師蘇東對沈征講的，在遙遠古代，他們的地球祖先將世間的一切都稱為蟲，劃分為五類，而人類，就是五類中的倮蟲——既有赤裸無鱗甲羽毛之意，也有聰明智慧之意。

人，本來就是蟲，那么說，只有融蟲者才算是真正的人了？又或者，只有到了那一級，才可以真正稱得上是古人所說的“五蟲”世界中的一員？

那么它之下的人呢？

也許在真正的宇宙生物大家族成員眼中，才是渺小的蟲子吧。

不知不覺間，車子已經離開了鬧市，來到了整個城市最中央處，那宛如城中之城的總司令部前。高大的鋼閘門，聳立的混凝土圍墻，還有全副武裝的守門衛兵，讓人一眼就看出這是什么樣的地方。

來到門前，魯瑟親自下車與衛兵交談后，鋼閘門被緩緩打開，車子向著里面駛了進去，在經過長長的林間道后，來到了一處大院中。

車子停在大院里的噴泉景觀旁，有衛兵過來為他們打開車門，將他們迎到了大院內的中央建筑前。那建筑高達六層，兩邊各有一座四層高的廂樓，看起來是擔負著不同的功能。

從對開的金色大門進入，一路向前，轉過兩條走廊，進入了一間大屋內。屋里四墻裝飾透著古典氣息，壁上掛著一些古畫，中央一長大圓桌，中央是轉盤式的旋轉桌面。

“副司令，沈征長官到了。”

進屋后，魯錦就沖著屋里叫了一聲，隨后，屋子一邊的一扇小門緩緩打開，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緩步而出。

沈征看著老者，試圖探知他的底細，但卻什么也看不出來。他忍不住想用超感應去觀察老者，但最終還是沒敢。他并不了解融蟲者的力量究竟有多強，萬一他胡亂行動觸怒了老者呢？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事。

老者相貌堂堂，眉目間自有一股威嚴，一看就是久居上位者。他沖著魯瑟點了點頭：“你到隔壁去吃吧。”

“好。”魯瑟也隨意地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就走了出去，將門替兩人關好。

沈征不由有些奇怪——魯瑟在面對他們這些后備將領時，也是禮貌恭敬得很，連出門時都要打聲招呼然后先退幾步再轉向，怎么面對副司令時，卻這么隨意呢？

“副司令好！”沈征可不敢隨意，挺直了身子沖老者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老者呵呵一笑，一指桌子：“坐吧。”

“是。”沈征在圓桌這邊坐下，老者則在另一邊坐定。這時，門緩緩打開，有侍者將一道道菜肴端了進來，一共是八道菜加一道湯，外加兩瓶酒。

“先自我介紹一下。”老者等侍者退下后，笑著說，“我是十二軍區的副司令，姓魯，叫魯錦。”

姓魯？沈征心里打了個問號。不會這么巧吧。

“負責你們后備將領居住區的那個小子，是我弟弟。”魯錦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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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不是太像啊。”沈征看了看魯錦，再回憶了一下魯瑟的長相，笑著搖了搖頭。

“龍生九子還各不相同呢。”魯錦也笑了，“這種事也說不上來，有的人相隔千里沒半點血緣關系，卻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有的人一母雙生，長相卻天差地別。不過我們兩兄弟還好，我長得像我爸，他長得像我媽。”

“是有這樣的。”沈征點了點頭，同時心想：乖乖，怪不得這魯瑟平時對誰都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人家親哥哥可是副司令、融蟲者，有這么強勢的背景，當然淡定從容了。不過，有這樣了不起的哥哥，他怎么會去當那種服務員的頭兒？

“來，吃菜。”魯錦將酒打開，轉給沈征一瓶，自己斟滿了一杯。“我沒別的愛好，就好吃口好菜喝口好酒。遇上了看得上眼的人，才會請他跟我一起分享這種快樂。”

“那我就多謝副司令厚愛了。”沈征舉起了杯，隔空示意。魯錦笑著舉杯，兩人一起喝了一口。

“聽說你家里，只有一位妹妹？”魯錦問。

“是啊。”沈征點頭，“我們不大的時候，父母就出了車禍。沒辦法，我只好輟學打工養家，供妹妹上學。”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魯錦微微點頭。

“副司令對遠古文化好像很是欣賞。”沈征聽到對方念出這段遠古文章，再看到墻上掛的古畫，已經猜到了魯錦興趣所在。

“沒錯。”魯錦一點頭。“舉杯痛飲，揮灑丹青，我一向向往遠古先人的這種閑適和灑脫。可惜啊，現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找這樣的歡樂，已經不大容易得到了。”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色吧。”沈征說。“也許只是這山望著那山高——真讓遠古先人知道我們現在的日子，說不定他們還向往得捶胸頓足，只恨不能活到現在呢。”

魯錦不由樂了：“和你說話真有趣，不像那些家伙，要不就是搶奪利益，要不就是拍馬屁裝恭敬。痛快！來，干一杯。”

二人舉杯，一飲而盡。

之后，兩人邊喝邊聊，談的無非都是一些閑話。酒足飯飽之后，魯錦起身，示意沈征跟他來，兩人一起順著方才魯錦進來的那道門，來到了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里。這里的家具都是木制的，充滿了古典風味，一張茶桌上擺著一大套茶具，屋里飄著茶香。

兩人在茶桌旁坐下，魯錦親自泡了一壺茶，再為沈征倒上。沈征也沒過多客氣，坦然接了過去。

“很多人都不大重視調制術。”魯錦終于開始說正題了。“那是因為他們不懂得它的魅力所在，也是他們不懂得那能帶給人們多大的好處。”

“老實說，我一開始也覺得這項技術挺雞肋的。”沈征點頭，“比如說我們控蟲者吧，一般來說可以調制出中級品蟲核，最強的天才利用高品質原核，才調制出對控蟲者有效的高級品蟲核。所以對于普通控蟲者來說，調制術真的沒太大用處。”

“是啊。”魯錦緩緩點頭，“調制一枚蟲核，往往需要用上一天的時間，期間耗時耗力，而更多的控蟲者，只能調制出中級品，而中級品對植蟲者來說雖然是好東西，但對控蟲者來說，卻根本沒用處，因為它已經不能讓控蟲者再提升蟲力，只能略微加強控蟲者蟲力的質量。所以許多人干脆就放棄了對這一門技術的鉆研。”

沈征笑了：“確實如此，可以說，調制術是一門為‘下級者’服務的技術，只能用來拉攏植蟲者。我過去的導師對我講過，許多人之所以不斷鉆研，其實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機會——說不定自己哪天調制中有一次飛躍般的頓悟，就成了調制天才，然后調制出極強的蟲核。”

比如像他，以控蟲者的身份，用品質并不算非常高的蟲核，就調制出了精品蟲核。

精品蟲核，對融蟲者來說也是能提升蟲力的好東西，對控蟲者來說更是如此。最低提升50點蟲力，對于以“千”為終極目標的控蟲者來說，雖然并不起眼，但如果能不斷累積，那簡直就成了快速變強的不二法門。

也正是有這種巨大利益的誘惑，才有無數人愿意不斷鉆研這種看起來只是為自己的“下級者”服務的技術。

“是啊。不過。”魯錦話鋒一轉，“誰說調制術就只能為下級者服務？就算是只能為下級者服務，難道就沒有意義了？”

“您的意思是？”沈征問。

“人是群居動物。”魯錦說，“沒有人生下來就沒有一切親人。就算是有這樣的人，他起碼也有朋友。不論變成怎樣的強者，關愛親人和朋友都是他拋不掉的人之常情。只有你一個人變得強大后，你會不會擔心自己其他家人、朋友？這時，如果你能用蟲核幫他們變成強者，你會不會去做？”

“我明白了。”沈征想到了沈影。是的，就算自己沒能成為這樣的調制天才，自己也并不會放棄調制術，因為或許有一天，沈影會靠這個來變成控蟲者。

“還有，調制本身也是一種修煉。”魯錦說，“專心致志的調制，是要集中人的全部精力的，那簡直就像和一位高手大戰了一場一樣，會讓人領悟許多，不自覺間其實就已經進步了。而且，雖然調制出的蟲核不能讓自己蟲力提高，但質量的提高難道就一定弱于數量的提高嗎？為什么非要先提升數量，然后等蟲力達到了極限不再提高時，再考慮應該去提高質量？”

“我明白了。”沈征再次點了點頭。

魯錦看著沈征，笑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