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這位六少爺就眉頭輕蹙,臉色難看地瞪著地上的炭盆,頗有些義憤填膺的架勢。
董婉不想和他搭話。
雖說自己覺得自己和以前完全不同,氣質容貌都大變了,可到底還是原來的身體,萬一讓這位認出,那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這位能憑一句我是為了你好,就自顧自地張揚到天下人皆知——話說,董婉此生唯一的弱點恐怕就是原主的出身,她絕對要保證這個弱點永遠不會傳揚出去,所有知道的人,必須是絕對值得信任的。
目前來說,保持得不錯,事實上,就是知道點兒她底細的那些人,也只是覺得她是落難流落去了劉家,絕不相信她是個普通人,畢竟,一身學識無法做假。
所有好友親人都覺得董婉遠離劉家那是天大的好事兒,最好再也不要扯上一星半點兒的關系。
可這樣的道理,普通人都能理解,董婉可不敢保證六少爺這類公子哥兒也能夠理解。
或許,他還會覺得董婉是受了欺負,被逼無奈遠離了家,非要再讓她回去不可。
就像前些年,六少爺的堂姐守寡,打算帶著孩子一個人過,他知道了之后,特別上心,又知道有個街上賣畫的窮書生中意自家堂姐,就愣是硬生生把兩個人湊作對兒,諸般手段盡出,那等手段,簡直讓原主毛骨悚然,從此再也不敢跟六少爺多說半句話,有多遠就躲多遠,可憐人家那個堂小姐,再不樂意,還是要哭哭啼啼地嫁了出去。
后來才一年多,她再見那位堂小姐,好好一青春年華的姑娘,已經被磋磨成狼狽不堪的婦人。
六少爺還一副自己做得很對,做得很好,拯救了人家未來的無辜表情。
從那之后,原主就對這個人有一種特別的戒備,總是躲著,不肯接近,當然,人家是正正經經的劉家少爺,雖然是庶出的,可也很得劉老爺看重,原主一姨娘,想接觸也沒機會。
…………
“你們在燒什么?”六少爺一腳過去,把火盆給踢了,蹲下身就把那賬冊揀起來捏在手里。
兩個女學生嚇了一跳,還是有個男同學聽見動靜出來,厲聲道:“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男學生一招呼,屋子里幾個義工趕緊扔下手頭的差事都撲出來,牢牢把其他女孩子們護在身后。
尤其是董先生,更是讓幾個義工擱在后面,肖女士也聽到聲音走出來,滿頭霧水地看著眼前六個男男女女。
“怎么回事兒?有人鬧事?”
她頓時有些不可思議。
肖女士是誰?不敢說在京城能橫著走,可肖家人脈關系多廣?就是孫老爺子也要給面子,董婉也不是一般人,她們開了積善堂,那上上下下都打點過,尋常巡城的衙役,隔三差五都會過來轉一圈兒,就怕有人鬧事。
這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六少爺已經氣得臉色漲紅:“你們居然燒賬本?我早就知道,你們這些什么善堂都是以做慈善為借口,騙人錢財,我們老百姓省吃儉用,省出來銀錢,想要做點兒善事,信任你們,才把錢捐給你們,可你們呢?你們這些敗類,把我們的血汗錢都揣進自己腰包!你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這白凈的少爺,噼里啪啦一通訓斥。
這邊幾個義工目瞪口呆。
吵鬧起來,京城看熱鬧的多,一時間,周圍圍了一群人,那位六少爺還是個人來瘋,一看人多,叫囂的聲音更大。
“你們知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簡直是給我們京城的老少們丟人,趕緊關門吧!”
“我早就知道你們這些人的嘴臉,從來不給什么善堂捐款,傻子才捐!”
他身邊那幾個同伴,臉色也不好看。
周圍好些路過的路人,看像這些義工的目光,都帶了點兒異樣,到是周圍的鄰居跟著發蒙。
事實上,做義工的學生們,這會兒才回過神,聽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登時就怒了。
“……你胡說八道什么!”
蹭一下,就有兩個男生站出來,怒喝。
“讓我揭穿了你們那齷齪心思,惱羞成怒了?”六少爺冷哼了聲,“你們一個個打扮得斯斯文文,沒想到都是黑心肝兒!”
一邊說,他還一邊揮舞手里的賬冊。
因為這人太正義凜然,路人們都忍不住跟著他義憤填膺,沖著積善堂的人指指點點,嘈雜聲四起,氣得一幫義工們簡直恨不得撲過去咬人,奈何都是斯文人。
有個只有十四五歲的義工都忍不住嘀咕:“黃叔他們不在,在的話,非撕碎了這小子的嘴巴!”
到是有些知道底細的鄰居,愣了半天,才回過神,“等等,等等,究竟怎么回事兒!”
旁邊賣古董的張老板站出來,“這位少爺,你在胡說什么,人家積善堂怎么了,你就這么詆毀人家?”
六少爺掃了張老板一眼,臉上露出一點兒不屑:“詆毀?沒看見他們做賊心虛,連賬冊都要燒掉?算了,你們也是疏忽大意,讓他們給騙了,以后記得,千萬別找這種善堂捐款,捐出去的錢,還不知道進了誰的肚子……跟我學學,學聰明點兒!”
董婉:“……”
不知道這位六少爺在哪兒受了刺激,這是跑到這兒來找茬發泄,他就這毛病,劉家的人都清楚。
董婉都沒說話,肖女士他們也沒說話。
人家鄰居們先不樂意了,張老板皺了皺眉:“你這個少爺怎么不分青紅皂白啊,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可人家積善堂絕不會出現你說的那種地方。”
六少爺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你知道什么?自己眼睛不放亮點兒,受了騙,上了當,還要誤導別人!”
張老板氣得臉色都不太正常:“你怎么說話呢!你知不知道積善堂是誰開的?”
“誰開的?”六少爺黑著臉,“我管它是誰開的,反正肯定是黑心黑肺的混蛋!”
董婉:“……”
肖女士忍不住笑起來,她還真是頭一次遇見這種事兒,搖了搖頭,走出來道:“小朋友,我是積善堂的老板之一,我能不能問問你,你從哪兒看出我們善堂把善款都給私吞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