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幾行大雁向南飛過,發(fā)出啾啾的叫聲。
已到了夏末之時,院子里榕樹的枝葉卻還是翠綠的,似乎全然沒感知到季節(jié)的變化。
榕樹下的秋千架上,齊文鳶獨自坐著,有一下沒一下的晃悠著。
“姐姐,小妹看你來了。”
清脆的嗓音,動情的話語,齊文鳶連頭也不用抬便知是她那親妹妹上門來了。
她當(dāng)即轉(zhuǎn)過身子,對著屋內(nèi)朗聲喊了兩句:“春桃,快搬把椅子到院里,讓碧姐兒坐下。”
吩咐完,她才抬頭打量起齊文碧來,只見她今日穿了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白色的點點海棠,腰間系著一條白色織錦腰帶,烏黑的秀發(fā)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別有一番清新淡雅的感覺。
這還走上小清新路線了,齊文鳶心底嘀咕了一句,隨即微微一笑,說道:“六妹,今日怎么得空到我這來了。”
“多日未見,小妹來就是想和姐姐說幾句體己話。”
齊文碧的目光里射出一絲親切,盈盈坐倒在椅子上。
說話間,春杏已端了熱茶出來,遞給齊文碧。
“我這偏僻,也沒什么好招待的,這是前幾日特意尋來的碧螺春,你且嘗嘗。”
齊文碧端起杯子,輕輕吹了幾下,小抿了一口,說道:“入口清香,苦澀之中帶了一絲甘甜,的確是好茶。”
“妹妹這次來是有什么事吧?”
盡過地主之誼,齊文鳶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柕溃挪幌嘈琵R文碧只是單純的來喝茶聊天。
齊文碧略一沉吟,放下茶杯,一臉神秘的開了口:“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小妹心心念念上次德云社精彩的演出,一時仰慕,便上門去拜訪了一下,沒想到他們竟然說之前見過一個跟我年紀(jì)相仿的女子,仿佛也是齊府里的呢。”
“這也沒什么奇怪,德云社名聲在外,仰慕的人自然多。”齊文鳶斜倚在秋千的繩子上,口氣依然的波瀾不驚。
到這時候,對這位不速之客的來意,齊文鳶已經(jīng)明白了三分,不過是來挖個坑,讓自己往里面跳。
這丫頭小小年紀(jì),還真能忍,居然捱到這時候。善于隱藏鋒芒的人,其實才最可怕。
看來那句話真是沒說錯,古人都早熟,想當(dāng)年自己像她這個年紀(jì)的時候,還在傻不愣登的讀初中。
她斜眼瞧了瞧齊文碧,見她臉上不見任何情緒,不禁生出幾分佩服。
但轉(zhuǎn)念一想,她似乎覺得齊文碧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但到底哪里奇怪,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看來那人不是姐姐了,小妹還以為咱們姐妹同心呢,可教人失望了。”齊文碧拿手絹擦了擦嘴唇,不置可否的笑笑。
齊文鳶搖搖頭,佯裝羨慕的說道:“我可沒這等福分能去拜訪德云社,想來還是姨娘的面子大呢。”
齊文鳶的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提醒自己的庶女身份,齊文碧的心中一陣氣惱。
她今天來也就是為了試探一下齊文鳶,見她的神色毫無變化,也不免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德云社,她才沒興趣去拜訪,沒有派人去殺人放火就已經(jīng)夠仁至義盡了。
娘親因為那戲文,現(xiàn)在都還憂心忡忡,日夜思慮著怎樣去贏得父親的信任。
倆人正說著話,院里忽然閃出一個白影,直直的向齊文鳶走過去。他手里攥著個牛皮信封,一臉的興奮。
“鳶兒。”看見秋千架上坐著的齊文鳶,那少年情不自禁的脫口喊道。
齊文鳶趕緊向那少年招招手,示意他過來,驚喜的說道:“皇甫兄,你來了。”
來人便是皇甫弦,因為莫如雪的病已然痊愈,皇甫英便不再上門,皇甫弦自然沒機會再來。
這兩個月,皇甫弦除了學(xué)習(xí)藥材知識,余下的時間總是自己呆著,一臉笑容的想念齊文鳶。
皇甫英固然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多問,只暗暗在心底發(fā)笑,這小子越發(fā)的像年輕時的自己了。
皇甫弦只覺得這兩個月漫長的像兩年,不,是二十年。
時間沒能沖淡他的滿腔熱情,反而讓他越發(fā)明白,自己是陷入相思了。
眼見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正笑靨如花的看著自己,皇甫弦臉一紅,覺得身體都不自在起來。
“鳶兒,這是蘭香會的請柬,父親讓我拿過來給你。”
一句話說完,他的臉頰緋紅,保持著遞東西的姿態(tài),頭低下頭來。
這本來也沒什么,但考慮到齊文碧在場,怕她多想,趕緊指了指皇甫弦,說道:“六妹,這是皇甫神醫(yī)的公子,皇甫弦。”
“皇甫兄,那是我六妹。”
皇甫弦聞話,朝著齊文碧微微一笑,點點頭 ,便又轉(zhuǎn)過身去了。
自從他喜歡上齊文鳶,對其他女子便產(chǎn)生了免疫力,并無多大的興趣。
倒是齊文碧,匆忙一瞥之間,看見皇甫弦長身玉立,英俊挺拔,雖然臉上稚氣未脫,卻仍是掩飾不住的精致的五官。
這樣的男子,竟也是喜歡齊文鳶么,她在心中暗暗的嫉妒。
蘭香會,那又是什么,齊文鳶在心頭一陣疑惑。
春杏聞聲,興沖沖的跑過來,拉著齊文鳶的手,道:“小姐,真是大喜事,這蘭香會一年只有一次,向來只有家世顯赫的人才能參加,不過,皇甫公子怎么會有請柬?”
她一臉疑惑的看著皇甫弦,不敢置信。
雖說藥王谷的名氣聲動鳳翔城,但實在算不上名門望族,畢竟,連齊府這樣的人家也沒資格參加。
“家父前幾日治愈了六王爺夫人的病,王爺一喜之下,便送了這張請柬,說是讓家父來觀摩蘭香會的盛況。但家父素來不喜熱鬧,便要我把這請柬拿來給鳶姐兒。”
皇甫弦說著話,眼角隱隱閃過一絲驕傲的神情,估計是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原來,這請柬如此來之不易,齊文鳶心頭一陣感激,說道:“如此,可太感激皇甫伯伯了。”
眼睛的余光瞥到了椅子上沉默不語的齊文碧,齊文鳶深刻覺得面子上的工程,還是有必要進行一下的。
稍稍沉吟了一下,她便又問道:“不過,這請柬只有一張么?”
“恩,碧姐兒恐怕不能一起去了。” 皇甫弦了解到齊文鳶的心思,點點頭,口氣中頗有些惋惜。
齊文碧的臉上,微露尷尬,口氣中有種掩飾不了的失落:“這沒什么要緊的,我原是不喜歡湊熱鬧的。”
話雖是這么說,她的嫉妒之情早就似洪水泛濫,不管是前世今生,她一直對蘭香會心神向往。
她太明白蘭香會的意義,王公貴族的盛會,那可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大好機會。
只是,在這偌大的鳳翔城里,齊府并沒什么分量,所以,齊府至今還未有人有幸參加過。
沒想到,她齊文鳶竟要打破這個先例了。齊文碧心中一陣不平衡,作為重生之人,卻偏偏總是輸給這個暫時恢復(fù)正常的癡傻兒。
她現(xiàn)在越發(fā)懷疑自己前世的記憶的準(zhǔn)確性,鐵青著臉告辭了。
盡管齊文鳶千叮嚀萬囑咐春杏要保持低調(diào),但她要去參加蘭香會的消息,還是在一天之內(nèi)傳遍了齊府上下。
眾人聽說這個消息,又是一片歡騰,總覺得這個小姐給齊府帶來了好運,不僅博得德云社的青睞,如今竟然還要去蘭香會。
蘭香會在他們心中都有著神圣的地位,那是想見一面而不可得的無上尊榮。
老祖宗更是興奮的合不攏嘴,硬給她塞了好些銀兩,讓她去外邊置辦衣服。
蘭香會能比閱兵還高大上么,齊文鳶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她心中雖欣喜,卻也不如眾人激動。
“娘親,你知道蘭香會么?”
聽說參加蘭香會的女子,需要進行才藝表演,齊文鳶當(dāng)時就傻了眼,急忙去抱娘親大腿。
她原以為是尋常的茶話會,也就去賞賞花,吟吟詩。
春杏在最后才透露了其中的玄機,齊文鳶有一種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的背叛感。
上一世她忙著修真,哪有機會學(xué)一門才藝。
琴棋書畫,她板著指頭數(shù)了又?jǐn)?shù),確定自己什么也不擅長。
早知道是去表演才藝,她肯定一口回絕了皇甫弦,只是,事到如今,已經(jīng)板上釘釘,她要說不去,老祖宗估計第一個不同意。
在這關(guān)鍵時刻,她估摸著自己娘親年輕之時,那肯定也是風(fēng)華絕代的佳人,便硬著頭皮來了。
“蘭香會么。”莫如雪喃喃自語,勾起些往日的思緒。
原來,當(dāng)年莫如雪還待字閨中的時候,莫家在鳳翔城中一枝獨秀,地位無人可及。
莫如雪應(yīng)邀參加了蘭香會,那僅有的一次,直到現(xiàn)在還被上一代人津津樂道。
莫家有女初長成,一朝起舞動京城,那一年的風(fēng)華正茂的莫如雪,大放異彩,驚艷了全場。
許多王公貴族家的少年郎,為她傾倒,只是,最后佳人卻嫁給了最不起眼的齊仲梁。
這是當(dāng)年鳳翔城里的一大迷案,只有,少數(shù)人能參透其中的隱情。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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