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九天沒有再追上去,但櫻落那一句“柳無憂已經死了,而妙玉仍然是妙玉。”卻是令他陷入了新的困惑。
寶塔里已經沒有人,也不知道丁琳帶著大家去了哪里,楊九天又如一只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飄來蕩去,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
自從他的雙親遠行以后,他兒時的夢想就已經失去了意義。
曾經,他想要做官,只是為了給雙親帶來更好的生活。
而今,雙親遠行,他已經不需要委曲求全,求得那種自我束縛的官位。
如今,他可以縱情地放任自己,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可是,他就是這樣一個死心眼的人,一旦他的心中留下了疑惑,就無法安心地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他不知道,丁琳到底要做什么,更不知道刁家和顏王之間,到底發生了怎么樣的事情。
但他畢竟是顏國人,面對顏國的生死存亡,他始終還是無法坐視不理的。
然而如今的他,不過只有干著急,根本無從著手。
正當此刻,修羅神突然開口,說道:靜觀其變,這一切的核心人物,其實就是你,答案不用你自己去找,答案會主動來找你。
這個答案究竟是什么,楊九天無法預料。
但楊九天很早就猜測修羅神已經洞悉一切,但既然修羅神不愿意道破玄機,他也不會多問,只是呵呵一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今晚只需要在這里好好地睡上一個回籠覺就可以了?
修羅神道:不可否認,你需要休息,而且你已經很久都沒有安心地睡上一個好覺了。
“嗯。”
楊九天點點頭,身體的確有些乏了,而且腦子里也很混亂,思緒難以集中,但還是憂心問道:修羅神,你先告訴我,醒來以后我們該何去何從?
修羅神道:你現在唯一要做的是安心睡覺,而醒來的事情,還是待你醒來以后再說。
“好!”
楊九天在寶塔里隨便找了個鋪位睡下。
他這一夜睡得很沉,心境也很平和,但在他睡下以后,他的世界變得安詳,寧靜。
而這一夜,并不會因為楊九天個人的寧靜而變得變得絕對寧靜。
臨近午夜,櫻落只身片影走出不死城。
皎白的月光溫柔地灑落在她年輕,白皙的面孔之上。
她的臉色不太好,而且神情如故冰冷。
在剛剛走出不死城,來到城外那片寬敞的草坪上之時,她就突然警戒地停下腳步了。
“你果然沒有跟楊九天動手。”
四周很空曠,兀然間,一個女子清亮的聲音自草坪的東面響起。
“你果然沒走遠。”
櫻落似乎早有預料,聲音低沉說道。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安然無恙地走出不死城。”
那個女子清亮的嗓音再度響起,她的人也已經出現在櫻落的眼前。
她一襲綠裝,看起來格外顯眼。
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同時還有三百人一起出現,將櫻落團團包圍起來。
“丁將軍如此大費周章,未免太看得起我。”
櫻落逼視著面前的女人。
這個女人正是丁琳,丁琳身邊那些看似平常的民工,實際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此刻,他們每人的手里都拿著二十斤重的黑色軍刀,顯然都是伍夫長以上級別的軍人。
三百人,他們足足有三百人之眾。
不死城外的草坪,夜晚的露水很重,地面略有一些潮濕。
靜!
周圍的一切都很靜。
櫻落被團團包圍,看起來是很難沖破這個包圍圈的。
“呵呵,櫻落姑娘見笑了。”丁琳面色柔和道:“如你這般劍術超凡的劍手,的確擔得起這樣的對待方式。”
櫻落聞言,面目冰冷地看著一襲綠色輕紗的丁琳,冷冷道:
“丁將軍,你這樣做,難道真的不怕刁家人會因此翻牌么?”
丁琳似乎很忌憚櫻落的劍,她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櫻落的右手,道:
“刁家和越人勾結,顏王明察秋毫,早已明白一切,本將軍此次正是奉命秘密絞殺刁家黨羽,櫻落,你是刁勝利身邊最核心的劍手,只要你一死,一切事情都會變得簡單。”
“呵呵,是么。”
櫻落干笑一聲,右手緩緩抬起。
“先別急著動手,我們之間還有些話必須說清楚。”
丁琳突然開口。
櫻落的右手頓了頓,又自然地垂落在側身,道:
“丁將軍有什么話盡管說來聽聽。”
丁琳道:“在我們交手之前,我想問,你是葉國方的女兒,何以會成為一個身份低賤的殺手?”
櫻落道:“丁將軍,你的問題未免太過無趣。”
丁琳道:“但我的確很想知道,以你這樣的身份,你實在沒有理由要為刁勝利那樣的紈绔公子賣命。”
櫻落道:“那如果我告訴你,是因為我喜歡刁勝利呢?”
“噢?”
丁琳聞言,一臉打趣道:
“櫻落姑娘,你實在不是一個善于開玩笑的人。”
“呵呵。”
櫻落又干笑一聲。
丁琳繼續說道:“如你這般冷酷的殺手,是絕對不可能為任何人動情的。”
櫻落聞言,光滑的額頭微微一抖,道:
“丁將軍,你分明已經看明白了一切,又何必要賣關子。”
丁琳聞言,原本柔和的面色徒然一沉,道:
“我不許你喜歡楊九天。”
櫻落聞言,面上泛起一絲微微的笑意,那雙銳利的眸子卻是變得格外冷漠,道:
“那可真是抱歉,丁將軍,你應該明白,感情這種事情,并非人類自身可以控制得了的。”
丁琳冷笑,道:
“櫻落,你應該很清楚,一旦楊九天知道是你殺了他的雙親和師傅,你覺得他還會原諒你么?”
櫻落聽得此言,面色頓時一僵,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琳道:“你可別忘了,我們丁家貴為顏國三大權貴之一,雖然如今沒落了,但信息網遍布全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從我的眼皮下逃脫。”
櫻落是刁勝利身邊得寵的劍手,她自然也明白這一切,同時,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來,面色陰沉,問道:
“丁將軍,之前假扮我奶奶那個人,就是你?”
丁琳笑而不答,似乎已經默認。
櫻落的面色更加陰沉,而且右手再次緩緩抬起,沉聲道:
“這么說來,奶奶已經被你殺死!”
說出那個死字的時候,她咬牙切齒。
丁琳仍然面帶微笑,沒有答話。
“你不說,就是默認了!”
櫻落咬緊牙關,右手緊握著背上的劍柄,雙目冰冷冷地逼視著丁琳的眼睛,似乎有種想要用目光將丁琳殺死一般。
但丁琳始終未曾正眼看過櫻落一眼,眼看櫻落的劍就要出鞘,丁琳的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那種笑,令人不解。
但更為不解的是,沒有看到任何人出手,櫻落握劍的右手已經被一抹漆黑的刀光斬落下來。
“啊!”
櫻落的反應很快,她的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只見又是一抹黑色的刀光冷然一閃。
沒有夾帶一點點的風聲。
“撲通!”
櫻落的頭被斬落,頭顱在空中翻了好幾個圈,掉在草坪上的時候,頭顱上還沒有噴出血液。
那一刀實在太快,快得令人淬不及防。
直到櫻落的頭顱在地上落實,那雙原本銳利的眼睛里充了血,她失去頭顱的脖子上才迸發出一條恐怖的血柱。
鮮血噴出,她的身體也隨之倒下去。
丁琳的嘴角仍然留著笑意,揮揮手,那三百個民工打扮的軍人,就沒入了草坪外那漆黑的叢林當中去了。
而這時,丁琳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緩緩走到櫻落身邊,解下櫻落背上的劍,遂即將玉瓶中的液體倒在櫻落的尸體和頭顱上。
“呼呼!”
一陣風吹來,櫻落的身體就被頃刻間風化了。
于此同時,又是從草坪的東面傳來一陣清亮的掌聲。
“啪啪啪!”
那人的掌聲很有節奏,但那掌聲中卻是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
“你來了?”
丁琳將玉瓶小心翼翼地放回懷中,轉臉看向草坪東側的黑暗處。
黑暗處走出一個身穿粉色長裙的女人,她的樣子看起來溫文爾雅,極限的溫柔。
她走到丁琳的身前停下,柔聲道:
“丁將軍,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丁琳轉過身去,背對著這個女人,道:
“妙玉,我要你把剛才所見的一切都忘記,否則的話...”
“我明白,否則的話,我會跟她落得同樣的下場。”
這個人就是妙玉,而且她此刻的樣子,已經沒有了在她身為柳無憂的時候那種驕傲,她仿佛又做回了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