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星元城之後,石荇給王語惠梳理了一番身體,便直接閉關去了。
這一閉關便是一月有餘,可是讓華城主等的嘴上都起了燎泡。
無他原因,就是因爲此刻又“例行公事”,跳上樹幹的這位大人。
因爲這位身份一點都不一般,他總不能在這位委屈著坐在樹上的時候,大搖大擺的坐著。
於是,石荇的院子裡就多出了兩張獸皮大椅,也多了兩個每天都會報道、鍥而不捨的身影。
不過,今天的樹上,多了一個人影。
華城主坐在椅子上,看著以極爲優雅的姿勢坐在樹上的海王大人,在他的懷中還圈著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小人兒。
雖然一連陪著這位等待了一個多月,但是華城主的臉上沒有一絲無奈和難耐之色,表情嚴肅,就好似在幹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一般。
不過在看到那個在海王大人懷裡掙扎的嬰孩之時,華城主心裡直嘀咕,這嬰孩是今天突然出現的,難不成是海王大人無聊了,從哪一家抱來的。
小人兒看起來也不過是兩歲左右的模樣,只頭頂扎著一束沖天辮,光光的腦門亮堂堂的,小小的身子上只穿著一件紅色的肚兜,露出了藕節似得胳膊和小胖腿。
這肚兜卻是有些奇特,看起來竟不似是一般的布料,而是由一片片魚鱗串成的,在陽光之下閃爍著明亮水潤的光澤。
紅色的肚兜更襯得小人兒脣紅齒白,好似仙童一般。只不過,小人兒額上眉心之處卻有一道細長的黑線,從兩眉之間沒入頭頂的頭髮之中,看起來極爲詭異。
小人兒嘴巴不情不願的撅著,小胳膊小腿在男子的懷中使勁的掙扎著,卻被男子長手長腿給直接按下了,只能乖乖的坐著,還被男子時不時的捏捏臉、摸摸腦門。
縱然華城主同情這個小人兒。卻是不敢出聲解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
這位大人足足等了一個多月都沒發火,這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哪還敢觸他的眉頭。
不管怎麼樣,都務必要招待好這位大人。海族和人族之間不能多生事端。
不管是修爲還是勢力,一個只是小型城池的城主,而一個乃是北海的第二大霸主北海王,這注定了兩人之間的巨大差距。
而且華城主心裡還有一個打算,他不曾對任何人嚴明。
那就是,如果能夠得到北海王的親口承諾,亂礁海域之中的妖獸不得侵犯人類生活的海島,他就算是此時卑躬屈膝也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華城主眼中閃過一抹堅定,道心也變得更加凝實。
他的道便是如此。爲了亂礁海域的安定,無論做什麼,他都甘之若飴。
而且,說是人族與海族的仇恨,不如說是與海中妖獸的仇恨。
海族由北海皇和北海王統領。而海族中的各個靈獸大族分治北海的各個海域,那些妖獸盡數爲大族所管轄。
但是海族與人族不同,人族秩序嚴明,各個城池對於下屬的修士是有一定約束的。
而海族只將一些高階妖獸收爲麾下,對於低階妖獸幾乎就是放任自流的狀態。
也因此,諸如星元城這般就在海上或者鄰近海域的城池,經常會遭遇妖獸襲擊潮。與海族的關係甚爲緊張。
不同於時下修士大多對於海族的怨恨,身爲城主的華城主更加高瞻遠矚。
他其實很明白,海族之中的靈獸大族對於海中妖獸與人類之間的戰爭,只是毫不在意而已。
也只有如鮫人族這般與人類海域毗鄰的大族,纔會有兩族大比存在,其他的甚至與人類根本就不來往。
而這一次。能夠見到海王大人的真身,也是他的幸運,同樣也是一個機遇。
能否抓住這個機遇,就要靠你了,華城主目光深深的看向石荇閉關的靜室。
呼!
闔著的雙眼緩緩睜開。閃過一抹還未消散的金光,隨即金光斂去,露出了黑曜石一般的黑眸。
石荇內觀而去,心臟之中隱隱可見一個微微發光的種子,無數白色的光點一點點的從身體之中溢出,匯入種子之中。
這些念頭、思想、感悟……都是道種最好的養料,只要石荇神魂猶在,永遠都不會中斷。
道種,與道心一般,其實也可以稱爲道心凝成的種子。與虛無縹緲的道心不同,道種是真真切切的實體,而且一旦凝成,便不會輕易破碎。
一個多月的閉關,石荇對於道種的認識也更加清晰。
因爲道種一旦形成,修士的道基便被奠定,之後的道途只要不中途夭折,一路飛昇都不是問題。
所以,道種形成之時,也要需要經受上天的考驗。
而之前的那道紫雷應該就是考驗了,卻是有些奇怪,她從不曾聽說有哪個天劫是持續一個時辰的。
但是,威力雖然強大,卻還在她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別說是天妒,她更覺得是助她穩固道種。
百思不得其解,石荇總覺得自己形成道種似乎有些太過輕易了,雖然被雷劈了一個時辰確實是很悲催。
不管怎樣,從道種形成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已經是緊密相連了。
只要遵循本心,不做與道種形成之念相斥之事便無大礙。
石荇站起身,拂去一身疲憊,穩固道種以及借天雷降下又升了一階的修爲,心神耗費的極多,也讓她感覺到了深深地疲憊。
只是,剛推開門,石荇就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似乎院子裡有些太過安靜了,鬆吱他們平時這時應該是在院子裡玩耍對練的,怎會這般安靜。
下一刻,一個小身影就宛如炮彈一般撲進了石荇的懷中。
石荇心身疲累,也沒有防備,一時竟然反應不及,被這身影結結實實的撲到,觸手一片滑嫩。
咦?她本想將這氣息陌生的人推開,卻發現懷中的竟然是一個小孩子。
小孩臉蛋白裡透紅。眼睛澄澈透亮,就好似黑水晶一般,眼角還噙著幾滴淚花,看著石荇的眼中滿是控訴。
石荇這下。是放下也不好,不放下也不好。
她正想著,是不是華城主的孩子偷偷跑到了這裡來了,她得趕緊給送回去啊。
孰不知,此時正被她念到的華城主正呆立著,眼中不掩驚駭。
就在剛纔,感受到房間裡的氣息有所變化之時,華城主就站起身準備很隆重的迎接石荇出關。
可是,就在她出現在房間門口之時,原本在樹上被按在北海王懷中的小人兒。竟然一蹬身就從樹上直接飛了下來,然後飛撲到了石荇懷中。
甚至連一眨眼的時間都沒有,華城主也驚呆了,他根本沒想到這小人兒竟然是和自己同等階的修爲。
這下看走眼了,人類的兩歲孩童哪裡會有這等修爲。華城主拍了一下額頭,隨後快步走上前。
“小荇,你不要我了嗎,爲什麼把我扔給那個壞人。”粉嫩的小人兒滿臉控訴,嘴巴一扁,就要哭出來。
石荇看到小人兒眼裡已經氤氳出了大片的淚花,心裡一慌。就趕緊柔聲說道:“小弟弟,你家人在哪兒,姐姐……”
沒想到,小人兒聽到之後眼淚就瞬間洶涌的留下來了,抽抽噎噎的說道:“嗝,小荇。你都忘了我嗎,嗝,你把我扔下,一扔就是,嗝。一個多月。”
粉白的小臉哭的通紅,石荇閃過一個有些難以置信的念頭,她試著出聲問道:“你是,澄心劍?”
聽聞此言,小人兒頓時哭聲一滯,石荇本來還以爲自己猜對了呢,結果下一瞬,小人就哭得更厲害了。
他一邊歇斯底里的大哭著,一邊從肚兜裡摸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劍,往外一丟,那小劍就化爲一道弧線失去了蹤影。
小胳膊小腿一蹬,小人兒就從石荇懷中掉了下來,哭哭啼啼的對著石荇吼了一句:“我討厭你!”
下一瞬,就化爲了一尾紅魚,懸浮在空中,飛向院子裡的大樹上。
石荇這下是知道這小人兒是誰了,不由得一陣陣心虛,她好像真是太過分了。
把紅十五給忘了不說,還把他留給了那個居心叵測的男子一個多月,這孩子找到她肯定不容易。
石荇趕緊走了過去,就看到一個人影縱身躍下,溫暖的陽光照耀在這人的身上,就好似爲他披上了一層金甲一般。
海藍色的眼睛望了過來,石荇一下子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
男子見狀,微微一笑,深刻的五官豐神俊朗,海藍的眼睛更顯深邃迷人。
石荇眼神驚疑不定,掃了一眼一旁似乎態度有些不對勁的華城主,微微瞇了眼,說道:“是你!”
男子微微頷首,說道:“是我!”
石荇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厲芒,手中藍光一閃,一柄小劍驟然變大,正是不知何時又返回的小劍。
長劍劍身之上染著紫色暗紋,別有一番神秘意味,劍尖之上吞吐著三色光芒,釋放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男子笑容一滯,挑了挑眉,似乎不懼。
而華城主則是擦了把虛汗,難不成這兩人的關係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般。
石荇厲聲問道:“你對紅十五做了什麼!”
男子莫名一笑,閃過一抹莫測的笑容,“這難道不該問你嗎?不是你傷了小傢伙的心嗎,他可是足足等了你一個多月,你都沒有去找他。”
石荇心中一滯,更是愧疚,原本聚集的氣勢也弱了下來,索性收回了劍。
她終於將紅十五哄了回來,在紅十五抽抽搭搭的敘述之中,石荇也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想起之前自己還對一名大妖以劍相對,更是尷尬不已。
待石荇真誠的向著男子道歉之後,又將紅十五哄好之後,男子才大方的擺擺手,帶著紅十五飄然離去。
華城主本來還驚訝於這一番摸不著頭腦的變故,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北海王已經離開了。
正是失落之時,卻聽得腦海之中那個淡淡的聲音,頓時狂喜。
華城主喜不自勝,有些失態的對著石荇連連道謝,就趕向議事廳。
石荇望著紅十五和男子離去的方向,微微嘆氣,隨後就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