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葉琣言和夏馨雨通話并不愉快,加上夏馨雨瞞著他做人體模特兒一事,仍舊讓葉琣言心存芥蒂,連續(xù)幾日,葉琣言都悶悶不樂,心里藏著一股怒火,沒處釋放,又吞不回去,這日,下班之后,百無聊賴的葉琣言終于又踏進(jìn)了貓眼酒吧……這個夏馨雨開始注意到他的地方。
還是那個座位,葉琣言安靜的喝著一杯又一杯的酒,而吧臺旁,夏馨雨常坐的座位,已經(jīng)換上了別人。幾個想要過來靠近葉琣言的女人,都被他冰冷的眼神擋住了。
從來只有女人為他著迷,良好的家教,富貴的出身,優(yōu)雅的談吐。男人到了這個年紀(jì),這般地位,偶像劇里所謂的“英俊的外表”已經(jīng)不再是女人考量的范疇了,阿瑪尼的西裝,就已足夠吸引她們的眼球了。
葉琣言,有多久沒有因?yàn)榕硕冗^悶酒了。自打彩蝶走后,這還是頭一遭。
“葉總裁?”一個女人的聲音朝著葉琣言所在的方向傳了過來。
葉琣言抬頭看了看,似乎沒有看到熟悉的人。
“真的是你嗎,葉總?”女音繼續(xù)著,“我是小庭啊。”
小庭?似乎聽過這個名字,葉琣言看見一個女人朝自己走了過來,仍舊沒有想起是誰。
“葉總,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郭彩庭,彩蝶的姐姐啊。”
彩蝶……這兩個字從別人口中說出來,著實(shí)讓葉琣言心口痛了一下,還好在酒精的稀釋下,沒有那么的明顯。
“小庭啊,兩年不見,變了很多啊。我記得當(dāng)初把你送去美國了,怎么回來也沒跟我說一聲?”當(dāng)初葉氏面臨危機(jī),郭彩庭卻在那個時候像葉琣言表白,葉琣言只是把她當(dāng)妹妹,還送她去了美國。
“前兩天剛回國,去了葉氏,他們說你已經(jīng)不怎么在那邊了,所以沒找到葉總你。”
“哦。不過你還是叫我哥吧。”
“嗯,哥,你怎么會在這里,這么吵的酒吧不適合你的。我昨天去了‘柒’,但是非會員不讓進(jìn)的,既然在這里碰到你了,那你帶我去‘柒’吧,當(dāng)初你嫌我小,不帶我去,我一直都很好奇里面是什么樣的呢。”
是啊,自己也許久沒有再去過“柒”酒吧了。郭彩庭的突然出現(xiàn),讓葉琣言又想起了那段他以為這輩子都無法釋懷的過去。
郭彩蝶是葉琣言大學(xué)時期的初戀女友,彼時年少,葉琣言又自命清高。當(dāng)干凈清爽的郭彩蝶端著募捐箱走到他面前,清笑著說:“同學(xué),獻(xiàn)份愛心吧,謝謝。”
葉琣言一下子發(fā)現(xiàn)了自己內(nèi)心那塊父母、家庭或者金錢、狐朋狗友填補(bǔ)不了的空缺,因?yàn)椋S著眼前女孩的出現(xiàn),隨著她的一抬手一微笑,一開口一說話,那個缺失的空間,就被填滿了。
和郭彩蝶在一起之后,葉琣言就跌入了那片化鋼鐵為繞指柔的溫情之中。
該怎么形容郭彩蝶呢,用葉琣言的話來說,她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并不是說他的彩蝶有多漂亮,盡管她的確很美,但如果用“美”來形容彩蝶,那是一種玷污。在葉琣言心里,郭彩蝶就是他心中的圣母瑪利亞。
她有一顆仁愛之心,見不得所有可憐的人、事,每天黃昏時在學(xué)校角落下帶著食物問候?qū)W校的流浪貓狗,沒周六固定去社區(qū)或者養(yǎng)老院做義工
,福利院是她的家,那里還有她剛上高中的妹妹。
葉琣言不時也會陪郭彩蝶回福利院看看,給那的孩子們帶寫吃的用的,但是葉琣言不喜歡小孩,一直都不喜歡,但是他喜歡看著郭彩蝶坐在孩子中間,安靜的給他們講故事的側(cè)臉,那樣美好,那樣虔誠。
每次到郭彩蝶身邊,葉琣言覺得自己也放下了一切,所有外在的東西都不服存在,因父母得來的優(yōu)待、因社會強(qiáng)加的責(zé)任、因教育而得的榮譽(yù)……這一切被貼在身上,并且越來越多越來越重的身外之物,到了彩蝶眼里,什么都不是。
葉琣言,只是個需要人疼需要人愛的孩子。
后來,葉琣言大學(xué)時用自己做軟件淘來的第一桶金,為彩蝶和他自己開了一間小而溫馨的酒吧,只對情侶開放。
郭彩蝶偏愛“7”這個數(shù)字,而她的生日也是7號,而巧的是,酒吧里剛剛好只擺了七套桌椅。在她和葉琣言的商量之下,最后把酒吧的名字定為“柒酒吧”。
里面的裝潢也是郭彩蝶一手設(shè)計(jì),整個酒吧,就像是一個郊外的田園酒莊,秋千、樹樁……還有偽造的樹枝來掛著明明亮亮、深深淺淺的手工裝飾,郭彩蝶還從福利院拿來孩子們稚嫩的畫筆下畫出的畫,用做了一面照片墻,貼滿了自己搜集的,白頭偕老的老年人溫馨的照片。
酒吧并不亮堂,但是一到晚上,特殊制作的天花板就像是無邊的蒼穹,每一顆星星都清晰明亮。
后面,還有一面帶有樹洞的斑駁墻壁,每個樹洞里面放著的都是某對戀人愛的紀(jì)念。
后來,酒吧變成會員制,由戀人的戀愛年限以及現(xiàn)在的幸福度評判會員等級。
這個小屋就像是他們愛的結(jié)晶。
一見鐘情到相知相守,若再到白頭偕老,是不是連神仙都要羨慕嫉妒恨了?
看的自己悲或看到別人喜的時候,人們總喜歡埋怨上天的不公平,但是,什么是公平呢?“舍”與“得”,總是在一種平衡之中。
葉琣言的父親威嚴(yán)正直,母親賢淑懂禮,就算談不上相濡以沫,也算的上是琴瑟和弦吧。葉琣言不像徐洛辰,他有一個美滿又幸福的家庭,父母不會把自己的夢想強(qiáng)加在他的身上,就連學(xué)習(xí)工作,也由著他自己選擇,這樣的人生足夠幸福吧?這樣的人,會埋怨生活的不公嗎?
但是,即使是這般上天垂青的天之驕子,也未必事事遂心。
畢業(yè)伊始,葉琣言回了葉氏,沒有太多的閑暇時光陪著郭彩蝶。而郭彩蝶,柔而不矯,也不是那種時時事事都需要葉琣言陪伴的女孩兒。
那日郭彩蝶電話里的吞吐與拖拉,讓本就為工作煩心的葉琣言更為不快。而葉琣言又怎么會料到,那竟是自己與彩蝶的最后一次通話。
深夜,急救室外面慘白的燈光,映著葉琣言失魂落魄的容顏,這個驕傲的王子,何曾如此頹敗過?
面對生命,面對生離死別,越是居于高位的人,那種挫敗感與落差就越發(fā)明顯。
綠燈熄滅,醫(yī)生走出門來,無奈的搖了搖頭。
葉琣言感覺自己置身于一片冰涼之中,找不到出路,好想就這樣陪彩蝶一起去了。
“為什么你這么傻?如果是我和你的孩子,我怎么會不喜歡……”
此刻的葉琣言才知道“后悔”兩個字,是怎么樣寫就的。
郭彩蝶知道葉琣言一直討厭小孩子的麻煩,所以自己懷孕后,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葉琣言這個消息。那天給葉琣言打電話,也只是想要試探一下他的態(tài)度,可是葉琣言的不耐煩,而且那些天葉琣言正在和彩蝶在一起,讓郭彩蝶看不到希望,就自己私下里做了藥物流產(chǎn)。
但是……誰會想到這么嚴(yán)重的后果?就在郭彩蝶覺察到自己下體出血的時候,也不曾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會是這么的危險,在血越流越多的時候,她終于覺得惶恐了,急忙給孤兒院看護(hù)自己長大的阿姨打了電話,可是,救護(hù)車到的時候,郭彩蝶已經(jīng)昏迷不醒了……
葉琣言頹廢了許久,后來一次,他站在柒酒吧專屬于他和彩蝶的那個樹洞前,終于鼓足了勇氣肯去一個人回憶他們兩個人的故事。有他們一起旅行的照片,有在孤兒院小孩子拽著葉琣言的衣服不肯松手時葉琣言臭臭的表情,有葉琣言和彩蝶各自寫給十年后的彼此的信……這一點(diǎn)點(diǎn)的過去,這些沒花的畫面,再也不會在葉琣言的生活里上演,彩蝶,這個溫婉的女子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為他歡喜為他傷悲。
總會在自己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一些人,就這么的離自己遠(yuǎn)去了,丟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面對生活。
葉琣言突然看到一張自己沒有印象的信,打開看,是彩蝶的筆記。
“琣言:
寫這封信,是以往萬一。人世太多無常,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請你不要傷心。每個生命的來來去去就像是太陽升起到一個高度,再落下一樣,從容而安靜,不論以何種方式。請你一定不要為我憐憫,從而哀嘆生活的不公,或者苛責(zé)自己什么。
我時常會問自己,如果這一秒我突然死去,那么生命中,可會有什么遺憾。每次,我都會認(rèn)真的思考,而最近的一次,我覺得,我的一生該是無悔的。縱不能與你相扶到老,但這最最年輕的愛情,結(jié)束在此刻,也是種永恒吧。請你,原諒我如此自私的想法。
謝謝你,讓我知道了愛情是怎樣的溫度,這成長的最后一刻,真的沒有書里寫的那般疼痛和撕扯。遇到這樣包容體貼的你,是我多大的幸運(yùn)。
如果一年后,我依然還能和你坐在這間酒吧,聽你對我說你的厲害,那么,我想那個時候,我會換上另外一封信吧,而這封,你將不會再看到,如果你看到了,那么我會告訴你,這是自酒吧成立,我換上的第三封“這樣的信”了。如果我足夠幸運(yùn),能夠換到第七封,那么,我將一直留著它,最為我對你最后的私密話語。
琣言,我相信你是懂我的。我的心,早已被你看穿了。沒了再多的話,為了我,你要善待自己,善待自己以后的愛情。
最后,請代我照顧好小妹,畢竟,她是我這些年來,唯一真正意義上的親人。
愛你,不見。
彩蝶”
葉琣言看著這封彩蝶以最后的心情寫下的“遺書”,淚流滿面。這就是彩蝶,她并不轟烈也不悲壯的一生,因?yàn)橐粋€意外,倉促的結(jié)束了。
這封信,似乎是善良的彩蝶所給予葉琣言最后的愛意。葉琣言一遍遍讀著,仿佛彩蝶就在他耳邊低聲訴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