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楚家主力北歸休養生息,征伐之事便算告一段落了,齊休心頭松快不少,于是負手往回走。
“老齊!”
“齊盟主!”
“盟主!”
熊十四等附庸家主就沒他這么好旳養氣功夫了,瞬間如馬放南山般嗡地一下追到他身后,個個喜氣洋洋,“上次提過的撤盟并門的事,我等已私下商量好啦,不如就趁此大喜之日,一并辦了罷!”熊十四嘻嘻哈哈的涎臉堆笑,代表大家開口。
楚秦新得仙城,往日各附庸抗拒合并的疑慮便如水到渠成般驟然消失了,現在他們反而擔心楚秦門會獨占城中山門,不分潤給附庸修士居住、修行。
離火盟制造的山都之亂,不少附庸仙凡人口死傷慘重,各家心有余悸,現今都指望著從速將幸存親族,至少是族中修士和他們的至親族人搬進城中居住,這樣能少許多后顧之憂。
特別是大道有望的熊十四,攻山時沖鋒在前積極得要死,就是因為心里早打好了小九九,果然,他隨顧嘆等人尋到后山的三階極品洞府群后,立馬先斬后奏挑了座靈木盟未來得及破壞的合意洞府,搬進去后就霸住再不肯挪窩了。
“城中諸事未定,不忙。”
齊休回頭瞪他們,“給我把這種白山做派收斂些!”
楚家主力是走了,但仍有留下來協防楚恩城的海楚修士一千五百人,海楚門三千大軍遠道而來,總不好武裝巡游一圈后就這么原路返回,除這一千五百人以及隨妙清、齊妝押送梅素素等俘虜回海楚城的五百人外,剩下一千人會隨南楚大軍去南楚城暫居,定時和前線同門輪班調換。
楚問本人因為和昔日好友,齊東城滕家的滕遠閣發生過言語沖突,他素來傲氣,便不想再去求滕家借傳送陣,從海楚到齊云、白山地界打來回極費周章,是以去了楚云峰修行。
根據齊云楚家陣法大師的說法,即便楚恩城中的小型傳送陣修好,傳送距離最遠也只能到齊南城,修士如果從齊云楚家的楚云峰出發,中途依然得通過南楚城中轉一次。
傳送需要用到四階空間靈石,可不便宜,頂多送少量高階修士來救急。
另外,南楚門也留了約五百余修士在城中,除三百名爭久經戰陣的老手外,還有一百多幫助楚恩城重建的營造、生產類修士,齊云楚家修傳送陣以及其他法陣的相關修士自然也在。
所以來送行的楚家修士為數不少,齊休之前三令五申命令熊十四等人不要在他們面前顯得過于興高采烈,自然對他們此時此刻的表現非常生氣。
“是是是。”熊十四點頭如搗蒜。
和初次殺進城中一樣,眾人又如跟屁蟲一樣隨在這位楚秦之主的后面,等他發號施令。
齊休邊巡行邊觀察、思考。
除城主府和楚恩山門,城中最大的拍賣行、道宮、商鋪等原屬于地主靈木盟的所有重要建筑都已化作瓦礫,一路上不時經過這些滿目狼藉的‘遺址’,部分遺址的瓦礫堆下仍往外飄著黑煙。
至于其他商鋪的生意,由于楚恩城早已是一座純粹的軍城,更是百業蕭條,街面完全看不到除占領方執法修士之外的行人。
“掌門師叔,各位師叔。”
領著執法小隊在城中巡邏的展劍鋒迎面遇見齊休一行人,立刻駐足側身,讓開道路行禮。
“何歡宗那邊計劃何時出發?”顧嘆問他。
“何歡宗的中行媚師叔說路遙途險,越快越好。”展劍鋒回答。
不論動機為何,整個離火之亂期間何歡宗等客軍修士在楚秦之地四處奔波參戰,援手之情是要承的,現在楚秦之地暫安,這邊自然也有義務派軍回援報答。
中行媚他們都是戰事徹底爆發之前來的,而現在去何歡宗地界所有好走的路線早被靈木等敵方勢力堵死,再回到那兒需要兜非常大的圈子才行。
“嗯。你這就把職守移交給……”
顧嘆沉吟了會兒,“明鷺師妹吧,然后也跟我陪中行道友走一趟。”
虢豹陣亡,楚秦門中明鷺、蕭道蘊、張臨那一代筑基精英隨著山都之戰徹底成熟了,明鷺是他們的大姐大,能服人,明家又是自己的妻族,顧嘆可以放心。
他自認回歸太晚,沒趕上山都之戰,打算繼續領軍多賣賣命,好堵住三楚和楚秦內部某些質疑者的嘴,這次去何歡宗那充當客軍,于情于理都不好再麻煩三楚修士了,于是挑了原先負責守思過山的展劍鋒等楚秦門弟子,以及在離火之亂中未遭受太大兵災的白沙幫等附庸修士,總共一百來人,“郭澤他們都一一通知到。”
“是!”
展劍鋒接了顧嘆遞過去的名單和差遣信物,又恭謹一禮,自去辦事。
“何歡宗那邊應不至于讓你們充當炮灰,但此去依然要萬事小心。”
齊休欣慰地看著已成材的展劍鋒背影,對顧嘆囑咐。
“我省得。”顧嘆應承下來。
“嗯。”
顧嘆的智謀機變齊休自然放心,點點頭不多啰嗦,繼續邁步前行。
楚秦之前重建工作的重心在占領此城后的天字第一號大事:護山大陣上,所有資源都緊著向那兒傾斜,現已配合供貨方萬寶閣幫助建設完畢。
剩下的就是楚恩山門以及城主府兩處的各類建筑和法陣,剛開始重建,齊云各家大商號都有分潤,楚秦分得的大部分戰俘贖金最終都流入了他們口袋。
反正可見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負責處理城中商戶、仙凡日常瑣碎事務的城主府都不會發揮太大的作用,重要性較之山門重地又更低一些,也沒什么保持隱秘的需要,被捕的仙凡俘虜目前都被驅趕到此,在如狼似虎的楚秦修士監督下,終日勞作。
齊休駐足,看著正跟隨在巨大的營造力士身后幫忙清理廢墟的這些人。
青丹、三楚和楚秦前后圍城數年,按理說通過傳送陣撤離時間足夠充裕,但靈木盟負責守城的金丹主事卻不敢過早對下面人暴露逃跑意圖,那會導致軍心潰散,城破得反而會更快。
珍貴的傳送陣資源就更不會給凡俗使用了,所以戰后仙凡俘虜為數依然眾多。
修士們雖都被鎖了琵琶骨,但肉身素質較之凡俗仍算強橫,純體力活計大都頂得住,凡人就不行了,哪怕挑選來此的都是精壯,這些有資格住在仙城中的絕大多數都和靈木盟修士有各種親緣關系,平素里養尊處優慣了,個個干點活就累得好像和死狗一樣,不時有人停下來捶背躲懶,嗟嘆不休,然后立馬便會著楚秦修士狠狠一鞭子,轉而哭號求饒起來。
“這些靈木盟俘虜日后怎么處理?”
妙清雖執拗但也并非完全不曉利害,靈木盟還在與三楚和楚秦為敵,城中這些俘虜自不會被她算在有資格被開釋或者論罪贖身的范圍里,是以顧嘆有此一問。
“重建結束時若戰事仍未平息,那就還是老樣子,低階修士和凡人遣至山都山挖礦,筑基修士……撿與我楚秦有舊怨者,挑個合適日子和秦光耀一道處決,其他依然羈押在城中罷。”
哪怕面前這些靈木盟被俘修士早已目光渙散,渾渾噩噩地如同木偶般悶頭干活,但齊休很清楚,這些人內心恨透了青丹門、三楚和楚秦,他可沒有一顆寧愿冒縱虎歸山風險的菩薩心腸。
當然,也有很多凡人以前是為城中各中立商號作后勤服務的,早已由各商號作保釋放,街邊部分在兵災中完好存活的商鋪大門雖然緊閉,但里面的主事、奉行已經在指點知客、仆役們清理打掃,為重新開張做準備了。
這一切,都逃不過齊休見人性、全知天眼、通明照影等天賦的監視。
一行人走到山門外,許多廣匯閣營造修士正圍著南宮嫣然商量,怎么將掌門手書的‘楚恩仙山’四個大字刻在剛立起的簇新牌樓上。
“掌門師叔!您這筆字寫得可真是好!”
一整座仙城的重建大權攬在手中,城中各商號大小修士終日追在身后拍她馬屁,南宮嫣然現在的心情好到天上去了,看見齊休就笑吟吟恭維。
她終于不再張口閉口‘我南宮家’如何如何的話,那個娘家先不惜用極其珍貴的結丹重寶收買、慫恿出自右山秦氏,本被她和秦長風夫妻引為左膀右臂的秦光耀背叛楚秦門,后又對離火之亂束手旁觀,隨著秦光耀被俘后一一招認,她心里很清楚,其實娘家早不在意……或者說原本就從未在意過她和南宮湘兩位嫁到楚秦的族中女子了。
“呵呵,疏于練習多年啦……”
齊休略帶得色地輕捋長須,“同參殿那邊,救出了多少可用之物?”
人沒全帶走,但靈木盟修士在臨走前將建筑、財貨破壞得很徹底,山門里的那些平常存放貴重物事的重要建筑:藏經閣、大庫、密庫在爆炸中徹底湮滅,高階洞府方面,用聚靈陣等外物法門堆出來的唯一一處四階洞府被毀,想溫養回來十分費時費力,其他大部分高階洞府內的物品也被卷走。
只有一處地方,也是楚秦這種底蘊不足的宗門未曾涉足過的領域:【同參殿】僥幸得存。
類似熊家在北烈山弄出來的千熊苑,靈木盟這種歷史悠久,門下修士眾多的宗門會持續搜羅可供修士修行的同參之物,然后將其置于一處,這樣門中絕大部分登仙修士都可以在此殿中尋到適合自己的同參之物,而不用事到臨頭再去外面尋找求購。
越是底蘊深厚的大門大派,同參殿內的儲藏就越豐富。
當然,大部分供給低階修士的同參之物本身并不值多少靈石,這也大概正是靈木盟修士臨走前只將其中貴重物品帶走,然后也毀壞得不徹底的緣故吧。
“怕不有十數萬件!”
一提到這個南宮嫣然就兩眼放光,如數家珍,“不過其中很多應都毀于水火,不堪再用,我已分派人手,先全數搶救到安全地方再說,分門別類之事,只有等過段日子閑下來有空再做了。”
連場大戰,楚秦除了俘虜,就屬布陣器具等敵人不及帶走的沉重物事收獲最豐,這楚恩城中也是一樣,正好交由各家陣法大師幫忙改改,在重建事務上物盡其用后應還有大量剩余。
除此之外,山都之戰勝利后還收獲了無數修士儲物袋以及隨身法器、飛劍。
至于山都老營囚犯,妙清判罪罰人的同時還不喜搶奪,是以她不許擅動山都老營囚犯的儲物袋等個人物品,很多都伴著古熔繳納贖金隨人贖回去了,至于那些定罪服刑之人的,妙清也要和以前被她關押的顧嘆、明真一樣,刑滿后交還。
如今她一走,南宮嫣然立刻在齊休面前抱怨不停。
庶務一道南宮從來都不會出紕漏,齊休又撿想得起來幾樁事體問了,都很滿意,于是隨口夸了幾句,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楚恩山門的防護陣法還未動工,是以整座仙山的潔白靈氣依然在不受禁錮地從上而下,緩緩彌漫。
依托山門靈地供應整座楚恩城靈氣的相關法陣也被靈木盟修士破壞了,是以齊休等一行人走到山門附近才感受到拂面的三階靈氣,不過都是通過重建花靈石都能解決的小事,眾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更好了起來。
齊休當先拾階而上。
楚恩城的護山大陣生意給了萬寶閣,山中很多設施、陣法重建生意給了廣匯閣,靈木盟靈木盟,后山靈植之地自然非常廣大,品階也高,規劃靈田、重新栽種作物的生意則給了靈藥閣,既然三楚和楚秦選擇再拱一卒,放棄了在器符城有可能和齊云各家發生沖突的股份權益,那就索性繼續討好他們。
反正現在白山大亂,南林寺、稷下城等勢力又因為青蓮劍宗化神聶瘋子失蹤的事和齊云交惡了,齊休也沒什么其他選擇,畢竟以楚秦甚至三楚的積累造詣,短時間內不可能重建得這么快。
只有這楚恩山門的陣法,齊休不想假手于人,他打算走大周書院歸古派的關系,從他們那弄來個適合的上好大陣,然后自家人邊研究邊慢慢搭建。
每次開辟賞功,只要攢好功績點,大周書院那邊大陣、布陣器具豐儉由人隨便挑,積累恐怕還在齊云之上。
上次外海開辟后楚秦門以及各家附庸就換到過,不過那些只合楚秦之地里的各色低階山門用,可當時誰又能想象得到,楚秦竟能驟得一座貨真價實的仙城呢!
可惜代自己和姬佳芊兩邊跑腿的沙諾渺無音訊,否則齊休早就把沙諾派出去辦這件事了,直接找上姬佳芊肯定方便得多,不必等姬信良老頭慢悠悠隨飛梭回家傳話。
思慮及此,正好遇見沙諾的靈藥閣甘家雙胞妻子,甘舞兒和甘憐兒聯袂從山上下來。
“掌門師叔。”
心系丈夫的二女滿臉愁容,看到他行禮稟道:“我們打算這就出發,去外海尋外子,您看……”
“自然可以。”
齊休還沒來得及考慮沙諾的事,但又不便說出沙諾外海之行的目的,知情人齊妝會在跟隨妙清回海楚城半路上用回故居看看的借口去尋,但這同樣也不便告訴甘家姐妹。
但沙諾已失蹤數年,實在無甚借口阻止二女去尋夫,他想了想,“且等我一等,我去修書幾封,當年外海開辟時,漆山島敖家等不少外海宗門都很承楚家和我楚秦的情,到那之后,你們可沿途拜托他們,幫忙尋找。”
“那感情好。”
齊休也懶得再巡視‘領地’,提起靈力飛到峰頂,然后揮毫潑墨,給外海各家親善宗門寫信。
峰頂更是個大工地,用符篆召喚出來的營造力士以及各家修士忙得熱火朝天,不時有載著各類物資的飛梭駝繇從北邊飛來,余煙已滅,血跡已清,一片欣欣向榮,未來可期的景象。
“正好,海楚門飛梭剛剛出發,他們應會在天引山法引和尚處停留一些時日,你們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齊休將信弄好交予甘家姐妹,“去喚余子澄來。”又命人將老成持重的余子澄叫來,分派隨二女同行,反正現在白山已無甚外交事務需要這位楚秦禮典奉行奔波了。
二女在外海有娘家靈藥閣照應,又從白沙幫帶了些門人,只要不莽撞涉險應該無大問題,“唯獨要小心裴家,他們和我三楚、楚秦有仇,還要注意什么,余子澄在路上會細細與你們解說的。”
“謝掌門師叔。”二女大禮參拜,告別。
齊休又對余子澄好一通囑咐。
“斬!”
等到了一個‘良辰吉日’,齊休攜楚秦盟上下數千修士做了場盛會,悼念那戰死的上千同門,之后便一聲令下,將推出來的秦光耀和二十余名靈木盟筑基,當眾斬首,告慰亡魂。
“斬!斬!”
白云縈繞的仙山下一座巍巍仙城,數千赤袍修士同聲怒吼,聲達于天。
秦光耀被打頭推出來,跪在當中,他被俘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怎么受羅姿、南宮止、裴雙等人鼓動,怎么和南宮家交易,借丹藥外物結丹等事無巨細全交待了,但心里也清楚,歸根到底怎么都逃不脫今日這遭,現在人已軟綿綿歪著,一言不發的垂首待死。
其余筑基見事到臨頭,有硬氣的,梗著脖子喊起了‘待我靈木大軍回返,定殺光爾等,替我報仇’‘紅袍狗’‘爺爺我眨眨眼就不算好漢’之類言語。
“長風師兄……”
秦光耀倒沒想到會是秦長風親自行刑,頭微微抬起,喚了他一聲。
“叛徒!”
秦長風冷面相對,皎若女子的面龐上露出一瞬深深的嫌惡猙獰,咬牙斥喝,揮袖發出劍氣一道,便將其斬首。
二十余顆頭顱同時落地,在地上亂滾。
星光一閃,秦長風身影消失,隨后尸體才悶聲撲倒。
“好彩!”
熊十四帶領眾人歡呼,損失慘重的熊、祁、宋等家族修士更是狀若癲狂。
“狗一樣的東西!這么死,真算便宜你們了!”
熊十四怒聲啐罵幾句后忽然閉目仰天長嘆,“哎!這便算……全報了此仇罷!”
他應是想起了北烈山家中隕于此戰的眾多仙凡族人,躁動的人群中,帕吉家的帕吉馨先低聲抽泣了起來,哀傷的情緒很快傳染開,歡呼化作悲聲陣陣。
“收拾了罷。”
齊休面無表情地揮袖,命人將尸首拖走,又用凈水潑街。
然后顧嘆攜展劍鋒、薛小昭、羅心武、郭澤等筑基,以及包二、楊寒等練氣修士列隊上前,從齊休手中接過面稍小的楚秦旗幟。
“爾等此去,定要給我楚秦打出個大大的聲威來!”
中行媚等客軍修士當面,齊休不好說太多明哲保身的囑咐,先收拾心情朗聲下令,之后才又低聲對顧嘆補了句:“也一切小心。”
“我領會得。”
顧嘆何等樣人,偷奸耍滑不在齊休之下,“定不辱命!”他粗著嗓子應下。
“齊掌門,告辭!”中行媚也一改往日風騷,抱拳道別。
“告辭,保重。”
“保重!”
齊休又目送顧嘆等人在中行媚帶領下,登上何歡宗一艘如穿線之針的小型銀色飛梭。
“保重!”
展劍鋒看到虞清兒、闞萱等初始家族修士在對自己不停揮手,也在飛梭上抱拳回禮。
另一處地方,天引山,法引也剛剛結束和妙清、齊妝等人的論道,親送這些客人登上飛梭。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保重了。”妙清颯爽的單手立掌,仍用禪宗的禮節向法引道別。
“阿彌陀佛。”法引則雙掌合什,“保重。”
“我們進去吧。”齊妝領著甘家姐妹、余子澄等人進入艙室。
目送飛梭升空,法引便回身進入他的天引小寺。
離火之亂,他有大功于楚秦,齊休和雙聯山宋家都很知恩圖報,這幾年流水般送禮物來,寺廟在兵災中受到了毀壞,如今也早已重建完畢,再鍍金身。
只是妙清那前尼姑多事,押來許多輕罪戰俘讓他看管監督,她又知道自己這天引山中曾留養過蝦駝獸,于是送來數千只本在山都山中挖礦的蝦駝獸,拜托幫忙養著,說什么不忍見這些生靈受楚秦日日驅使折磨。
把莪好端端的天引寺弄成了啥?
真是擾人清修!
“阿彌陀佛。”
法引趕緊再誦佛號,將心頭那稍稍一點的不快拂去。
聽見他回來,寺中許多趁機躲懶的白山囚犯連忙盤膝做好,重新一筆一筆抄起了佛經,有人還故意引吭高歌:“爾時世尊,四眾圍繞……”
幸好這些輕罪犯最多只有五年刑期,眼看得釋在即了。
其他一年、兩年、三年的,早已被他按時放歸。
其中有五位練氣散修不肯走,自愿接受剃度,拜入他天引寺門下。
法引不是那種誘人向佛的性格,也能察覺這五名散修動機并不純粹,但既然他們自愿,便也不問從前現在,悉心盡力,傳授佛法。
“主持。”
兩名跪在佛前誦經的弟子見他回來,立刻起身恭敬行禮。
“律己敬人即可,不必點頭哈腰。”
法引淡淡規勸了句。
“是,是。”兩名弟子齊聲陪笑。
“爾時世尊,四眾圍繞,供養、恭敬、尊重、贊嘆。為諸菩薩說大乘經,名無量義,教菩薩法,佛所護念。佛說此經已,結跏趺坐,入于無量義處三昧,身心不動。”
到晚間,法引口誦妙法蓮華經,領著五名弟子及眾犯按時做功課,都是身負智慧,靜得下心的修士之身,殿中倒也一派安寧肅穆,誦經之聲,悠揚傳出山外。
忽然,法引心中一動。
一只蝦駝獸不知怎么尋摸進到了殿外,縮在門柱邊的陰影處,竟也學著大家盤膝跪下,雙掌合什,口中喃喃有聲,大蝦般的獸臉上,好像還真顯出了些許虔誠顏色。
“阿彌陀佛。”
法引也不管它,闔上微微抬起的眼皮繼續誦念經文:“是時天雨曼陀羅華,摩訶曼陀羅華,曼殊沙華,摩訶曼殊沙華,而散佛上、及諸大眾。普佛世界,六種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