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泫御瞪著君兮,她拉了自己的行李箱進屋,頭也不回的把門合上。走廊里一片壓抑人心的沉寂和黑暗。
他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周先生,接下來去哪兒?”上了車,司機問他。
“回醫院?!彼f鱟。
“是?!?
車子掉了個頭,駛離巷子的時候,三樓那盞燈才亮起來,不過周泫御沒有看到,那個站在窗簾后的女子,一直看著他襤。
醫院里燈火通明,周泫御進去之后,沒有往周子彥病房那里繞。他知道周子諺需要的是時間和空間而不是每人一遍的安慰。
他直接往醫生辦公室的方向走。
Jason正要下班,他的白袍剛脫下,就聽到門外的敲門聲。
他說了句進來,門才被推開,周泫御站在門外,披著一身清冷的光。
“要下班了?”周泫御問。
“是的。不過既然你來了,那就再坐一會兒吧?!盝ason把白大褂掛在衣架上,轉身拉開了椅子,示意周泫御坐。
周泫御坐下去的時候,掃了一眼辦公室的布置,這是一人間的辦公室,還算寬敞和整潔。
“習慣嗎?”他問。
“挺好的,很習慣?!盝ason是個特別能隨遇而安的人。
“特地把你叫回來實在不好意思。”
“阿Ken,咱兩的關系,你就不需要說這些客套話了?!盝ason拍了拍周泫御的肩膀:“要說不好意思,那我也有不好意思的地方。這么大張旗鼓的趕過來,卻什么忙都幫不上。子諺的腿該怎么樣還是得怎么樣。”
“這不能怪你。你能來已經是最大的幫忙了。”
“子諺情緒好些了嗎?”
“嗯。他已經接受下周手術的提議?!?
Jason不由的豎了一下大拇指:“看來那位叫君兮的小姑娘,她的話在子諺心里很有分量!”
周泫御沉默,連Jason都看出來了,君兮對周子諺有多特別,他又怎么能裝看不見。
“是她吧。”Jason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什么?”
“對你很特別的那個女人,是她吧。”Jason藍寶石一樣的眼睛在燈光下泛著光,那目光迷人的很,也讓人無處逃遁。
周泫御回過神來,才意識到Jason兩句“是她吧”用得都是肯定句。
“你別胡說?!?
Jason聳聳肩,嘴角一耷拉:“又不是我說的。還不是林……”
“Jason,到此為止?!敝茔驍嗔怂?
Jason雖然耿直,但也知道看眼色。
他知道揭人傷疤是不道德的,打聽八卦也是不可愛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阿Ken,你的嘴唇,是女人咬的吧?”
這次,用了問句。
周泫御愣了一下,抬手去碰唇上的那個疤,血已經止住了,可疤還是疼得很,他一動嘴唇就疼。
這個小女人,也不知道怎么狠心下得去嘴的。
她這又是什么意思?和和美美的過了三天,卻在最后一刻反咬了他一口……女人的心思真難猜。
“我自己不小心咬到的?!敝茔f。
Jason嘿嘿嘿的笑起來,意味深長的說:“阿Ken,你可真是越來越不小心了?!?
周泫御心頭一團煩悶,他站起來。
“走,喝一杯去?!?
君兮一個小翻譯,幾天沒去公司,工作就已經積累成山,更別說是日理萬機的總裁大人周泫御。
隔天,周泫御一早就進公司處理郵件,會議行程更是擠得滿滿當當。
因為好幾天沒有來公司,為了不和下屬部門之間交流脫節,這一天的早會由周泫御親自主持。
君兮和孝琳她們拿著筆記本進入會議室的時候,距會議正式開始還有五分鐘。孝琳說,周總的開會風格就是提前五分鐘全部到齊,這五分鐘里談點什么都行。
君兮還沒有琢磨透這所謂的“談點什么都行”到底是什么意思,周泫御和高萊茵走了進來。
“喲,周總,嘴唇怎么了?”有人出聲八卦。
周泫御的拇指摩挲了一下唇上的那個疤,早上洗臉的時候他看到已經結痂了,但是一碰還是隱隱作痛。
“你覺得?”周泫御淡淡地和那位八卦的部門經理開起了玩笑。
“我覺著是被人咬了?!?
會議室里響起“嗤嗤嗤”的竊笑聲。
“周總昨天晚上有桃花吧?!?
有人接腔,徹底引炸了會議室的氣氛。
周泫御笑而不語,目光繞著會議桌掃了一圈,掃到君兮的時候,也沒有多停留一秒。
“好了,會議開始了?!?
高萊茵及時出聲,將蠢蠢欲動的氣氛壓下來。
大家瞬間安靜。
莫名的,君兮想笑。
她抬眸,看向周泫御。他打開了會議資料,有條不紊的掌控著會議的流程,那對什么都了如指掌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好幾天沒來公司的人。
相較于他的專注,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君兮盯著他的唇,那個疤讓他的薄唇豐盈了不少,想來,自己昨天晚上下嘴的確重了些。
那一瞬間她什么都沒有考慮,只想著讓他能痛一下,畢竟,痛比快樂更加難忘。
是她疏忽了,他這樣時時刻刻被眾人矚目著的人,怎么可以留下這樣曖/昧不清的疤痕。這后面幾天的八卦得被人杜撰成什么樣,她已經能猜到了。
會議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周泫御放下筆宣布散會的時候,順勢把目光落到了君兮的身上。
“文君兮,你留一下?!彼匀坏恼f。
君兮正在合筆記本的手一頓。
孝琳她們意味深長的朝君兮看過來,剛剛早會之前,她們還在開玩笑地問她,一趟意大利之行有沒有和周總拉近關系。她義正言辭的說了沒有。可這會兒周泫御忽然把她留下,豈不是給人想歪的空間嗎?
“你現在把Gino報價的郵件調出來?!彼坪蹩闯隽怂膶擂危么蠹叶寄苈牭玫降穆曊{,又補了一句。
“是。”君兮松了一口氣。
會議室里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走出去,很快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明明就是正常的工作交流,君兮卻有些緊張,鼠標在她手里上下滑動著,她早上剛收到的郵件,這會兒愣是找不著了。
“找到了嗎?”
等了一會兒,周泫御問。
“找到了。”
君兮把郵件的窗口調到最大化,把屏幕轉向周泫御。
“幫我看看,這兩條價格條款有沒有問題?!敝茔钢缓臀鍍蓚€數字。
“沒有問題,我看過合同,合同上就是這樣標明的?!?
通過這幾天的翻譯,君兮已經對合同上的條款和Gino方面的各項信息都了如指掌。她有信心,周泫御無論問什么問題,都難不倒她。
周泫御點了點頭,他盯著自己的手提屏幕,半晌沒有說話。
“周總,還有其他事情嗎?”君兮看著他。
“過來?!彼牧伺淖约荷磉叺奈恢?,示意君兮抱著電腦走到他身邊去。
君兮乖乖照做。
“這封郵件是什么意思。周泫御指著其中一封意大利文的郵件問她。
君兮先看了一眼發件人,又看了一眼收件人和抄送對象,確定自己早上沒有收到這封郵件。
她沒有看過的郵件,就不能立馬把內容翻譯給周泫御。
“稍等一下?!?
君兮說著,往周泫御的屏幕更近的湊了湊。她視力不太好,眼鏡又落在外面的辦公桌上了。
周泫御感覺到一陣清甜的香朝自己撲過來,他一抬頭,君兮的臉已經湊到了他的眼前。
她認認真真的看著屏幕上的意大利文,紅唇一動一動的,好像只有輕聲的將上面的文字念出來,她才能記住。
周泫御肆無忌憚的盯著她。
她的臉施了點薄米分,看起來就越發的明艷動人。他這個角度,能看到她飽滿的耳垂和耳垂上那個細小的黑點。
那是她的耳洞。
周泫御記得君兮很小的時候,她媽媽就帶她去打了耳洞。那個時候的她壓根還不知道,耳洞會在將來長大之后給她帶來什么樣的用處。她只知道疼,疼得哭著回的家。
那天他正好在,看到她哭著回來,一把就把她抱起來哄。哄了好久,也沒止住哭。
周子諺在一邊嘲笑她“愛哭鬼羞羞臉”,她“哼”的一聲轉臉把頭更深地埋進他的頸窩里,靠在他肩膀上悶悶地反擊:“周子諺,你沒挨這兩槍,你當然不知道疼了。不過就你這個膽小鬼,也不會敢去挨槍。”
“誰膽小鬼了!你才是呢!”
周子諺沖過來攥住了君兮的腿就想把她拉下來打架……可是,這樣水火不容的兩個人、見面就能鬧的家里雞犬不寧的兩個人,什么時候變得那樣親密。
君兮昨天說,周子諺是她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時有多重要。
一定,重要過他吧。
“這是Gino發給你一個人的感謝信。”
君兮忽然出聲,拉回了周泫御的意識,他“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
“Gino說謝謝你親自去意大利見他,他說蘭心昨天還在記掛著我們,讓我們什么時候再一次意大利,一定盛情款待我們?!彼f完,又補了一句:“蘭心真客氣?!?
“我是,很想再去一次意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