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滴血液嫣然滑下,
于空氣中一頓,凝聚珠粒,再悄無聲息的落入水中。
水被裝在一只足有人頭大小的金杯之中,外面鑄出細微的符文,當薩滿祭司開始念誦出低沉的咒文,杯中的水波便開始搖動。但血液凝成的珠滴卻凝而不散,聚于中心,恍如瑰麗的寶石。
薩滿抬起頭,念誦出古老而冗長的咒文,他的聲音干澀,嘶啞,但那低沉的語調,卻仿佛蘊含著魔力,讓周遭的空間,讓整個圣堂,讓圣堂外的廣場中,都呈現(xiàn)出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凝視著那高舉的枯瘦手臂,仿佛每一次顫抖,揮舞,每一個指尖的開闔,都在撥動人們的心弦。
閃耀著的潔白星輝,從水中析出來了。
看起來很像是其中分離出的一部分,細微的白芒在水面上流連了一陣,然后升騰,分裂成為無數(shù)的絲線,他們纏繞在一起的主體松散開來,漸漸露出其下金色的波光。
波光流轉。
薩滿的目光,盯著那水中的光影,短暫的停頓之后,他仿佛歌唱一般的聲音簡短的一喝,于是,那光芒凝聚而成的無數(shù)細絲,就這樣在水杯中迸開!舒展!于是這些潔白的的光澤便很快延伸到了空中。
光暈閃爍。
金色,銀色,白色,藍色,各種各樣的光澤在這巨大的圣堂中開始閃耀……
耀眼的藍芒,金色的光輝。從其中脫穎而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擴展到高達幾十尺的光芒的細絲,環(huán)繞起那正在不斷擴大的金色與藍色棱柱!將纖細凌厲的白光播撒到視線之中每一個身影,也將這純凈的光澤不斷的延伸!
薩滿祭祀布滿了褶皺的面孔上,露出一個細微的表情,但是他的語聲卻絲毫不停,繁復的符文吟誦,被層層疊疊。不知從何來的回響聲所共鳴,剎那間,那言辭。已經(jīng)高亢入云!
整個中央廣場之中完全沉寂了,所有人都在仰望,因為他們看到。在那晴空之下,已經(jīng)凜然的立起了金藍兩色的兩道虹光!幾乎直沖天際的光柱,讓天光一時間明亮如斯!以那湛藍的顏色為底幕,一圈圈的紋理,向外擴展,每一層,恐怕都要以十里,百里為計!這美麗得幾近空靈的景觀,讓人們呆滯,不知從何人開始。他們一個接一個的跪倒下去在地上、向露出尊榮地天際默默祈禱。無數(shù)雙唇皮的暗自抖動在廣場上空匯成一片沉悶的、嗡嗡嚶嚶地回響。
天光濃烈,從羅曼蒂的中央大圣堂的巨鐘開始,圖米尼斯首都所有的圣堂和教會同時響起鐘鳴。陣陣鐘鳴宣告婚禮的一個小小的駕臨。
數(shù)哩之外。
名為魯薩的少年在狂笑,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那水晶之中,幻化出的影像。但隨著這光線不斷的變強,變亮,年輕的克魯羅德人原本猖狂的大笑也開始逐漸走音,最終寂靜無聲。
他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幻象里,薩滿祭祀高高舉起的手臂。直到那個耀眼的光芒慢慢收斂,露出了后面人群歡樂地海洋的時候……從天堂,淪落到地獄的痛苦,讓他的聲音已經(jīng)變成了幾乎撼動主物質位面的哀號!
“你!啊啊啊啊!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不,這不可能的,這不是真的,這是假的!是幻覺,是偽造的!”
他咆哮著,猛地蠕動身體,那一瞬間產(chǎn)生的可怕力量,竟然讓他逃出了四個騎士們的掌控,但并不是逃走,而是向著那水晶球的方向上沖了出去!一把將那水晶抱在了懷中!水晶后面的法師被這個蠻橫的沖撞撞出了幾呎,皇家密探的首領及時的站起身扶住他,可是法師身上因為施法被擾動而迸發(fā)的電光,立刻就讓兩個人同時慘叫了一聲!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對于自己的‘戰(zhàn)果’,名為魯薩的克魯羅德人幾乎視而不見,他只是不停地哀號著……
但沒什么是不可能的。
儀式成功了。
在他的內心深處,已經(jīng)第一個肯定了這件事情,他曾經(jīng)看過那光暈閃耀的景色,那代表了崇山之神對于一對愛人的祝福,而金色與青色,正是黃金血脈與普通人類結合的證明!而且,按照傳統(tǒng),光柱的高低,象征著克魯羅德人的神祇送出的祝福,即使是這些崇山子民們耳口相傳的故事里,最為英雄的汗王,和他的妻子結合的時候,神祇也從未將下過如此巨大的恩寵!
這要讓他如何接受?
“啊啊啊,不!那個婊子他不可能受到大神的認可,她,她只是個卑賤的侍女!怎么么……可能!”
毫無血色的面孔整個兒都扭曲了,瞳孔中充滿了不甘、憤怒與瘋狂的神色……魯薩兩只手如同鳥爪一樣緊緊抱住那顆水晶,將之一下子就從底座上扯了下來!晶球中的畫面瞬間便消失了,但是他卻仍舊抓住它,即使幾個騎士去扭動他的手臂,也無法將之拿出來,克魯羅德人只是哀號著,仿佛抱著那東西能救他的命一樣:“不,你們這些該死的……你們在騙我,你們在騙我哈哈哈哈……這是假的!你們也是假的,真的還在那里對吧,沒錯,你們都是假的……”
他口中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向著四周噴吐著唾液,狀若野獸,然后猛地撲向那個年輕的身影!
但幾個騎士已經(jīng)猛地將他按倒在地上……被一個小鬼從他們的鉗制之中逃脫對于他們來說已經(jīng)算是個恥辱了,如果再讓他當面?zhèn)α艘粋€可能是王國未來師的存在,他們可能真的只有自盡謝罪一途了。
“那是崇山之神送給他的子民的,最高程度的祝福。公主殿下和尊敬的阿爾法王的身份,已經(jīng)得到了他的承認!”
“那么,這場鬧劇,應該是已經(jīng)告一段落了吧?弗拉基米伯爵閣下?”
心靈術士的目光,從遙遠的地方收回,冷漠的語音,與女子的低吟穿過了那個哀號聲……十幾道細微的藍色光輝。在他深幽的黑色長袍上跳動了一下,而同樣的金芒,則在她的身周一閃即逝。可惜,被那個瘋狂的攪得一團凌亂的房間里,幾乎沒有人能注意到那個細節(jié)。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在了那個瘋狂的身影上。
是啊,該告一段落了。
王國密探的首領幾乎在瞬間就已經(jīng)做出了判斷,“很抱歉,子爵閣下,這里的事情,我會向國王陛下轉達的,一定會給予您一個正式的答復,但看來,我們這里接下來需要處理一些瑣碎的事情,所以。只好請兩位暫且告辭了。”
片刻之后,心靈術士和某個侍女身份的公主,已經(jīng)離開了那座陰暗的地宮。
kkk的辦事效率還算是高的,唯一的美中不足,或者就是到來的時候。離開的時候,便沒有了被傳喚時那樣的待遇,幾個法師一聲不響的將他們傳送到王宮側邊的一條街道上,便就此離去。別說是送回原位,就連代步的馬車也欠奉了一輛。
因此這兩位原本的婚禮貴賓,只能慢慢的依靠著自己的腳。向著大圣堂的方向邁進。
“你……你難道請求了阿爾伯特大師的幫助?”
目光穿過那些擁擠的人群,緊張的掃視著,直到確定周遭不可能有人再掌控他們的行蹤時,塞西莉亞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就在剛才,經(jīng)歷了猶如天堂地獄一般心理沖擊的,遠不只是魯薩一個,這位公主殿下背后的裘衣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手腳也有些酸軟,如果不是注意到愛德華的目光里一直充滿堅定,以及輕聲回答了那個提問之后,感受到那所謂叢山的呼喚,她的精神恐怕也會和那個可憐的叛徒一樣,陷入到了瘋狂的境地里。
“當然不可能吧……那里是大圣堂,反魔法法陣和應該是牧師們以神能鑄造的,師們與那些神棍們即使不是死敵,但是關系也不可能有多么好,他們怎么可能把反魔法法陣的權限下放給任何一個法師?尤其是師就更不可能了吧?
“那么你究竟是怎么做的?”
疑問只換來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于是公主殿下心中的疑惑,便被發(fā)酵的更加劇烈。
雖然是即時進行的采血,但是將血液更換,對于一個法師來說其實仍舊簡單至極——一個幻術,或者一個小小的法師之手,都足以在血液滴落之前就將之調換。
可問題是,舉行儀式的所在,可不是什么隨意選擇的所在,那里是皇家大圣堂,神圣的場所,為了保證不會混入間諜,破壞者,以及發(fā)生任何這樣那樣的意外,那里與皇宮一樣,擁有著最大規(guī)模的反魔法法陣,沒有得到核心法陣的許可,任何法術在那里都是無法實行的。
即使是最低的一環(huán)法術,也同樣不行。
被反魔法法陣籠罩,任何人也不能在那里使用魔法——如果說還有人能夠打破這個界限,那么自然只有那些傳說中無所不能,幾乎可以媲美神祇的師們。
即使他們真的有那樣的能力,但眼前的這個家伙,又是憑借什么來請求一位師出手相助的呢?
或者,代價并不大,至少不如想象中那樣大?
也不需要太過于強大的力量……也許有這樣的可能。或者,大圣堂的反魔法法陣之中,早就給那位師……或者其他的什么法師留下了可以施展魔法的權力,只要他們能夠出手,想要完成這件事情,并不困難,所以,他才會如此胸有成竹?
這也是最為合理的解釋了。
可是那樣一來,遠在數(shù)哩之外,這座同樣處于反魔法法陣中的建筑物里面的他,究竟是如何與那些人聯(lián)系的?他要如何知道,眼前的那一幕,究竟是不是真實的呢?
……
種種樁樁件件,無數(shù)的想法在克魯羅德人公主的腦海中形成。再被她一一否定,然后重新浮現(xiàn)出更多古怪的疑問。
于是,她最終還是無法按捺那好奇,又開口問了一次。
“我什么也沒有做啊……”
心靈術士搖了搖頭,看著她,似乎很樂于她苦惱一般,笑得格外可惡:“別鬧了。我怎么可能在你們的公主殿下和我們的國王陛下的婚禮上做出什么事情呢?更何況,你知道,那可是欺君之罪。國王陛下的震怒即使是一位師也不可能不正視,雖然不一定會放在心上,但阿爾伯特師憑啥為了我這個小小的學徒冒上這樣的風險破壞一位國王的婚禮?就算我是他的私生子都不可能吧。難道你從我的外貌上看出什么侏儒血統(tǒng)的特征了么?啊啊,你居然也像是那些皇家密探一樣,聽信了那個瘋子的謠言而疑神疑鬼,真是令人傷心……”
如果是真的那才是有鬼了!
不三不四的扯皮讓塞西莉亞公主的眉頭一下就皺的更緊,幸好,在她的神色轉冷之前,愛德華已經(jīng)開口了。
“我聽說呢,那些成功的完成了自己使命,拯救了很多人性命的人一般都是英雄啊,而在那些史詩里面。英雄可都是要得到一些褒獎的……”
“你想要什么?寶石?魔法材料,還是……”
“不不不……那種東西,您不覺得太俗氣了么女士?嗯,而且啊,雖然不能說我比你多多少。不過暫時一段時間里,你恐怕是不會給我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了,況且,我也不認為這次的事情能夠用那些小東西來了結,當然了,其實你也沒有必要非要知道不可。不是么?”心靈術士裝模作樣的伸出手指敲了敲額角:“而且……”
“什么?”
“啊,對了,一位公主殿下賜下的恩澤,或者應該算是獎勵中比較不錯的東西吧。”他笑了笑,指尖下移,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嘴唇?
公主殿下咬著嘴唇,瞪著這個可惡的家伙,不說話。只是將手按在腰際,那柄匕首的柄上,如果不是不想要背上一個過河拆橋的自責感覺,她可能已經(jīng)一刀刺了過去了!
愛德華也同樣沉默,于是時間,就在這沉默中流逝。
走過一條僻靜的小街,大圣堂的尖頂,已經(jīng)遙遙在望。
“你……”女孩子忽然開口道。
嗯?唔……
愛德華愣了愣,但這個時候,眼前的光影一暗,一抹柔軟,已經(jīng)在嘴上綻開!
不過,就在女孩子的身體想要后退的剎那,便已經(jīng)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攬住了!她發(fā)出唔地一聲驚叫,聲音卻又被堵回了喉嚨!
舌尖糾纏著,一邊靈巧,一邊笨拙……交換著滑膩的津液,在嘖嘖的細微聲響中繼續(xù)……
“好短暫啊……難道,就這樣結束了?我還以為,應該繼續(xù)吧……”
唇分……
克魯羅德的公主推開那個人,低下頭,感覺自己的面頰仿佛火焰在燒灼!但某個詭計得逞的人卻只是心滿意足的舔了舔唇角:厚顏無恥的笑道。
得寸進尺,是吧。
即使是脾氣再好的貴族女士的涵養(yǎng),恐怕在這一刻也忍不住青筋暴起……所以某個無良占了便宜的人也立刻舉手投降。
“好啦,好啦,其實很簡單,我可以在某些時候施法,所以這種事不困難……”
實際上,答案可能只要一句話,就足以揭示,可實際上的內情,反而更加。
當然,我們知道,對于愛德華來說,或者,對于靈能使用者來說,反魔法法陣,是沒有太大的意義的。
從一開始,愛德華就沒有相信過野蠻人的公主,那個簡單得讓人發(fā)噱的計策,如果真的可以瞞過一個國家的耳目,那么這個世界早就已經(jīng)沒有什么國家的存在了,克魯羅德人說不定都已經(jīng)成了世界之王……或者世界早就被巨龍或者什么肌肉魔獸占領了吧?
因此,首先的關鍵,是遙視術。
這個異能,可以讓愛德華的精神從皇家密探總部直接返回到國王陛下的婚禮現(xiàn)場,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全程監(jiān)控那一場儀式,想要做出什么手腳,自然容易得不能再容易了。
當然,這個后手,遠不是說說那樣簡單——遙視術的顯能時間,需要長達一個沙漏的時刻,也就是接近一個小時,在這個時間段里,顯能者必須要保持集中精神。如果是普通的心靈術士想要做出這樣的舉動,至少也要在某個靜室之中打坐之類;如同愛德華這樣,身體內還存在著另一個可以用來顯能的半獨立精神的存在,恐怕找遍整個多元宇宙,也不會有超過一只手手指數(shù)量那么多個。
至于說其他的,諸如在結束了遙視術之后返回,用操作聲音掩蓋住身邊女子的回答聲,以及在之前搶先一步控制了弗拉基米侯爵身邊的這個法師,讓他將監(jiān)視水晶的畫面換成直接監(jiān)控,再在最后把那個魯薩的精神徹底引導,摧毀,變成貨真價實的瘋子,與這個主體相比這都已經(jīng)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了。
不過,后手實際上也不只有這樣一個,他本來是打算使用靈晶仆的。
這是這件事最重要的一個關鍵,
“陛下他,陛下他……”
“陛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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