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皺了皺眉頭,目光掃過那個率先放開了弓弦的家伙,這個時候插手并不是個好時機,畢竟對方的人手還沒有太多的損耗。
那個車隊的人,或者使用的隱匿方式有些愚蠢,但武力上顯然絕對是一流的,車輛中還有個能力不錯的法師,如果沒有什么意外,這支伏兵未必能夠討得到好。但如今插手自己這一方,卻要多費不少力氣,至少需要在對方人數萌生退意的時候攔住他們就是一件麻煩。
一輪的爆炸已經堪堪結束。
被這個突襲打得措手不及的家伙,如今才如夢方醒。他們匆匆的回過頭,注意到身后的幾百呎之外不知何時多了幾十個騎士,手中的長弓正在吱咯作響中拉開,然后隨著整齊的嗡鳴,將箭雨傾瀉到他們頭頂!
準確的說,是火雨。
一個特別倒霉的家伙被正面擊中了,轟然的爆鳴聲中,他的身體竟然被拋起了五六尺高,再重重地撞向地面!翻滾了一下再攤開來時,那種遍布了半個身體的焦黑,讓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火球術……不是,這是什么法術?爆炸的箭?”
“天啊,他們到底有多少法師,不是。是魔弓手!他們全都是魔弓手!”
“快快快,法術無效結界……”
“還在廢話,快干掉他們!”
“干掉他們!第二組,你們去!”
襲擊者們傳遞著紛雜的訊息。防護箭矢的綠色輝光也在他們的周圍布展開,然后還有一層淡淡的綠色光球——那是次級法術無效結界,雖然力量稍弱,但好處就是施展容易,而且也足夠防御住三環魔法,也就是火球術的攻擊了。
兩大片幻術之中的人員,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九十之數,再加上原本埋伏在木頭附近。以及從林間道上追出來的人,便已經超過了百人,數量上具有著絕對的優勢,因此雖然原本的優勢消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達到目的的希望,然而人性上的某些缺點,僥幸的心理,還是讓他們最終選擇了錯誤的方式。
他們猶豫了一下,便分出了一半的人來。竟然試圖分兵抵抗!
畢竟在他們看來,背后這些不知道來歷的家伙們人數雖然不少,可是也未必見得就很強,派出一些人纏住他們。自己還是可以完成任務的……
想法其實也不能算大錯,如果襲擊了他們的真的是火球術。或者爆裂箭的話。
半精靈里當然沒有那么多的法師或者魔弓手——制造了爆炸的,不過是綁著火藥筒的箭矢而已。
這種氧化銅粉末的火藥是最近兩天新做出來的,爆炸力要比一般的土火藥強一倍,但實際上的效果,倒也并不是很大,長弓的力量有限,能夠帶起的火藥包重量也就是兩三盎司,再多就根本飛不動了。
然而這里有個問題,那就是它并不是一種魔法。
于是在第一時間支開了防護法術的施法者。也在第一時間就倒了大霉。
一支箭矢在他面前微微一顫,被防護箭矢的力場剝奪了所有的動能,軟軟落下,可是還沒有等到施法者松一口氣,引線已經完成了它的重任,轟然的炸裂之中,夾雜在藥筒中散碎的鐵片便在施法者頭臉上打出了紛飛的血花!…。
這傷亡沒有引起應有的注意……在隆隆的轟鳴和不斷騰起的白煙里,無論是慘叫還是血花,都太過微弱了。
并沒有那種成片的傷亡,畢竟這些家伙還算是經驗豐富……至少知道盡量的分散著沖鋒,以避免對方的大范圍魔法,同時一面高舉盾牌努力防御敵人的箭雨,然而接連不斷的爆炸很快就已經將他們的士氣化為虛無,濃密的煙霧夾雜著硝石燃燒后刺鼻的氣味,讓他們嗆咳著,眼淚橫流,而法術無效結界被攻破的后果,也讓他們極端恐懼,懷疑對方使用了更高級別的魔法。
他們本就是為了襲擊而聚集的,所有的裝備,都是用于一個目標,現在卻陷入了被內外夾擊的窘境,士氣當然蕩然無存。
而且最后的沖鋒也變成了徒勞——大片黑沉沉的東西被他們的對手拋灑出來……并沒有做出什么瞄準,只是用整齊劃一的動作將面前的空間均勻的鋪上了一層而已,可是那是些可怕鋼鐵制作的撒棱!尖端長度超過兩寸,或者并不能夠保證致命,可是卻足以讓踩上的人變成殘疾!
當這東西鋪在地面上,想要接近他們就變成了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至于說逃走……
他們很快就發,逃跑也同樣困難,半精靈的箭矢對于這些急于逃走而空門大露的家伙們來說,幾乎已經是死神的鐮刀。他們一旦離開了戰場,飛來的箭矢就會撕開他們的脖頸,穿透他們的胸膛,好像他們加持了加速術的規避動作,寬闊的鷲盾以及那些做工良好的皮甲都不過是擺設一樣!
更何況步兵與騎兵的差距,在撤離的時候,總是會非常的明顯。
戰斗,很快就進入了尾聲。
生命,在慘叫之中一點點的被收割。這已經不是什么戰斗,而是痛快的虐殺。
愛德華伸出手,彈出五顆噼啪作響的電球,于是五個人便慘叫著撲倒下去,抽搐不休——戰斗開始的時候,為了鍛煉隊伍,他并沒有一絲插手的意思,不過這時候已經可以速戰速決了。
不得不說,對方這個伏擊下了血本。這不到百人的敵人里竟然有六個施法者,其中三個法師,至少都有二環水準,手上卷軸不少。竟然很難得的還有一個牧師,他身上紫黑色的袍子和手中猙獰的釘頭槌來看,絕對不是什么好貨色,不過對于客串盜匪和暗殺者的傭兵團來說他們確實是受歡迎的人物。
當然,愛德華也很歡迎他們……歡迎他們身上,那些閃爍著微弱光澤的魔法器具。
除此之外,這些伏擊者身上的鎧甲,武器都是相當不錯的東西。對于不產鋼鐵,甚至還沒有鐵匠的勃艮第來說,可是相當不錯的甲胄素材,還有幾十張十字弓。雖然不及愛德華之前收集的一些優良,不過勝在數量很多。
四五輪的箭矢過后,戰場已經逐漸凈空了。
超過了半數的伏擊者便已經倒下,剩余的也在面對著死亡的陰影,半精靈們不斷散開。進行著最后的狙擊,而在另外一邊,那些已經脫險的被襲擊者正在聚攏,護衛們已經無需再擔憂什么了。他們剩下的工作,就只有面對眼前的景色瞪大眼睛。輕輕的吸著冷氣,甚至不由自主的去撫摸自己的脖頸。
這個過程一直持續到所有的敵人都被殲滅為止。
“多些各位的慷慨援手。”那位擁有著碧色頭發和瞳仁的漂亮地女士越眾而出。揚聲道。…。
這是一句道謝的話,只是她好看地眉毛現在正微微皺起,用一種疑惑兼警惕的目光盯著對面這些突然出現的援軍。像是在確認他們究竟是敵是友。
“客氣話就免了吧,救了你們一命,按照道兒上的規矩來算,至少需要三千金幣的酬勞,我們還放倒了一百個人,按規矩,你們再多加兩千百金幣就好。”愛德華揚聲打斷了她的發言:“沒有現金的話,可以用硬通貨或者實物折算!”
“什么?”女孩子一下子就豎起了眉毛。
她并沒有騎馬,但身形挺立,顯得格外欣長,看著人時下巴揚起,目光逼人仿佛男兒一般。這讓她美麗中帶有一種少見的英武氣質,聲音也是在甜美中夾雜著幾分剛毅:“這是什么意思?你們也是強盜?如果想要趁機敲詐,那么你們可找錯了目標!”
“喂喂,你這算是對于拯救者應有的態度么?”心靈術士斜睨著她,聲音中帶著幾分不屑,“我們可是正義的使者,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難道連一點兒報酬都不能收取么?”
“不得無禮。”甕聲甕氣的聲音加入對話,然后,馬車里走下一個全副武裝的身影。
愛德華瞇起眼睛。
那是一件漂亮而精致的全身鎧甲,從頭上到腳下,將人類的軀體包裹在鱗次櫛比的甲片中,晦暗的金屬顏色并不起眼,但精美的工藝卻足以讓這鎧甲成為一件藝術品……至于說在愛德華的眼中,刺目的魔法輝光幾乎已經讓他難以看清本質,不得不臨時調整視力范圍。才不至于影響行動。
不過有些出乎意料,這一身猶如神裝的鎧甲,竟然是由一個矮小的身影支撐起來的,他走出車門的時候,也摘下頭盔。露出了一頭金發,和白皙的臉蛋,靈動的眼睛,看上去還帶著十足的少年的稚氣,只是微微皺著的眉頭,看上去倒是有幾分成熟的模樣——那種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強行裝出來的表情。
“感謝您的慷慨幫助,您對于正義的……”他向著愛德華微微點頭。
不過很快就被很沒形象的打斷。“我說過了,客氣免掉,拿錢出來!”愛德華的表情不變。語氣也不變。
“這……”這個發言頓時讓小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恐怕這輩子還沒遇到過這樣直接的人,以及這種赤裸裸的交易口吻。
五千金幣……雇傭一群如此能力的傭兵去執行任務,通常也就只需要這個價格的十分之一罷了,更何況對于這些顯然正在逃亡路上的人物來說,又怎么可能帶著這么多的現金?
但他們也并非真的拿不出來,至少那個女孩身上的鎧甲和長劍就應該超過這個數值,而那個小鬼身上的,應該價值更多。
“你……你這也算是正義的使者?你們的所作所為,與強盜有什么不同!”女孩子再一次開口叫道。憤怒在她臉上蒙上一層挺漂亮的暈紅。但換來的卻是那個人毫無羞愧的回答。
“哦,不同處就在于,我們救了你們,而且救得挺早的、如果再晚一點兒。那么就沒準兒會發生什么事情了。”心靈術士怡然自得的開口道。
這個赤裸裸的威脅讓所有人變了臉色,確實如他所說,如果再等上一段時間,即使他們能夠打贏這些伏擊者,自身也難免有所損耗,甚至看這些人的準備,有可能會被全滅……更重要的是,面前這些人同樣敵友未定。如果惹怒了他們?…。
剛剛的戰斗景象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些完全克制了法術無效結界和防護箭矢的,能夠爆炸的箭矢,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如果對方現在翻臉動手,他們未必能夠討得了便宜,畢竟對手遠近皆能,又幾乎全都有坐騎,他們卻是有所顧忌。不可能拋棄馬車,若是對手一直保持距離遠遠地將那種箭矢投射過來,即使是那個武力最強的女孩子,也不見得就能見得了好。
實際上就算是現在。他們也已經捉襟見肘,剛剛襲擊里死去的車馬讓他們看來必須放棄兩輛車才行。如果對方真的纏住了他們。被后面的追兵追了上來,造成的問題可就不是損失可以形容的了的。
“我們現在拿不出那樣數量的錢財來。但是我可以以萊恩家族的名義向你保證。我們一定可以償還。”
“哦,原來是個子爵大人,不過,我記得帝國的法律中也沒有貴族可以賴賬的,你們反而應該主動遵守規則不是么?”愛德華的目光掃過那張漂亮的小臉,隨口道:“不過,現在王國的子爵怎么這么多了?”
這句話倒不是什么調侃,而是有感而發,實際上這些天來他好像遇到的人物差不多都是這個勛銜——金鵜鶘家的兒子,帝國的提比略,還有前兩天那個小布萊霍克,雖然可能有些等級的上的細微分別……甚至他自己都是在這個爵位上的。
不過這一句無心之言卻讓對方的臉色一變,畢竟聽起來像是在諷刺他年紀太小,
“我說過了,所有的硬通貨,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夠折算成錢的。”
愛德華眉梢挑了挑,這件事情其實他們已經占了便宜,這幫人不管付的出錢還是付不出錢,實際上他都不能太過分的,雖然殺人奪寶之類的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些半精靈們畢竟不是真的要出來落草,又有那個什么女神的教義束縛,干掉些強盜他們或者可以接受,這樣襲擊所謂無辜可就不行了。
“那么先生們,如果我雇用你們的話呢?需要多少錢?”
“挺聰明的啊?”愛德華眨了眨眼睛。實際上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在這種情況之下,算是最好的了。
“只要你們能夠將我們帶到羅曼蒂,我們可以付出任何的費用。不管是五千還是一萬金幣。”小孩兒眨了眨眼睛,狀似不在意地說:“雖然有些遠,不過以各位的能力,這三四百里的路程,還是很輕松的吧,更何況,越是向前,便越少有對方出手的機會了。”
“萊恩……哦,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的領地好像是被布萊霍克進攻了吧?怎么,想要到國王陛下那里去告狀?”心靈術士瞇起眼睛:“你覺得,國王陛下在這個帝國攻擊正緊的時候,會幫助你們出頭對付黑鷹家族,這個他主要的斥候兵源么?”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臉色便都是一變。空氣一瞬間沉寂下來。實際上,布萊霍克正是因此而有恃無恐,隨便找了個借口將這位伯爵的領地收歸己有的,他們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問題,但是向國王陛下訴求已經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咔啪。
短暫的沉默被一個刺耳的斷裂聲打斷!
那位女子的身影,已經不在原地!
那一瞬間,她的動作似乎壓縮了空氣!上一刻還在馬車旁邊,下一刻他已經站在了愛德華的馬前,一個翻身,她已經躍上了馬匹,一手抓住他持著法杖的手,另一只手中的長劍架上了他的脖頸上!…。
然后她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大聲沖半精靈們喊道:“不要動!把你們的武器放下!”
不得不說,這個突襲很成功。
如果心靈異能沒有發動的話。
后者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清明。只是卻看到所有的半精靈們都表情古怪——他們看著她,露出一種譏諷的微笑,好像是她說了什么特別愚蠢的話一樣。
那種表情讓女孩子大怒,她移動了一下劍刃,準備在這個施法者脖子上留下一個血口來讓他的手下更合作一些,可是隨即她就發現,劍刃竟然劃過了對方的脖子,沒有碰到一絲阻力,而對方仍舊站在那里,蒼白的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意,似乎早就知道她奈何自己不得。
難道是幻影?可是幻術受到攻擊,不是應該會自動消解么?
女孩子驚醒了過來。
但晚了一點,一種冰冷的感覺在頸間散開,她瞪大了美麗的眸子,發現一只手已經從她的腋下伸了過來,像是驟然出現在空氣中一樣的撫上了她的脖頸!不知何時,她面前已經只剩下了馬頭——面前的人質已經坐在了她身后,那只手不費吹灰之力,便已經將她牢牢地攬在了懷中!
而在別人看來,那位小姐卻是在躍上了馬鞍……直接坐在了黑袍人的前面,還在空間里揮舞了幾次自己的劍。
這可笑的動作讓人不解,而那個黑袍人,卻不緊不慢地從長袍中抽出了劍,輕松地就將她給制住了。
就像是她送上去給別人當人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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