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臺,此處原本是屬于韓國的西南城邑,如今遍插的卻是秦國的旌旗。
而初元二年的州試過后,去歲初元五年并未等到望眼欲穿的大秦國勢,而又是舉辦了一場州試,作為初元二年大秦潁川郡的州試首魁,韓相張開地的長子如今便是在鈞臺做一個小小的縣令。
鈞臺只有民眾八百戶,然而卻是駐扎了三千人的兵馬,這也是造就了鈞臺并不似秦國的其它縣邑那般,情勢比較復(fù)雜。
但是張平這些年處置鈞臺之事卻是章法有度,井然有序,似同期為官縣邑的南陽郡前三甲,除卻那首魁荀況之外,嬴復(fù)和百里執(zhí)二人都是已經(jīng)做到了郡治的大官了。
而張平卻是困局于鈞臺,其實(shí)張平也是知曉其中的緣由,因?yàn)閺埰降母赣H乃是韓國的相國張開地,張氏一族乃是韓國的望族。
即便是張平有才,然則其出身卻是注定了秦人絕無可能輕易的相信他,將一方的軍政大事徹底地交給他的。
然而,現(xiàn)如今卻是有一個脫穎而出的機(jī)會擺在張平的面前,乃是大秦魯陽君的長子奉常嬴平親自前來找張平商談此事的。
秦國,欲要割讓城邑于韓國!
大爭之世,大亂之世,向來聽聞的只有弱國、戰(zhàn)敗之國割讓土地給強(qiáng)國、戰(zhàn)勝之國的,何時聽聞過有強(qiáng)國割讓土地給弱國的。
果然,如張平一開始獲悉此事的態(tài)度一般無二,秦人的用意果然是十分險惡!
秦國割讓給韓國的城邑乃是在荊地之南,一處韓人連聽說過都是未曾的蠻荒之地……越城嶺!
從那位心思深沉的奉常嬴平得到這則消息,張平就是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關(guān)于韓國大事,尤其是夾在秦韓之間,張平也是不敢有著絲毫的做主,數(shù)日之前,張平便是修了一份家屬送往新鄭的父親。
于是,張平在十多日的焦急等待中終于是等到了新鄭那邊的回信,這個速度無疑是有點(diǎn)忙,但是見到了自己父親張開地親自到來鈞臺之后,張平方才是意識到了,此事在父親的眼中已經(jīng)是關(guān)乎到了韓國的生死存亡。
見到長子張平在這鈞臺做一介小小的秦國縣令,張開地也是有一些怒其不爭的呵斥道:“入秦求仕已經(jīng)是有三四年了,焉能夠在這小小的鈞臺做一個縣令!”
張開地這些年對張平十分嚴(yán)厲,聽聞父親如此責(zé)問,張平也是趕忙解釋道:“秦國雖然是求賢若渴,但孩兒的……身份畢竟擺在那里,不得秦人重用乃是在情理之中……”
張開地父子二人身處鈞臺的私府之內(nèi),堂內(nèi)不知何時鉆出來一道約莫六七歲的稚子,用著稚氣卻是聰慧的語氣對著慍怒中的張開地言道:“祖父,為何生氣?”
張開地看著孫兒這副靈動的模樣,心中怒意也是消釋了大半,當(dāng)即也是揮了揮手,讓張平起身:“此事的確是怪不得你,原本還想著你入仕秦國勸秦君行存韓之計(jì),現(xiàn)如今恐怕……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秦國這等亡國之計(jì),某韓國都是不得不以臣事秦國!”
張開地試著問道:“父親這意思,莫不是欲要答應(yīng)秦國?”
張開地回過頭來,看著張平開口問道:“你可知為父為何將你派往秦國入仕?”
“自是為了存韓之策!”張平一口應(yīng)道。
“此乃其一,卻不是其二。”張開地卻是搖了搖頭,終是說道:“天下之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實(shí)乃自取滅亡罷了,存韓之心,乃是張氏為仕韓國之心,然而,在臣子之心前,你必須還得有一顆為族人考慮的思慮之心!”
“既然韓國已經(jīng)是必須選擇臣事秦國,為父所謂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蓄延秦國如今的國祚方才是正事!”
“秦國將所謂的越城嶺十幾座劃給韓國,無非就是要韓國派遣人口去充實(shí)那等荒蠻之地,此舉只會是充實(shí)了秦國的國力卻是大大削弱了韓國可征之卒!”張開地意味深長的說道:“此消彼長,韓國斷然是只能夠作為秦國的附庸!”
張開地抬起頭,從長子張平的身上挪移開了視線,落到了孫兒的身上,終是說道:“然而某張氏一族確實(shí)不能完全附在韓國這艘注定沉沒的船只上一同覆滅!”
張平若有所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著家父的目光,一同看向了自己的兒子身上。
……
韓相張開地終是奉著那位已經(jīng)是幾近失心瘋的韓王命令,同意了秦國賜予韓國越城嶺北部的城邑。
自初元六年六月伊始,韓國第一批被征發(fā)的民眾,即關(guān)于許田周圍的將近十萬民眾開始了浩浩蕩蕩的遷徙越城嶺的歷程。
與此同時,秦庭也是冊封巴地的相氏族長相乹為【越城南侯】,率領(lǐng)族人奴隸前往越城嶺以南,再者隨后歸附秦國的鄭氏部族族長鄭圇,亦是被秦庭冊封了【都龐南侯】,見秦庭打算,乃是以中原百姓遷移至五嶺之北,施以當(dāng)?shù)亟袒?
而性格偏向于剛猛暴戾的巴人部族則是遷移到五嶺以南與那些百越部落糾纏。
相乹和鄭圇乃是初元六年九月份來到越城嶺,但見到了連綿不止,人跡罕見的越城嶺,也是感受到了嶺南的蒼茫……以及自己的無力感!
相乹更是對著身后的那位女子身影惱怒道:“這就是你所說日生斗金的石牛!”
與相乹差不多,鄭圇也是瞧著這位枳縣巴氏的掌權(quán)人,虎目瞪著,似乎是要發(fā)作將這誆騙自己率領(lǐng)族人奴隸前來這荒蠻的偏僻之地撕碎!
“此處并非是石牛之地……”巴清的目光看向了遮擋住視線的高山遠(yuǎn)嶺,似乎是見到了另一邊,道:“在山的那一邊,有著十倍、百倍于巴蜀之地的遼闊地域和人口,還有肥沃的能夠一年三熟的土地,兩位族長若是困守在巫山那等彈丸之地,倒不如入這五嶺之南,趁著秦國大軍到來,趁早發(fā)兵攻占五嶺之南更多的地域,抓住那近在眼前的石牛!”
“怎么!”相乹和鄭圇也是驚駭:“秦國也會向此處派兵?!”
巴清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這是自然,單單是一年三熟,便是吸引著中原無地可耕的庸耕者前來這五嶺之南開疆拓土,繁衍生息!”
巴清回過頭來,看著相乹和鄭圇,再次明言相告:“秦庭自然也是看中了這片土地一年三熟的肥沃,好生耕種便是大秦的后續(xù)糧倉,秦庭焉能夠不重視,自今歲開始,大秦每歲便是會征二十萬之民填充五嶺空虛的人口土地生產(chǎn)糧食。”
“再者就是秦庭已經(jīng)是頒發(fā)【自由募兵制詔】詔告大秦民眾,可自由入伍從軍,相信不久后這逶迤橫亙的五嶺也必將是被大秦的兵卒……徹底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