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國昀聞言愣住了，探究的眼神在司凌睿的臉上掃視著，過了半晌，才又開口問道：“夏嵐那個丫頭跟我說的啊，怎么了，難道不是么？”
他說的夏嵐全名叫司夏嵐，是司凌睿小叔家的女兒，司凌睿的堂妹。
她跟隨父母和爺爺司國昀常年在澳洲定居，但是每年都會回國玩幾天。
席若云之前懷孕的時候，司夏嵐正巧也在國內。
這也就是司國昀當初為什么會問她的原因。
司凌睿聽完之后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爺爺，您別聽她胡說！若云當初是出了意外，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如果真要追究，也是我沒照顧好她。”
他隱瞞了關于齊雅柔的那部分細節，這事要是再提起了牽扯就更大了。
眼下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司國昀誤會若云是自己打掉孩子的。
司國昀聽罷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書桌上一摔。
“胡鬧！”
這種事怎么能亂說，也太不知道輕重了。
司國昀當初在國外，還沒來得及回國，便被告知自己的曾孫沒了。
具體的情況司凌睿并沒有和他解釋，似乎也不想提。
于是司國昀就問了從京城回來的司夏嵐，司夏嵐當時十分生氣地告訴他：“嫂子和二哥吵架，一怒之下就把孩子打掉了。”
當時司國昀氣得差點犯心臟病。
他一直都知道這兩個人并不是因為彼此間有了感情才結婚，也因為司凌睿受到的打擊更大，他不想往孫子的傷口上撒鹽，所以從此也就再也沒有在司凌睿的面前提起過這件事。
誰能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司夏嵐竟然會編出這種謊言來騙他。
現在想想，他當初還是太武斷了。
“凌睿，你沒有騙我吧？”司國昀氣得手都有點抖，“那個孩子沒了，真是個意外？”
“真的，我怎么可能騙您，而且您覺得若云像是那么狠心的人么？”
“唉……”
司國昀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就是覺得席若云不像，所以在得知這件事之后才特別心寒，連帶著對席若云的印象也一落千丈。
沒想到他一大把年紀了，竟然還這么是非不分，讓一個小丫頭糊弄住了。
“等我回澳洲一定要好好問問夏嵐，為什么要說這種謊話！”司國昀心里又氣又愧疚，如果當初他肯再調查一下，就不會誤會孫媳婦這么久了。
司凌睿也總算明白了，為什么之前傅雪媛冤枉席若云的時候，司國昀甚至都沒有仔細求證，就定了她席若云的罪，還非要他們離婚。
原來心結在這里，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司夏嵐造謠污蔑席若云，才產生了這么大的誤會。
司凌睿和司夏嵐的關系并不算親近，大概也就是不喜歡也不討厭的程度。
在司夏嵐回國的時候偶爾能見上一面，沒什么更深的交集。
但是司夏嵐和司凌翔的關系卻非常好。
司夏嵐會不會因此不喜歡席若云，司凌睿不得而知，不過她故意歪曲事實，想借此冤枉席若云那是肯定的了。
她還不到二十歲，就有這種心機，還是用在害人的地方，再長大一點，恐怕是要更加心術不正了。
司國昀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異常嚴肅，似乎也和司凌睿想到一塊去了。
他板著臉給他的小兒子打了個電話。
不過司國昀并沒有在電話里把這件事告訴自家的小兒子，而只是叮囑他要加強對女兒的管教，弄得司凌睿的小叔也是一頭霧水。
遠在澳洲和同學們在酒吧廝混的司夏嵐并不知道自己即將大禍臨頭了，自在得很。
不過司國昀回去之后便大發雷霆，當然那也是一個月之后的事了。
司國昀掛斷了電話，書房呢陷入了一陣沉默。
又過了片刻，司國昀揉了揉眉心，疲憊地問道：“凌睿，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不愿意讓你們結婚么？”
“因為大哥。”司凌睿遲疑了片刻之后，開口道。
“不完全對。”司國昀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除了你大哥的原因之外，是因為我很清楚，如果一段感情剛開始就是不平等的，那么注定也不會有好結果。”
司凌睿眼皮一跳，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原來他爺爺知道的事，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多。
“我從小看著你長大的，自然了解你的性子。你啊，雖然不善表達，但我知道，一旦你認定的事，沒有人能夠改變，而且，你還非常在乎若云那個丫頭。”
“爺爺！”司凌睿的心思被司國昀當面拆穿，縱使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現在面子上也有些掛不住。
“你這孩子，跟我還有什么好害羞的。”
司國昀笑了笑，繼續說道：“就是因為你在乎她，而她當初和你結婚的動機并不單純，所以我一直很擔心如果有一天，你忍不下去了，你們的婚姻恐怕也就到頭了。”
司凌睿沒有反駁，但是他心里清楚，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和席若云離婚，哪怕這個婚姻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他也會牢牢地把它抓住，拼盡全力，帶進墳墓。
這輩子，席若云只能是他的人。
司國昀知道他孫子不贊同他的想法，不過也不介意。
“一段婚姻如果能夠長久，不是靠強求，也不是靠一個人努力就能換來的。只有你們兩個都有心思，那才能一直走下去。”
“席若云的性格和你一樣，驕傲，有原則，都不愿意低頭，我就是擔心你們耗下去，會兩敗俱傷。”
“我們不是……”
“你先聽我說完！”司國昀對他擺了擺手，“不過我現在卻不擔心了，因為我發現席若云似乎也是對你有感情的。”
“這段時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但是今天從你們進門之后，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卻又和從前不一樣。”
“我看得出來，你是惹她不高興了吧？”
“嗯。”司凌睿無奈地承認了。
“你啊，過日子不比管理公司，在工作上強硬一點，沒有壞處，但是生活中別太專.制，她是個人不是物件，你不能要求她什么事要按照你的標準去做，明白么？”
這回司凌睿沒有答話，不過顯然是在慢慢體會司國昀這段話中的含義。
司國昀自然也沒指望他能馬上明白并且改掉自己的壞毛病。
“你先下去吧，順便把你媳婦叫過來，我也有話要和她說。”
他忽然感覺有些疲憊，尤其是知道了自家的小輩在教育上出了問題之后的那種力不從心，讓司國昀有些憂慮。
更何況，司國昀因為沒有明辨是非，就冤枉了孫媳婦，著實也不是一個合格的長輩。
“爺爺……”司凌睿站起身來，欲言又止。
司國昀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揚聲道：“我還能吃了她不成？你快去，我自有分寸，不會為難她的！”
于是司凌睿也只得出去了。
席若云在走上二樓的時候心里稍微有些忐忑，畢竟是面對一位不喜歡她的長輩，她就算不在乎司國昀對自己的看法，也不可能完全泰然自若。
就是不知道，他老家人剛找了司凌睿，現在又要和她談什么。
席若云站在書房的門口，深深吸了口氣，然后輕輕敲了敲門。
“爺爺，我來了。”
“云丫頭么，進來吧。”
司國昀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讓席若云微怔。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稱呼了。
剛結婚的時候，司國昀還會親切地這么叫她，但是等到她出了意外之后，再到最近這段時間，就全變了。
“坐啊。”
司國昀見席若云站在書桌前面，目光中帶著些許無措，心中一軟，聲音不由自主地溫和了許多。
“你父親出院了么？身體恢復得怎么樣啊？”
司國昀畢竟身份在這里擺著，就算是知道自己錯了，一時之間也沒辦法直截了當地承認，所以在席若云進來之后，他倒是先和她聊起了家常。
“挺好的，前段時間就出院了，最近在家里休養，我繼母在照顧他。”席若云坐在了距離司國昀較遠的椅子上，她還有些摸不清狀況，不過還是如實回答了。
“那就好，人一旦上了年紀，每次進醫院都元氣大傷。”司國昀話鋒一轉，“不過你們年輕人也別仗著身體好就不注意，尤其是你這個歲數，既然打算要孩子，就更要好好調理。”
“爺爺，我記住了。”席若云說道，“你也一定要多注意身體。”
席若云心里有個猜測，她還記得司國昀讓她一年之內生個孩子，恐怕這次叫她過來也是為了這件事。
她正在心中盤算著該怎么糊弄過去，卻沒想到司國昀突然站起身來，來到書架旁邊擺放古董的柜子上，然后拉開中間的一個小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緞面的正方形盒子。
“云丫頭，這是你奶奶當年留下的，現在我把它傳給你了，玉器養人，你隨身帶著，可千萬別弄丟了。”
司國昀打開盒子，從里面拿出了一只翡翠手鐲，拉過席若云的手就要給她套上。
席若云一驚，連忙想要推辭，但這鐲子價值連城，她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爺爺，這不好吧，太貴重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們司家的孫媳婦，這本來就應該是你的，帶著，再推我可就要生氣了！”
“那……謝謝爺爺！”席若云沒辦法，只好任由著司國昀把手鐲帶到她的手腕上。
司國昀送了鐲子，又東拉西扯地和席若云聊了一會兒，最后才進入正題。
“云丫頭，之前爺爺因為某些誤會，對你的態度可能有點過分，你別往心里去。”
“尤其是傅雪媛那件事，我當時也是氣糊涂了，冤枉了你，爺爺在這里給你道個歉。”
要說到了司國昀這把年紀，又是這個地位，讓他主動向小輩承認錯誤，還真有些難以啟齒的，不過他卻不是那種倚老賣老，胡攪蠻纏的老頭。
既然自己冤枉了席若云，哪怕是長輩，也是應該放下架子道歉的。
“爺爺，您別這樣，我根本沒往心里去。”席若云連忙站起來，對于司國昀和她說的這番話，她著實有些受寵若驚，“我是晚輩，您說我幾句，不是應該的么？”
“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之前我因為外人冤枉了你，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難受，你別記恨我這老頭子。”
司國昀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也乏了，你們今天先回去吧，以后有時間多和凌睿去澳洲看看我就好了。”
“我會的。”
席若云心中不免有些感動，哪怕之前司國昀對她的態度很差，但是如果像他說的那樣，是因為誤會，那席若云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過，司國昀究竟誤會了什么，席若云就想不出來了。
司國昀沒有明說，她也不好繼續追問，只能和老爺子道了聲晚安，就下樓去了。
席若云走到客廳的時候，正巧司琪露和司凌翔也準備回去。
司琪露眼尖，發現席若云去了趟老爺子的書房，出來之后手腕上竟然多了個鐲子，還是晶瑩剔透的玻璃種翡翠，不禁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