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拼盡全力,跑出了天廟外的高墻,向山下跑去。
身后眾人反應過來,對校尉窮追不舍。
從山腰到山下是密密麻麻的建筑,這些建筑除了本地居民住宅以外,大都是貴族們為了方便朝拜天廟而修建在這里的別墅,街巷布局周正,道路寬闊,前后望去一目了然。
校尉奔出幾條街道,回頭望去,只見身后眾人緊緊追趕,雖然相距還遠,但校尉此時身上創痛發作,越跑越是無力,心知再這樣跑下去遲早被追兵抓住。他拐過一個彎,發現左邊一道橫巷中的一所府邸門前有個童仆打扮的人正準備進門,校尉心中一動,沖那人跑了過去。
那人正準備進門,校尉趕到那人背后將畫戟架在他脖子上:你要死還是要活?
那人大驚:要活要活…
校尉:把衣服脫下來!
那人依言而行,背對著校尉脫下外衣,校尉不待他轉頭,在衣衫上撕下布條蒙住他的雙眼,捆住他的雙手,然后把自己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次是腳步聲傳來,追兵已近。
校尉:向前跑,我不讓你停就別停,否則我就殺了你!
那人忙不迭的點頭,向前跑去。
校尉閃身進了府邸,這時聽到巷口傳來聲音:他往這邊跑了,追!
緊接著腳步聲傳來,校尉隔著門縫,見眾人向童仆跑的方向追去,校尉不由地松了口氣。待追兵走遠,校尉準備開門離去,不料此時創痛發作,而且他廝殺了半夜,本就筋疲力盡,校尉一時支持不住,竟倒地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校尉才慢慢醒轉,睜開眼來,首先看到的是綾羅頂子,跟著發覺是睡在床上被窩之中。他一時神智未曾全然清醒,用力思索,只記得是劇斗逃跑之后暈倒,怎么會睡在床上,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只覺口中奇渴,便欲坐起,微一轉動,卻覺胸口一陣劇痛,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只聽外面一個少女聲音說道:“你醒了!語聲中充滿了喜悅之情。跟著便見一個西方少女急步奔進房來。圓圓的臉蛋,嘴角邊一個小小酒窩,雖不相識卻又覺得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見過,校尉竭力思索在哪里見過她。
看見他絞盡腦汁的樣子,少女“撲哧”一笑:我看過你在角斗場上和人搏斗。
校尉恍然大悟,依稀想起當時自己舉手向場上觀眾致意的時候在貴族看臺上見到過她。
少女和他目光一觸,臉上一陣暈紅,似笑非笑地道:你早忘了我吧?不過我記得你跟另外那個角斗士說‘上乘劍術,豈是老兄你所能知道…’,當時還以為你在吹牛,后來才知道你的劍術確實厲害,那是我看到過的最精彩的角斗!
校尉見到她的神情,腦中竭力回憶當時的情景,盡力思索下,腦海中驀地里出現了一幅圖畫。那是她坐在貴族看臺上,身著綠色長裙,嘴里吃著點心,她那身綠色長裙,這時竟似看得清清楚楚。
校尉知道,想要脫困就需要這少女相助,于是問道:你那身綠色長裙呢?
少女臉上又是一紅,甚是歡喜,微笑道:早就換啦,虧你還記得這些。你……你倒沒忘了我。
校尉笑道:怎么你沒吃點心?
少女道:好啊,這些時候服侍你養傷,把人家都急死啦,誰還有閑情吃點心?
一句話說出口,覺得自己真情流露,不由得飛紅了臉。
校尉聞言一愣,怔怔地瞧著她。
見他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少女臉上一紅,心中卻大有甜意,站起身來,到廚房去端了一碗湯出來,道:這鍋湯煮了半天了,等著你醒來,一直沒熄火。
校尉:真不知道怎生謝你才好。
他見少女端著雞湯過來,掙扎著便要坐起,牽動傷處,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少女忙道:你別起來,我來喂你。
少女將校尉小心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伸匙嘴邊,試試匙羹中湯已不太燙,這才伸到校尉口邊。
校尉喝了幾口湯,見她臉若朝霞,笑靨如花,不禁心中一蕩,心想:可惜她是敵國之人!敵國之人,那倒也不怎么打緊……唉,如果這時候在喂我喝湯的是公主,縱然是腐腸鴆毒,我卻也甘之如飴。
少女見他呆呆地望著自己,臉上顯得情意綿綿,不由芳心竊喜,萬料不到他這時竟會想著別人,微笑道:有什么好看?
不料校尉張口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少女大驚,連忙放下手中羹湯,服侍校尉躺下。
原來校尉本身傷就沒好,此時又忽然想起了公主,心神激蕩之下竟又暈了過去。
天廟中,少女心中默默禱告:
“角斗場上剛見到他就開始喜歡他了,他英武、聰慧、充滿英雄氣概。我們西方也有英武儒雅的男子,可是我不喜歡。他本來只是個角斗士,也許會在某次角斗中被殺死,我們本不會再相遇,沒想到他卻又暈倒在我家郊外的別墅里,而我偏偏又心血來潮想第二天來朝拜天廟于是住在別墅…我們能相遇,也許就是那些東方人所說的緣分吧。
他身受重傷,日夜昏迷,時時不斷地叫我:‘公主!公主!你別離開我。求求你,別離開我,可別拋下我不理。’”
少女默念到這里,淚水盈眶,甚是激動。
“他后來清醒了,瞧著我的時候,眼光和神氣一模一樣,仍在求我別離開他,只沒說出口來而已。
我雖然沒跟他說,但我心中已經答允了他,他痊愈也好,終身不治也好,我總是陪他一輩子,永遠不離開他了。”
少女默念到這里,眼淚流了下來,但臉上神采飛揚,又害羞,又歡喜。
“我這輩子跟定了他。他如一生一世動彈不得,我就一生一世陪在他床邊,侍奉他飲食,跟他說笑話兒解悶。他如果好了,將來回東方也好、留在西方也好,我總是和他在一起。
我不是驀地動念便答允了他,我已想了很久很久。不但他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他,要是他傷重不治,我也活不成了。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這么怔怔地瞧著我,我比什么都歡喜。
對他啊,我是說不出的憐惜,說不出的喜歡。他來自東方海域,那里和我們西方海域是死對頭,我……我知道可能有問題……可是不管怎樣,我總是喜歡他。我去將他的來歷問清楚,如果他對我們西方并無歹意,還請上天成全我們這段姻緣。”
少女禱告到這里,站起身來,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