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語氣堅定,季菡的眼神和表情也是難得的清明。
因爲經歷了太多,因爲失去了太多,所以季菡比誰都更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
那個人的目標明顯是自己,現在不應該是她躲在別人背後的時間。
不管是林每一,還是西蒙,如果他們中的一個因爲自己出點事情,她這一輩子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活下去。
眼看著西蒙開門下車,季菡也堅定地開門下去,快步跟上他。
正在打量著周圍形勢的西蒙停下腳步,目光沉沉地回頭看她。
季菡抿脣,上前一大步,跟他並排站著的位置:“我們一起,不管好或者壞,我不可能縮在車裡等著救兵來。”
終究是拗不過她,或者說對於季菡的決定和想法,西蒙從來都是無條件地隨從。
看了看手錶,西蒙估計著季念應該也快到這裡了,轉身回車上去拿了一把摺疊匕首過來。
毫不猶豫地遞給季菡道:“雖然我們都會努力護你周全,但這個你還是拿著,以防萬一。”
季菡接過去,那把匕首溫熱小巧,塞進袖子裡一點都看不見。
西蒙正要繼續囑咐,一輛卡宴快速地開到他們的車旁停下,穿著一身黑色勁裝的季念下車來。
不愧是經過常年訓練的人,他快速過來的時候帶起一陣風,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季菡幾眼,眼中的緊張消散,出口的語氣缺不那麼好聽:“還在呢,真怕你們倆上去送死啊!”
季菡訕訕地笑兩聲,如果不是西蒙攔著,說不定她真是不計後果地自己去了。
因爲之前季菡沒有說明白是什麼事情,所以季念也沒帶人,自己就開車過來了。
不過以他的身手,對付山上的那個瘸子應該也沒有多大的問題。
這樣一思量,三人便藉著傍晚的光往山上去。
一路上曲曲折折,路很不好走。
季菡走在最後面,給蘇沛白髮了定位說:“快來救我!”
發送出去之後又覺得這個語氣太嚴重,於是再補充道:“西蒙和季念在,是林每一出事了。”
越往山上信號越不好,最開始季菡還不斷地看手機等蘇沛白的電話或者消息,再後來直接是沒有信號了。
天越來越黑。
季菡心中的不安也越發強烈,突然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容易。
明顯季念也意識到了,當伸手不見五指,只能依靠著手機電筒毫無頭緒地往上走的時候,他轉身一把拽住季菡,出聲命令道:“你回去。”
心頭一驚,季菡下意識地拒絕:“不行!”
走在最前面的西蒙也停了下來,他朝下走了幾步,走到兩人站定的位置。
交流甚少向來不算對盤的兩人倒是難得地統一了意見,光線不明中他看了季念一眼,開口道:“你送他下去,等人多了再一起上來。”
季念皺眉,這麼多年他習慣了衝鋒陷陣,怎麼可能這個時候下山去?
“我野外爭鬥經驗多,你帶她下去。”這是對著西蒙說的。
“山上的是我妹妹!”
季念眉頭一挑毫不客氣:“讓你哥臭書生上去找死,還搭一個姓林的大小姐?”
“好了,夠了!”季念頭疼,現在可不是逞強爭論的時候。
林每一下落不明千鈞一髮,時間可不能浪費在這些破事上面。
“你們別爭了,我是不可能返回去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帶頭繼續穿過荊棘叢林往上走:“我跟蘇沛白髮了信息,只要他一看見肯定會找來的,我現在最緊急的是確定每一的情況!”
要論倔強,季菡從來都沒有人能跟她正第二。
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了,季念便也不再去強制她,從懷裡抹出一隻薄薄的黑色信號器,快速地打開簡單發送了一個訊號。
看見西蒙探究的眼神,他面色冷然解釋:“鬼知道姓蘇的什麼時候來,我跟我的人發了呼救信息,他們很快就上來。”
西蒙不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追著季菡上去。
依舊是剛纔那樣的列隊,西蒙在前,季念斷後。
從一片荊棘荒林中穿過,再往上的路倒還好走了一些,耳邊隱隱能夠聽到水流的聲音。
因爲這片野山地勢太險,所以季菡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幾年,卻完全不記得這山周圍的地勢。
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天空陰沉沉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遠處的拆遷老城區也只點綴著零星的燈光。
電話沒有信號,也沒辦法跟那個男人再聯繫,腳下這像是通往地獄和死亡之路一樣,看不見盡頭。
長久沒有鍛鍊,再加上下午也沒有進餐,季菡早已經心慌無力流了滿頭的虛汗。
走在前的西蒙察覺到她的不妥,轉過頭來道:“這片山這麼大,我們這樣漫無目的地找是不行的。”
季念點頭,看了看季菡蒼白的臉,擡眼對西蒙道:“你們暫時在這邊歇一下,我去找個高處看看大致地勢,也或許能看見什麼。”
也實在是有些虛弱過了頭,季菡在腳邊的大石頭上坐下來,對著季念囑咐了一句:“小心點。”
季念不回答,只對西蒙說了一句:“照顧好她。”
“放心。”
穿了一身黑色勁裝的季念轉眼就隱進了黑色夜幕裡。
爲了省電,季菡和西蒙兩人都把手機上的電筒關掉。
山上風大,吹動著山上的樹搖擺,發出嘩啦啦的聲音,然後季菡覺得自己頭頂和肩膀就落了不少的葉子。
搖搖頭,那些葉子就隨著她的動作掉落下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西蒙在黑暗中朝著季菡這邊靠近一點,柔聲問:“冷嗎?”
聽他這樣一說,季菡倒還真是感覺到些涼意來,抱著手臂剛要說話,一件帶著體溫的針織外套便蓋在她的肩膀上。
鼻尖是他淡淡的禪香,黑暗中西蒙的手暖和柔軟在她的手臂,只停留了一瞬間又離開,接著響在耳邊他的聲音:“當心著涼。”
因爲看不見,人的觸覺嗅覺變得越發靈敏,西蒙在她耳邊說話的時候,季菡能感受他跟自己特別近。
甚至能感受到他口中吐出溫熱的氣息。
像觸電一樣的戰慄從耳邊迅速蔓延到全身,來不及多考慮,黑暗中季菡下意識地往反方向閃躲,卻不知道腳邊還有一個大石頭,她腳下一絆整個人摔倒在滿是枯枝碎石的地面,手掌額頭烈烈地疼。
腳似乎也扭到了,一股專心地疼。
她咬緊牙倒吸口涼氣。
手機電筒重新被打開,眼前是西蒙著急真切的臉,快速彎腰將季菡扶起來:“你幹什麼!”
視線重新恢復清明,季菡狼狽之間一眼看進西蒙的眼底去,突然就覺得真是自己十年井繩因噎廢食。
他是西蒙啊,你腦子裡在想什麼呢!
這下摔了吧,真是報應!
季菡連喊疼的底氣都沒有了,藉著西蒙手機的光坐起來,齜牙咧嘴地乾笑:“沒事,沒坐穩。”
西蒙不疑有他,微微皺眉在她面前蹲下身來:“扭到腳了?”
話音剛落,西蒙毫不遲疑地將季菡的腳架在自己的膝蓋上,脫掉她的單鞋大掌握住腳心扭動關節:“疼嗎?”
“還好…”
季菡回答,西蒙這樣出塵高雅像神仙的一樣的人,現在絲毫不顧及形象地幫她揉腳。
她的表情越發不自然了,輕輕掙扎著要收回來。
西蒙也不勉強,將她的鞋套上然後放到地上去。
他垂著眼睛看地面,語氣夾雜著秋日的樹葉和遠遠的流水,平添幾分寂寞:“你怕我。”
不是質問和懷疑,是陳訴的語氣。
剛纔那種愧疚和心虛又漫上心頭,季菡將腿收回來,搖頭:“沒有…”
只說了這兩個字,他們兩人之間突然出現一道極強的光。
伴隨著一個戲謔嘲諷的聲音:“喲喂,我說你們兩位也真是!”
聲音從上方傳來,季菡擡頭望過去,那是一個生在邊沿上巨大的石頭,剛纔那強光就是從那裡發出來來。
從季菡這個角度隱約可以看見上面站了幾個人,男人居高臨下望著他們,專業手電在他她們兩人的身上晃來晃去:“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談情說愛呢啊。”
季菡心頭一緊,渾身重重地一抖,就是這個聲音,電話中聽見那個粗糲到極致猥瑣到極致的聲音。
像是搗碎了蜈蚣精的窩,成千上萬條蠕動的揮舞著手腳的蜈蚣從陰暗之地跑出來,讓人覺得又怕又噁心。
手心一暖,是西蒙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石頭上快速下來兩個人,一前一後押著他們倆往上走。
果然如先前所想,那個男人真是沒有什麼能耐勢力,下來著兩個人真是…就連季菡這個女人都覺得,真是太弱了。
不光沒有任何威脅和氣勢,衣著襤褸想沒吃飽一樣,走路一直喘。
西蒙拉著季菡的手一直沒有鬆開,他在她手心裡寫字:“每一。”
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季菡明白這是西蒙在提醒自己,先找到林每一再說。
那個男人沒有拄柺杖,坐在一輛破破爛爛快要散架的輪椅上,被兩個人非常費力地擡著。
一路往左上方。
手電筒照到路的盡頭的時候,那兩個擡輪椅的人搬開擋在峭壁上的枯樹枝,居然露出一條蜿蜒向下的小路。
再順著走了十幾米,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山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