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他?”
女騎士將疑惑的目光轉向那個發言者,他正穿過幾個騎士的陣列,剛剛發出的洪亮語聲讓他的呼吸也有些急迫。然而卻仍舊勉強著提出答案。
“是的……以,拉爾夫斯家族的名義,我可以擔保他不是什么邪教徒,因為他是……學院的學生。”這位來者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也是阿爾伯……”
“原來是威利安,好久不見。”
那個年輕,帶著嘲諷,卻似乎能夠悄然深入人心的聲音又一次的響起,讓正在對話的三個人……以及周遭的所有騎士都不由一驚。
太近了。
那一襲黑袍,不知何時已經飄蕩在他們面前十尺的視線里,舞光術滲白的光澤輝映,那柔軟而漆黑的長袍,仿佛一抹最為深幽的光影,竟然令任何人都無法注意到,他究竟是如何跨過了這百多呎的距離,忽然來到了那三匹馬的前面的!
“好久不見,學徒長閣下。這樣的偶遇,真是令人欣喜……”打破了沉寂的,是一連串的金屬摩擦,但在這劍拔弩張的聲音里,那個問好,便顯得尤為溫暖和珍稀。
威利安?拉爾夫斯。
黑色的兜帽下的半張臉上,露出一個細微的笑意……面前那位正義感深重的小貴族,看來并沒有太多的變化,雖然在貴族裝束外加了一件象征學徒的褐色長袍,不過他那種對于任何認為有必要糾正的事情,都要不遺余力的個性,似乎沒有產生過絲毫的變動。
“有一個月了吧,看來你似乎又有精進,真是需要恭喜你呢。”
說起來,雖然是千辛萬苦的進入了魔法學院,他卻從來沒有真正在那里進行過一次像樣的課程,因此對于所有的同窗,他的腦海中也只是勉強地有個大概印象而已……除了塞西莉亞和米蓋爾。這位在入學之前就已經認識的威利安,倒也算是個最熟稔的人了。所以他并不介意,給對方一點必要的
“好吧,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我記得學院似乎沒有放暑假這一說吧?”
“嗯,我向學院方面……申請了一個任務。收集的材料我已經有所準備。所以也就有了一些空余的時間來處理自己的事情,”這位法師學徒微笑著點了點頭:“學徒長閣下,以您的身份又何必在這種地方浪費口舌呢?幸好,雙方都沒有造成令人遺憾的問題。否則就真的太……”
“沒辦法,我也同樣正在進行導師閣下的交給我的一項任務,不想讓人認出我來把事情鬧大……不過現在看起來已經鬧得夠大了。”
心靈術士象征性的解釋道……心中卻不由感嘆對方的運氣不錯——在確定了那些騎士的身份時他就已經想好了一套敲詐的招數,至少也能讓那位公爵在道理上吃些虧,這樣一來。要談那些半精靈的遷移問題時,便可以占據足夠的主動,可惜的是這位同窗卻不合時宜地出現,倒是救了這兩個毛頭一次。
說到這兩個毛頭……
那個男的撇開不談,那個女性的圣武士讓他有些好奇——因為女性的性格,細膩沉穩,也較為堅韌,因此雖然比例仍然較少,但作為圣武士不算罕見。只不過圣武士成為一支城防軍隊的實際指揮者。這個例子就是少數中的少數。通常來說,為了顯示出自己毫無偏頗的力場,圣武士只與牧師或者神殿的衛士們一道行動,也有一些會與冒險者同盟共處,只有貴族……那些門第。家族的高墻之下隱藏在黑暗,向來為圣武士們唾棄和不齒;圣武士們寧折不彎,萬事遵循正義的四瓣性格也讓貴族們很難與之為伍。
或者心靈術士的視線,讓威利安終于察覺了自己的失誤……他歉然一笑。開始介紹那兩個被晾在那里接近半個沙漏刻度的同伴。
“愛德華閣下,這位尤利婭小姐。嗯,圣武士閣下是公爵大人的女兒,雖然她很早就已經皈依在晨曦之神的麾下,但是有些時候,仍舊會為了公爵大人……為了維護鼓山城的秩序以及公正而貢獻出自己的力量。而這位是克萊恩?列特尼?蒂森克虜……”
原來如此,貨真價實的富二代么。
目光在那張英武與柔美結合的面孔上停了停,愛德華輕輕一笑。向后者點頭:“久聞大名。”他說——雖然這個時候,威利安的對于那位男性的介紹也在繼續,但法師理也不理會他,只是看著那位女子。
當然,這并非是自大,或者好色的表現……精神力如最為細微的絲線一般輕柔落下,在對方的精神表面,精準地攝取著每一絲可用的訊號。
這是個困難的工作,畢竟越是虔誠的信徒,精神便越發難以滲透……那是被完善的自我,以及神能的強化修筑起來的堅固城堡。
“……克萊恩閣下,是蒂森克虜侯爵大人的侄子,但他立志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因此現在在鼓山城服役,是一名百夫長和騎士隊長。”
“久聞大名。這位……嗯,愛德華閣下。”
栗色馬上的騎士長笑了一聲,向心靈術士撫胸一禮:“沒有想到您的魔法造詣竟然如此高深,果然就算是鷹雛,也不是麻雀可以比肩的生物。”
“一點小把戲而已。只是為了能讓你和你的部下們冷靜一點兒,失禮之處,還請不要見怪。”“既然都是熟人,那么各位也就不用再擔心什么‘沖撞’‘冒犯’之類的問題了,對于這些事,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心靈術士瞇起眼睛,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開口道。
當然這種‘大度’的表態,并沒有換來的對方的些許感激之意……威利安?拉爾夫斯呆滯了一下,只能搖頭苦笑,而那位圣武士。此刻卻
“威廉,你說……這位閣下只是一個學徒?跟你一樣?”
女圣武士瞇起眼睛,看著那個人揮了揮手,于是原本站在神殿門口的幾個半精靈,便大搖大擺的穿過騎士面前的空地,走了過來,她便不由深深地皺起纖長而濃密的眉頭。
是的,雖然用頭發,兜帽甚至是面具遮蓋了面容,但對方身邊的幾個人那纖細的手腕,舉手投足之間優雅的輕柔。還是足以讓觀察力敏銳的圣武士將他們的身份徹底固定住。。
回想起自己剛剛如臨大敵的表現。圣武士的心中極端不快……一個法師學徒,即使多么優秀,也不過就是個掌握了三環法術的施法者,自己在軍力上掌控著足夠的優勢。隊伍里甚至還有四個正式法師,居然就在那個小鬼面前畏縮不前,即使是面對施法者,無論何時都應該慎重行事,但這種情況。用慎重來形容,還不如說是膽怯更加合適!
這樣的感覺,讓對方那張露出了兜帽陰影,似笑非笑的面孔看起來格外刺眼。
“是的,愛德華閣下是一名法師學徒,但他跟我不大一樣。這個……但是,這一次他似乎是有重要的任務在身,因此,對于他的身份。我不便于過多透露,不過,他是我們這一期學徒之中的首席,能力最強者。”
威利安盡量斟酌著自己的語氣,點出一點那個同齡人的強大之處……一個大法師交托的任務。究竟會是什么,他無從查知,所以對于對方要保護身份的說法,他自然也就凜遵不疑。
但這并不能夠降低。他那個同伴心中的怒氣。
“那么,是否能夠請這位學徒先生解釋一下。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邪教徒聚集的巢穴?”
圣武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制住自己古怪的心緒,她平視著那一襲飄蕩在空中的黑袍,目光明亮得仿佛燃燒著的火焰。一時間仿佛成為了一種實質存在的力量,能夠壓榨出被提問者所有內心中的秘密。
然而,對于那個人來說,這目光并不能起到絲毫的作用,也就僅僅是一個女子對于他的注目。
“我說過了,我只是路過此地,但作為一個法師,對于一個號稱知識之神的存在的神殿,若是沒有半點興趣的話,那難道不是一種愚蠢的表現么?”蒼白的嘴角上,笑容不減,那種語氣似乎更加輕松:“適逢其會而已。”
“適逢其會……好吧,您是愛德華先生?很抱歉,根據父親……公爵大人的命令,今天在這個區域內出現的,所有的半精靈都必須經過嚴格的審查,”
“如果我的理解沒有出現錯誤,公爵的命令特指的是你們這里的半精靈,我身邊的人都是我的仆從和伙伴,與你們這里的半精靈沒有任何的關系,”
愛德華冷笑著打斷她:“另外,如果你是要逮捕什么暴徒之類的家伙……那么我可以很榮幸的告訴你,那神殿里就有那么十幾個人,其中還有個施法者,不過他們已經喪失了抵抗力,就算做是我對于你們行動構造成阻礙的一點小小補償好了。”
“什么?”
女騎士又一次愣住。
……
進攻的計劃似乎比預想之中更早就結束……
或者說,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愛德華的預料里的反擊并沒有出現,更別說是最為耗費時間的巷戰了——衛兵,騎士和魔法師就這樣長驅直入,在那座三層的建筑中搜索了大概小半個沙漏,然后便宣布清剿結束。隨即有一小隊人帶著那十幾個精靈和那倒霉的施法者離開,又留下了一隊士兵看守這座神殿。而期間根本沒有任何人提到那連接在大殿后面的建筑群,似乎他們從一開始就只是要抓住這殿堂里的十幾個人而已。
這樣潦草的表現,讓愛德華實在是有些側目。
當然,實際上他們究竟是成功或者失敗,對于愛德華來說都是些無所謂的事情……那個教會的根底如果被連根拔起對于他來說反而更加不容易進行下一步的行動,只是這樣潦草的結果,實在頗為有趣。
瞇起眼睛,愛德華望著那些騎士們的忙碌,若有所思……他不認為那座通道由多么隱蔽而難以發現,所以可能是幾個運氣好而率先醒來的家伙警告了里面的人,封死了道路,但更大的可能就是,這些人里早就已經被某些勢力滲透……而這一群人的帶隊者,又是個迷了迷糊的小丫頭。想要瞞過她實在簡單。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踏進那神殿一步。
好吧,那女孩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小了……至少愛德華能夠注意到,那件精致的銀色胸甲上,刻意打造出來的弧度。除非她是準備刻意裝胸作勢。
“那么,既然那清剿結束。我們是否可以離開?”將腦海里奇怪的想法收斂。愛德華問道。
“這……”女騎士明顯猶豫了一刻。
對于這個人,她在心中抱有極端濃厚額的疑問,自然是不想讓他就這樣輕易離開,不過尋找一個合適的借口。顯然不是一個圣武士擅長的工作。
不過與她相比,那位騎士長大人,顯然就要干練得多。
“哎呀哎呀,天色已晚,就這樣雖然我們此次的清剿已經結束。但或者無法避免的有一些漏網之魚在城中徘徊,為了保護諸位的安全,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代表公爵閣下,邀請幾位到鼓山城的城主府中暫住。”青年騎士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
顯然腦袋轉得還算靈動——此類的邀請其實也跟軟禁沒有太多區別。只要進入了城堡,那么即使這個古怪的法師學徒有天大的本領,想必也插翅難飛。
當然,即使對方拒絕。他也做好了幾種預案,可以堵住對方的理由——但讓他意外,又愉快的是,那個人,居然就此便點了點頭:“正好。這城市里的旅館都不是非常舒適,而且對于我這樣的窮學徒來說,旅費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既然您盛情相邀。我也就不客氣了、”
如此順利的態勢,讓名為克萊恩的貴族也有些發呆。
他當然不會知道。那個心靈術士本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與那位公爵閣下見面的。
……
“多謝……學徒長。”與威利安登上一輛馬車,向城鎮中心行去的時候,這位小貴族忽然開口道:“看來,我似乎是反而給你們增添了一些麻煩。”
他的說法其實不無道理,若是他沒有出現,愛德華確實有能力離開,而不會受到這些城防軍的任何干擾——當然,前提是,愛德華真的打算那么干。
因此,對于這個歉意,愛德華只是微笑著搖了搖手。“你跟他們似乎很熟稔啊”
“這個嘛……嗯,也沒有什么,我的家族,和格陵蘭公爵有著一些……嗯,貴族之間的往來,所以與尤利婭小姐,有那么幾面之緣。”威利安沉吟了一下,小心地回答道
不過愛德華促狹的言辭,很快就讓他紅了臉。
“數面之緣嗎?從那種局促的表現,看起來,這之中似乎遠沒有那么簡單……我說,你不會是喜歡這位小姐吧?”
“咳咳,您……您說笑了,愛德華閣下,”
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個忽然與印象中無法符合起來的人,干咳了幾聲,猝不及防的威利安好不容易才勉強擠出了一個平和的表情:“這個嘛,公爵大人現在似乎并沒有談論尤莉亞小姐的婚姻大事的打算,而且一位晨曦之神的圣武士,也不是……”
“圣武士也沒有禁止結婚的規條嘛……而且呀,有人說過法師和圣武士的配合是最好的呢,至少我就知道……不,是故事里,產生過這樣的搭配啊,法師的冷靜和圣武士一脈相承……只是有點可惜,據說每一個喜歡英氣十足的女孩子的男人都是天生的受虐者,不知道你是不是那樣?”
“這……”
“喂喂,愛德華,你不會是再說你自己吧?”
坐在愛德華身邊的麗莎小姐忽然插嘴,毫不猶豫地揭穿了某些事實:“真是物以類聚呢,你和你的朋友似乎愛好也差不多?不過那個誰啊,為了你自己的品德考慮,我建議你最好還是不要跟這家伙混在一起,否則的話,你說不定很快就會被你愛慕的那個圣武士給討厭了……”
“實際上那個,如果是愛德華先生的話,很可能不只是被討厭吧……”鬼使神差一般的,另一邊的小萊恩也低聲自語,毫不客氣的補上一刀。讓麗莎小姐夸張地撫掌大笑:“哈,對了,確實不只是討厭,如果是你那樣表現的,她說不定會要把你當成是邪惡之徒給審判了……所以,要是沒有愛德華那種實力,你最好別……嗚嗚……”
“笨蛋,我是在問這家伙!你閉嘴!”
“什么……嗚哇啊……愛德華你這家伙根本就是象……”
“好吧,好吧,我投降了,學徒長……”面前的凌亂,讓威利安有些發怔,但隨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舉起手來:“說實話,我確實是要去追求她的,不過,這不是因為愛慕,而是兩個家族的聯姻……有關于拉爾夫斯,蒂森克虜,以及瑞特格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