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禾聽得赫連九城此言,眼中殺意越發濃郁。
“看來得有一場妖域之行了。”
她低聲說道,已然心中下了決斷。
或許去往妖域他們也未必能尋到柳青辭的下落,但是有些事情唯有做了,才能爭得變化的機會,若坐等柳青辭自動在眼前現身,實在太蠢。
赫連九城自然點頭應是,接著問道:“是即刻動身,還是稍作休整?”
裴夕禾眼中殺意收斂,她剛回天虛神州不過半日,剛見過師傅師兄和哼唧。
妖域臥虎藏龍,有十二大妖王,其修為都已達逍遙游,更因為妖族肉身而戰力不凡。
昔日赫連九城因為血脈被金甲麒麟垂涎而惹來追殺,如今他的存在更為眾所周知,雖有天極殿的妖皇庇佑,也難保不會出現暗手。
裴夕禾眸子微閃,言道:“倒是不急,你忘了之前曾向我討要機緣,我既答應了便不會失約,如今你不妨晉為返虛再出發?”
他澄黃色的眼眸微亮,倒是讓裴夕禾找回點昔日這狐貍古靈精怪的感覺,心下有幾分感慨。
當初這只狐貍崽子陰差陽錯被自己帶入仙剎之中,若非其陣法造詣和實力境界相助力,自己當初定然會迎來更多的危機。
裴夕禾信手取出一物,那白珠足有半個拳頭大,外裹蜜蠟,剔透可見內里如液體流動的銀紋,紋路交聯,像是一輪銀色明月。
狐族精怪多月啼,可借月華修行,凝練法力與元神,更有甚者可借秘法淬煉血脈。
赫連九城這等天狐,自然是精通相關法門,也正是如此才能在幾年內晉入合體后期的境界。如今瞧見裴夕禾拿出的這枚白珠,頓感體內血脈似乎受到那輪銀月的牽引,流淌得迅猛了幾分。
這勉強可算作二品靈物,月霜珠。
需得大能出手接引月之圣力,凝練千載,再以丹術煉化而出,已蘊有月之道韻。
尋常破境需得數十年,甚至百載,但赫連九城是純正無比的天狐血脈,妖族修行不同于人族,若血脈夠強,便可以之為媒介,成為突破境界的鑰匙。
若有此珠相助,赫連九城可在數月時間內先行凝淬血脈,參悟血脈神通中的規則,凝練虛之小界,再借此反哺境界晉升為返虛。
赫連有些別扭,知曉此禮甚厚,雖不知對如今的裴夕禾僅是灑灑水的程度,但也心生感念。
他深知此刻不是矯情的時候,他們各自背負箴言,須得全力而行,故而收下了此珠,面色頗為鄭重。
“我定會全力修行,早日晉入逍遙游。”
裴夕禾頷首,說道:“我等你三月。”
屆時一人一狐自然再去妖域,尋那柳青辭的蹤跡。而赫連九城身上光輝一閃,頓時重新幻化出了本體,雪白色的狐貍九尾晃蕩,尋了木屋的一處角落就閉眸修行起來,顯然是不愿意耽擱半點功夫。
裴夕禾笑笑,指尖法力涌動,便設下諸多守護符文。
她念力涌入陰殿之中,尋仙晶放入一個儲物戒中。
自己如今境界突破需得對三道合一的感悟更進一步,外物雖可起作用,但也會存在隱患,反而得不償失。
而師傅若再修行,便必壓不住境界飛升,他定然不愿。
對于師兄,她自然是要準備的,只是之前并未尋到時機。
如今趙青塘修行處于渡劫地仙,需得積累法力,接引天雷,破碎小界。裴夕禾知曉天地將變,若他能晉升大乘便再好不過,故要助他一臂之力。
這最好的法子,便是讓其以仙晶修行,吸納其中的仙靈之力,時時刻刻如宗門大比勝者那般采仙靈。
上仙界修者境界普遍高于小千世界,無論是境界上限還是修行速度,關鍵便在于這一份仙靈之氣。
當生靈時刻處于仙靈熏染之中,時日一長,便會悄然發生層次的躍變,故而上仙界可謂是金丹元嬰多如狗,化神合體遍地走,若非天仙境,難以入眼。
師兄不似她身負神烏血,若能以仙晶修行,叫自身充斥仙靈之氣,又正是渡劫境界,時刻引天雷加身,不會留下任何的虛浮弊端,境界突破自然是水到渠成。
而巧的便是,裴夕禾如今正好有“億點點”仙晶。
她細數十萬仙晶入儲物戒中,打算明日交予,以師兄的天賦,一甲子內定能連渡雷劫,直沖大乘境。
……
昆侖。
烏云遮日,風雷滾動。
無崖子凌空而立,眉色壓低,身旁還站著一藍袍老者,氣息雄渾。
“你這陸家的仙胚,按理說當是幾月前便破境,沒想到卻多出這么些時日來。”
那藍袍老者正是陸家老祖陸存,聽得此言卻也是笑笑道:“緣法未至,焉能急求?”
無崖子眼眸微深,話語之間也帶出些贊嘆來。
“劍意洶涌,道韻暗蘊,瞧著竟也有幾分道成姿態。”陸存只是含笑看著,那眼中有幾分莫名的精芒。
如今昆侖劍子已定明琳瑯,而先前她出身天海明家,若非其中變故,此女又有所決斷,舍棄家族權位,否則這一代劍子,當是身懷天辭劍的陸長灃。
而此刻烏云連綿數千里,從內散出天地雷劫的威勢,叫無數生靈心生忌憚。
初見光閃,再聞暴鳴轟隆,雷劫當空落下,卻見其中銀白衣袍的男子拔劍而出,那雪白劍刃上閃動細碎銀光,若霜若冰,頃刻間身繞雪片。
劍尖同那雷光相撞,寒氣破碎雷霆。
陸長灃手執姑射天辭劍,此劍隨他修為漸長,雖其中劍靈未醒,可神物威力已然可見端倪,同他心意相通,本命相連,轉瞬便連破十八道雷霆。
他施展道術,身周盡是冰雪紛飛,站立其中揮舞劍刃,若玉樹堆雪。
一時間風雨飄渺,漫天霜飛,雷光霹靂,烏云昏晦。
半個多時辰過去,最后一道雷霆落下,烏云不散,猩紅翻滾,陸存驟然眼中現些擔憂來。
心魔劫。
稍有不慎,修為盡毀。
而站立其中的陸長灃放眼看去,卻見一少女望向他來,靜如明鏡的心海猛地一顫。
少女神色倔強,姝色清麗,又含著青澀稚嫩,身著昆侖外門弟子的白袍,手中提著一柄靈器長刀。
他看向她,耳畔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喜歡的。”
就是當年的一句喜歡,涵蓋少年多少的歡喜心思。
陸長灃面色微怔,過去幾十年,他以為自己早已放下了,可真的放下了嗎?
少女走上前來,似想拉起他的手。
“你我比試一二?”她面色狡黠,眉宇間是他曾喜歡的意氣和靈動。
陸長灃只覺喉嚨發干,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道了一聲:“好。”
女子揮舞手中長刀,刀法精妙。
他看著,眼中卻突而釋然又清明。
陸長灃手握姑射劍,風浪吹拂,衣袍鼓動,他拔劍而起,橫在身前。
一剎間,雪白劍身上一面倒映著他一雙眼眸澄若明月,另一面襯著少女容顏若春花燦爛。
短暫交錯,剎那分隔。
劍若驚鴻出,身似游龍躍。
他突而心思澄靜一片,原來這相遇便是人生第一大幸事。
一念起,少女幻影便已盡數散去,烏云消散,天降霞光,陸長灃身周頓時凝出層層劍影,轟鳴若雷似龍,正是天地異象。
而他絳宮之中,新誕的元神燦然一片,滾滾法力自其中衍生。
無崖子觀望亦是心潮迭涌。
“竟是多情劍道,多少代無人觸及此道了呀,陸存,你有個好后輩。”
陸存亦是眸含欣慰之光,心生慨嘆,他了解自家孫兒,自知那心魔劫是什么。
可福禍相依,曾叫其跌倒的,如今也終成就了他。
多情劍內涵蓋情之一道,實乃最近于心之大道的一途,威能無窮,變化萬千,在無數的劍道之中亦是首屈一指。陸長灃的仙路,在此刻終于明朗。
陸存扶了扶胡須,到底嘆了一聲道:“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