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舫落病重,那便不要讓她勞累了,本郡主親自進(jìn)去看望也是一樣的。”
靳宛臉上掛著真切的笑,眼里滿滿的都是對舫落的關(guān)心。
任誰看了靳宛現(xiàn)下這模樣,都不會認(rèn)為靳宛是在做戲,就連謊話連篇的惠妃也不例外。
她只當(dāng)這位郡主真與舫落交情頗深,當(dāng)下禁不住在心中暗罵:難怪舫落嚷著要恢復(fù)男兒身,想必就是為了這個郡主吧!
“郡主待舫落一片真心,惠妃,便隨了郡主的意思吧。”
惠妃一時恍神,便錯過了最佳的反駁時機。
谷博已然開口,惠妃又如何能夠再說“不”?
因此只好強忍著不悅,溫婉道:“能得郡主厚愛,是舫落的福氣,郡主請進(jìn)吧。”
“那本王與兩位皇子,便在外面稍候,如何?”谷博征詢地望向敖千。
敖千本來就對“探望舫落”沒多大興趣,這時自然是頷首,允了:“可。”
敖鈺倒是想跟進(jìn)去,可在來之前,他就被靳宛一再叮囑過,進(jìn)宮后一切要聽她的安排行事。
所以敖鈺只能苦哈哈地點頭:“阿鈺也愿等。”
那廂靳宛已經(jīng)推開門,走進(jìn)了房間。
最先映入眼簾的,并不是谷舫落,而是一個年紀(jì)稍大的宮女。看她的裝扮,應(yīng)該是惠妃身邊的掌事宮女。
“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出去吧。”靳宛溫和地對那名掌事宮女道。
方才他們在外面說話,相信這里面的人,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聽見了。
因而靳宛話音落下,掌事宮女縱然心里不樂意,卻還是得裝出一副溫順的模樣,恭敬地應(yīng):“喏。”
等她出去了,聽見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靳宛才抬腳邁步。
繞過屏風(fēng),靳宛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一臉蒼白之色的谷舫落。
“郡主姐姐……”
谷舫落睜開眼,對靳宛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靳宛沒說話,走到床邊定定地看著他。
被她盯了半晌,谷舫落忽然閉了閉眼,疲憊地道:“我好累……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每次想到自己的人生,都覺得未來一片黑暗,舫落真不知道活下去有何意義。”
聞言,靳宛的眼神變得溫柔。
她微微湊近,俯身盯著谷舫落,認(rèn)真地開口:“舫落,你想不想離開王宮,離開古國?”
此話一出,谷舫落猛地睜眼望著她。
這一剎,他的眼睛里閃爍著亮光。
靳宛輕聲道:“阿鈺說,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們一起到帝都去。到了帝都,你不用裝成女兒身,想穿男兒的衣服便穿男兒的衣服,再也不必理會其他人的目光。”
“五皇子說的?”谷舫落怔住,似乎是無法想象,那個孩子一般的五皇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阿鈺喜歡你。”靳宛笑了,瞇著眼,對谷舫落說:“一直以來,除了幾個皇兄還有我,阿鈺就沒有什么朋友。能夠認(rèn)識你,阿鈺似乎也很開心,所以他希望能看到你過得快樂。”
谷舫落似乎不能理解,眨眨眼睛,“五皇子地位尊崇,想要巴結(jié)、討好他的人,應(yīng)該有很多才對,怎么可能沒有朋友?”
“那樣的人,算得上是朋友嗎?”對于谷舫落這單純的腦回路,靳宛也是無奈得很,“何況阿鈺的情況有些特殊……總而言之,你是阿鈺第一個朋友。那在你心里,阿鈺是不是你朋友?”
這下谷舫落沒有遲疑,認(rèn)認(rèn)真真地回答道:“五皇子雖然沒有舫落聰明,但是他對舫落很真誠,也不像其他人那樣將舫落視作洪水猛獸,他是個好人。”
鑒于谷舫落受到的特殊待遇太多了,所以另外幾位公主、王子,都不愿接近他。
而且因為谷舫落自身性格的原因,導(dǎo)致越來越多的人誤以為他不好接近,或者是心地惡毒,因此見了他往往都是繞道走。
越是遭到別人的漠視與疏離,谷舫落的性情也就愈加別扭,往往說出來的話都是口不對心的。
像他這種人,俗稱:死傲嬌。
有的人傲嬌起來惹人喜愛惹人疼,但谷舫落的傲嬌,卻只會讓別人忌憚他、畏懼他、厭煩他,最后導(dǎo)致大家都在盡量躲避他。
靳宛大致能猜到這些,谷舫落本人也未必不清楚。但知道歸知道,心里能不能接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你也將阿鈺當(dāng)做朋友,那事情便好辦了。只要你開口,我保證這次回帝都,會帶著你一起。”
“郡主,你們是不是要走了?”谷舫落忽然覺得揪心,語氣悵然地問道。
“嗯,我們這次在谷城待了七個多月,再不回去的話,會趕不上商會大賽的第一輪賽果結(jié)算。”
見谷舫落貌似沒有下定決心,靳宛就猜他八成是對惠妃還心存不舍,當(dāng)下就淡漠地說:“在惠妃娘娘心里,到底有沒有舫落的位置,我認(rèn)為這很難說。
“但無論如何,母親與自由,你只能二選其一。因為谷國主已經(jīng)明確表示過了,若是你留在古國,那你永遠(yuǎn)只能是‘舫落公主’。
“此外,像這次被惠妃娘娘軟禁而無人得知的情況,估計以后也不會少。除非某日,你再也沒有了自我,沒有了追求自由的思想,那樣你就完全變成了惠妃娘娘的傀儡。
“到時候,惠妃娘娘說什么你就做什么,她當(dāng)然不需要再懲罰你了……如果說,這是你想要的人生,那我就不再干涉。”
在靳宛描繪這幅前景的時候,谷舫落的目光逐漸產(chǎn)生了變化。由一開始的痛苦迷茫、掙扎猶豫,慢慢地變成了清明堅定。
良久,谷舫落的聲音低低地響了起來。
“郡主姐姐,我不希望變成母親的傀儡。我很感激母親將我?guī)У竭@個世界,但是,這不能成為她逼我放棄自我的理由。
“其實是男是女,并沒有那么重要。但只要我一天還是‘舫落公主’,母親就還會幻想著,自己能成為古國的王后。
“為此,母親變得越來越不像她了。我不希望未來的某一天,看到面目全非的母親,因此郡主姐姐……
“請帶舫落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