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慕白一時沖動,在自家的后花園里,來了個雨夜狂奔,以發泄自己胸中的郁悶和煩燥。
等明白過來,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回屋,找著干凈衣裳換了,把頭發上的水也擦干,照舊睡下,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雖然凌慕白肆意了一把,后果卻是很嚴重的他病倒了。
這病來勢洶洶,高燒不退,人也說起胡話來,有時候又昏睡不醒。可把凌慕白的娘嚇壞了,抱著凌慕白就哭:“我的兒啊,你別嚇娘呀好好的你怎么就這付樣子了?你快些好起來吧”
凌青云沒好氣地斥道:“他又沒死,你嚎什么喪呀?大夫吩咐過,病人最要安靜,你不曉得么?”
韓氏本待駁他兩句,想起大夫確實這么說過,又忍住不出聲了二姨太見凌慕白病倒了,心里說不出的高興,巴不得他就此一命嗚呼了,到時候凌家家產,可就到了自己兩個兒子名下啦聽見凌青云說病人最要安靜,幾乎要在凌慕白耳邊敲鑼打鼓,吵死他才遂了自己的心。畢竟不敢這樣放肆,悻悻地瞄了一眼凌慕白沒有血色的臉,在心里暗暗祈禱:閻王爺開開眼,把他收了去吧我們娘兒幾個給你立個牌位,天天燒香上供其余三姨太、四姨太也是一付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不過為了面子上過得去,少不得裝模作樣的做些表面功夫。倒是凌世蓉向來喜歡這個大哥,著實擔心,一日來探望了好幾遍。
凌慕白的外婆聽得最寵愛的外孫子病倒了,急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就趕著楊柳洲來瞧凌慕白。
凌慕白這個時候,在大夫的精心救治下,已經略微好轉,然而身體還是很虛弱。他外婆就和凌青云商量,說是楊柳洲濕氣重,不適合病人的調養復原,何不將凌慕白移到自己家中,一個好盡心照料,一個也讓他換個環境。
凌青云便點頭答應了,他雖然不喜歡韓氏這個妻子,對妻子的娘家卻并沒有什么成見。
于是,凌慕白便被擱在軟轎里,抬上了凌家的船,暫時離開了楊柳洲。
這些事情,秀菱是一概不知,她以為凌慕白受了自己的氣,真的狠下心,再也不上顧家門,也再不找自己聯系啦哪里曉得里頭竟有這么些名堂?
再說她也很忙,此時正在全力操心著綠豆面的事情哩鐵匠師傅那里,紅薯絞泥機已經初步試制成功,顧家人興致勃勃地用牛車拉回家,一試之下,效果卻很不理想,也說不出是什么原因。只好又將這絞泥機拉回到鐵匠師傅那兒,讓他找找毛病,到底是怎么個緣故?
鐵匠師傅本來信心滿滿,一聽顧家的反應,象個氣球被戳了一針,氣焰就癟了下去。但他也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重新又琢磨起這紅薯絞泥機來。
來回整了三次,金明忍不住說起怪話來:“我看這玩意兒就是個好看不中用的,還是老老實實用菜刀剁紅薯泥吧咱老輩子不都是這樣過來的?整啥新花樣啊”
金貴也幫腔道:“做這么個東西,得花不老少的銀子吧?錢扔水里還能聽個響兒,擱這上頭,響都不響一下就沒了我看趁早別浪費錢了。”
秀萍剜了他一眼說:“就是花錢也是花我家的錢吧,沒要你出一個大子兒”
刺得金貴就不敢再開口了。金明擠了擠眼睛,一付隨便你們的樣子。
可秀菱不想放棄,堅持就是勝利,都到這節骨眼上了,再扔下不可惜呀?人家鐵匠師傅都沒嫌煩,悶聲不響地繼續研究,自己有什么不能等的?
到了第五次,嘿,這紅薯絞泥機居然能行啦用起來,效果似乎總算和前世記憶里的機子差不離兒看見紅薯從上頭送進去,兩個人在下頭用腳踩踏,機子里頭的刀刃運轉起來,過一會兒,出口處真的有較碎了的紅薯泥涌出來,顧家人都高興地拍起手來就連金明和金貴兩個,也咧開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好象這紅薯絞泥機的成功,也有他倆多大功勞似的秀菱趁機教育他們:“瞧,不管什么事兒,認準了,多堅持堅持,多花些心思,沒準兒就成了呢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大家都連連點頭,金明眨巴著老鼠眼睛,也聽進去了的樣子。金貴則只曉得嗯嗯嗯地答應著。
紅薯絞泥機有了,算是解決了大量制作綠豆面的一個難題。雖然接下來,也許還會碰到異想不到的困難,不過顧家人都有了信心,就等著到時候紅薯大豐收,可以甩開膀子大干一場哩金明和金貴兩個回到家中,也不免議論幾句紅薯絞泥機的事情,聽到朱氏耳朵里,一雙老鼠眼睛滴溜溜地直轉,忍不住開腔問:“啥?紅薯絞泥機是個啥玩意兒?我活這么大,從沒有聽說過”
金貴譏諷地一挑眉毛:“你沒聽過的玩意兒多著呢這是二叔家花錢,讓鐵匠師傅新搗騰出來的新機子。只要把紅薯扔進去,兩個人在機子下邊使勁用腳踩踏,紅薯泥就從另一邊的出口跑出來啦”
“弄這個有啥用啊?真是有錢燒得慌”朱氏不滿地撇了撇嘴,好象顧守仁不把這錢送給她,卻拿去弄這個聽都沒聽說過的玩意兒,實在是十惡不赦的行為金明自從看到紅薯絞泥機的成功,很快就改變了自己的老看法,這會子反駁朱氏道:“娘你是沒瞅見,那機子整治起紅薯泥來又快又好。如果光靠人手用菜刀剁,只怕能累得半死,時間還不曉得要耽擱多少你說說機子好還是不好?”
金貴也連連點頭:“那倒是真的”
朱氏看兩個兒子聯合起來針對她,老鼠眼睛瞪得溜圓:“嘿,這才得了你二叔家多少好處啊?就和他們穿一條褲子啦?”
說著,猛地一扯金貴的手臂,厲聲說:“哎,我說你兩個別犯糊涂哈累死累活幫人家打個工,能撈到個啥?最多混個吃喝,還是人家吃肉,你們喝點剩湯拿不多的工錢。真要想過上好日子呀,你們倆得多長個心眼子,知道不?”
金貴一時沒聽明白,眨巴眨巴同他娘一模一樣的老鼠眼睛,疑惑地問:“娘你說的啥意思啊?怎么多長個心眼子呢?”
雖然邊上并沒有外人,朱氏還是將眼光左右掃了一掃,這才壓低聲音說:“你這倆混小子,腦袋瓜子還沒人家外鄉人機靈。想那叫榮興和小枝的,人家心眼多吧?嘿,這會子也不曉得怎么吃香喝辣呢學到了本事呀一招鮮,吃遍天。”
金明聽懂了朱氏的意思:“哦娘的意思,是要我兩個,趁著在二叔家幫干活的機會,好好兒學些本事。最好是象榮興和小枝那樣,把什么什么秘方弄到手,咱們就有好日子過啦是不是這么回事?”
朱氏眉花眼笑,點頭如雞啄米:“還是老大腦子轉得快,你母親我就是這個意思”
金明金貴兩兄弟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他們心里的想法有些各不相同。金貴腦子簡單,被朱氏一唆使,立馬血脈賁張,覺得若照著朱氏說的做了,好日子就在不遠處朝他招手呢所以他興奮地看著朱氏道:“娘,我記下了得了機會,我便照你說的做”
只有金明搖了搖頭:“二叔家原先的生意,咱家人根本插不上半分。這如今新研究出來的綠豆面,我們也就是干干粗活的份,哪里接觸得到秘方?再說了,就得到了配方,憑咱家小打小鬧,你們以為真能和二叔家竟爭啦?人家可是財大氣粗,光是做那個啥紅薯絞泥機,就多少銀子投下去啦?”
雖然看見朱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老鼠眼睛里漸漸露出兇光,金明卻一點也不買她的帳,繼續說道:“打個比方說吧,咱們拿到綠豆面的配方啦,也把綠豆面給做出來了;好,接下來就該賣出去對不?咱家賣三文錢一斤,二叔他家底子厚,只賣兩文錢一斤,人家不求賺錢,就是要把咱打壓死我問你,娘,你有啥好辦法可想?你就凈等著虧錢吧還想賺呢,還想吃香喝辣呢做夢去吧”
一番話,說得朱氏和金貴兩個都傻了眼。雖說金明說的話很刺耳,也打碎了他們娘兒倆美妙的幻想。可靜下心來一想,還是能夠知道,金明說的話是有道理的“你兩個也別拿眼睛瞪著我我說的可是大實話哈。這還是不管咱家到時候做出來的東西,有沒有二叔家地道。就是一樣的東西,誰家便宜,大伙兒就買誰的,是這個理兒吧? 再說了,咱家從二叔家偷偷摸摸弄來的配方,然后再自個兒單干,走在楊柳洲,怕是不管上哪兒人家都得戳你的脊梁骨,瞧那家窩里反,自個兒親二叔對他們一家挺好的,末了豬八戒倒打一耙,和親二叔對上干啦整個楊柳洲還有人樂意搭理咱們嗎?”
金明滔滔不絕地說著話,有點口沫橫飛的感覺。就聽得朱氏大喝一聲:“放你母親的狗屁,敢情我還用得著你來教訓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