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 還寢夢佳期。”聽著身邊一身月白長衫的蕭寒吟詩, 我不得不承認人生如夢!
自我和蕭寒脫難相聚已經(jīng)月餘, 此時我漸漸習(xí)慣了海船之苦, 月夜之中欣賞美男, 倒成了人生一大樂事。只是如今看著吟風(fēng)弄月的蕭寒,我真以爲(wèi)自己認錯了人,看看這個老帥哥, 一身長袍,面如冠玉, 沒了鬍子的樣子好像只有二十七八歲, 如果他能和我穿回現(xiàn)代去, 弄個F5費二翔啥的,保證又會迷死一羣小姑娘!
“小衡, 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別和那清因師太學(xué),總拿著你家先生我開心。”蕭寒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他也不回頭就知道我在看著他偷笑。
我嘻嘻一笑,問道:“你還對清因師太的做法耿耿於懷?”
蕭寒看著遠遠升起的一彎月影,輕輕嘆著氣說道:“其實我一點也不生她的氣, 只是想不到人生奇妙如斯, 當(dāng)真世事難料。”聽著他長嘆, 我也回想起我與蕭寒的重見之日, 一時間, 我又想起清因師太這個不同尋常的女子。
那天我趴在蕭寒的身上裝死,忽然有人在我鼻子上輕撫了一下, 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等我再醒來時,只見清因和兩個年輕女孩正坐在我的身邊輕輕說笑。一見我醒來,清因立刻笑道:“正主兒醒了!快把她扶過來坐。”那兩個女孩一聽,立刻蹲在車廂裡,小心地扶著我坐在清因身邊。
我本想問清因幾句,可是喉頭髮緊,一時說不出話來,清因卻笑呵呵地遞給我一個水袋,輕輕說道:“別急!你家蕭寒沒事。咱們現(xiàn)在正出北平地界,他在咱們後面那個車子裡,估計一會兒到了住處他也就醒了!”
我喝了一口水,忙問道:“你們到底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混到了晉王的隊伍裡?還有,我昏過去之後,你們怎麼把我和蕭寒弄出來的?晉王的人馬沒有要我們的屍體回去交差嗎?”
清因一笑,說道:“我本來以爲(wèi)還得從頭給你講,想不到你竟然能猜到我是混到晉王隊伍裡的!怪不得思寒聰明,原來是你這當(dāng)孃的教的好!”我一聽她誇我,有些不好意思。
清因道:“以我們燕門的本事,這點事情根本就不算是什麼,你要是想聽,以後我再講給你聽,好不好?”我知道她不願意再提舊事,便也不再問她什麼,只是要去看看蕭寒。清因卻笑道:“你這狠心短命的,把你送到幫主面前,我就要回雞足山了,你卻一點也不留戀我!唉,我下山走這一趟就是爲(wèi)了救你,竟然沒有交下你這個沒良心的華公子,可嘆呀可嘆!”我看著她鬼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一路行來,清因告訴我思寒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藍柯燕等人在河南境內(nèi)匯合,我和蕭寒到那裡時,應(yīng)該可以看見李家寨裡的一些人,還有吳天賜,綺麗和趙天來。我聽了驚奇,想不到他們這些人竟然也都出了北平城!清因卻說這樣正好,可以讓我和蕭寒從此在這人世間消失,而那些想再查出我們消息的人也都無從下手。
我問起我們下一步的去處,清因笑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交趾國傳道,也可以聽聽我們幫主的意思,說不定,她還爲(wèi)你想出了好出路呢!”我聽了無語,只好奈著性子等著車子到達休息地。
等我和清因下車子時,已經(jīng)是夕陽西下,殘陽之中一座小小的庵堂分外刺眼。清因笑嘻嘻地拉著我進了庵中,衝我說道:“你今天可要和我一起吃些齋飯了!”
我心裡想著蕭寒,哪裡還有這樣的心思,忙衝她衝道:“蕭寒呢?”
清因看看我,嘆了一口氣道:“他那樣無情無義的男人,你還想他做什麼?我多押你片刻,便是對著蕭寒報了他誤我妹妹之仇,你這麼著急幹什麼?”我聽了一驚,還是堅持要去看蕭寒。清因無奈,只好帶著我走向一邊的一座偏殿。
當(dāng)年清因名叫菊蕊,曾爲(wèi)了幫助蕭寒而差點被晉王朱岡殺害,她孿生妹妹和兩位師妹都是那些遇難,這些年來,清因一直恨恨於蕭寒把她們姐妹獻於晉王一事,想不到她竟然利用此時來報復(fù)蕭寒!此時她只要告訴蕭寒我不救而死,蕭寒會何等難受?想到這些我滿心著急,也顧不上清因,一把推開那偏殿的大門匆匆走了進去。
隨著大門洞開,殘陽如血似地撒進了偏殿,滿屋血色之中,蕭寒一身黑衣,披頭散髮地呆坐一角,他臉上淚痕未乾,卻持著手裡的一隻香袋呆呆無語,就連我和清因走進殿中,他都沒有看一眼,只是盯著手中的香袋發(fā)呆。
我一看到蕭寒如此,心痛的要命,剛要說話之間,清因卻一把捂住我的嘴,衝我使了個眼色,道:“蕭寒,你今天也知道失去親人的滋味了!我的仇報了,你走吧。”
蕭寒卻看也不看清因,清因看著他面無表情,又恨恨說道:“蕭寒,你鑽營半世,一無所成,內(nèi)不能護妻子兒女,外不能持家業(yè)商產(chǎn),你活在人世間還有何意!不如早早死了,也免得丟人!”蕭寒卻還是不語。
我看著清因這話說的已經(jīng)太過,忙推開她的手,便要去看蕭寒。清因功夫甚高,我剛一推開她的手,她竟然一反手,又把我攬在身邊,手還是捂在我的嘴上。
我有些著急,蕭寒卻已經(jīng)冷笑一聲,低聲說道:“清因,當(dāng)年是我不對,如今我失去小衡,此生便已休止。若非還有思寒,我早就已經(jīng)追隨小衡而去!你說思寒被晉王的手下帶走了?我就是走到天涯,也要找了她回來,傾我此生把她撫養(yǎng)成人,等她有所依靠,我便去看小衡,你不用操心。”
清因聽了蕭寒的話一愣,她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我看看蕭寒撫著香袋又開始默默流淚,鼻子也有些發(fā)酸,我推開清因,幾步上前,衝著蕭寒說道:“你這個傻子,清因大師逗著你玩的,你也相信?”蕭寒?dāng)E頭看我,看了半天也不說話。我以爲(wèi)他嚇著了,忙蹲下來去扶他起來,他卻一把將我摟在懷裡,抱著我放聲大哭。等我和蕭寒平復(fù)情緒之後,看門的小尼姑才告訴我們,清因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我的客房,請我們自去安歇。
後來我和蕭寒再隨清因上路,清因便一路上嘲笑蕭寒大哭的事情,還不時說他是一世無成的小人,蕭寒倒也好涵養(yǎng),雖然氣的要死,卻也不和清因頂撞半個字。一直到我們快馬加鞭趕到河南與藍柯燕等人相會,清因才離開我們自回了雞足山。
我看著她一騎絕塵,真不敢相信她竟然是可以坐鎮(zhèn)一處,獨當(dāng)大局的帥才!每每想起清因鬥嘴氣蕭寒的樣子,我就覺得她幼稚的連思寒都不如,也可能是因爲(wèi)她這樣的性子,才能經(jīng)歷萬苦還堅強生存吧!
到了河南,見了天賜等人,我的心也就放下了。思寒這丫頭胖了不少,啞婆婆說蕭青騮一天給思寒送三四遍吃的用的,對思寒疼愛有加。清因說蕭青騮雖是關(guān)東蕭氏的長子,但藍柯燕卻不準(zhǔn)備讓蕭青騮成爲(wèi)一族之首,她希望以後蕭青騮的生活平平靜靜,不想讓他太過勞累!我有時看著蕭青騮這個溫溫少年,也覺得他不適合去參加家族鬥爭,明明就是小綿羊,你何必非把他變成大灰狼?弄不好弄出個灰太狼來,他一輩子過的不是太慘了些?
趙天來那老兒還是做主把綺麗嫁給了無語,雖然只是文定,可是婚期卻是指日可待。我覺得綺麗有點可憐,想想李無語那個呆子,除了吃飯做飯再無所長,可惜了綺麗這十八的一朵玫瑰,竟然插在了無語這堆沒有營養(yǎng)的牛糞上!不過李寨主倒是高興的很,總是說自己快抱小孫子了,逗得我們這些人哭笑不得。綺麗已經(jīng)決定帶著李家寨諸人去金陵附近定居,那裡有她的一個伯父,也算是投親尋友,有所依靠。
吳天賜的傷已經(jīng)好了大半,他說要去雲(yún)遊天下,回武當(dāng)山看看張三豐,還說要是能遇上無雙就送她回燕門。其實誰都知道,他是在躲避這一切,躲避自己武功盡失的現(xiàn)實,躲避無雙爲(wèi)他出走的事實。吳天賜就像是一隻顧頭不顧腚的駝鳥,把自己的大腦深深埋進土中。
“又想什麼呢?思寒這幾天不再暈船,卻嚷著要去學(xué)游泳,你可要看住了她,這丫頭有時候膽子大的嚇人!”蕭寒看看海風(fēng)漸起,摟著我慢慢踱回船艙。
我聽他提起思寒,忙道:“說起這事,我纔想起來,今天她又嚷著要學(xué)游泳,腕子上頭帶著一塊上好的玉,哪來的?你給她的?”
蕭寒聽了一愣,說道:“什麼玉?”
我忙道:“一塊刻了鳳凰的玉牌,有些淡淡的紫色,少見的很!你沒看見?”
蕭寒一聽,跺著腳嘆道:“不好!阿藍想讓咱們思寒當(dāng)她的徒弟呢!小衡,那淡紫玉牌是燕門傳位之寶,這阿藍是讓咱家思寒以後繼承她的幫主之位呢!快,快叫船家停船,咱們無論如何得讓思寒把那玉還給阿藍,若是思寒持著那玉牌,說不定她有什麼樣的麻煩呢!快讓人把船停了,咱們回中原尋阿藍去!”說到這裡,他也顧不上我,急匆匆地走向船頭。
我看著他走的遠了,忽然覺得有些奇怪,燕門掌門?藍柯燕瘋了,讓一個四歲半的小孩當(dāng)掌門?這是什麼意思呀?難道以後的緣份,竟然從那一塊小小的玉牌開始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