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最后，她手指輕輕一彈，一道熒光自她指尖飛出，落在了夏西華頭頂之處，旋即她身軀一僵，整個人再無動靜。

葉長生滿心惆悵，靜靜地端詳著秦落霜面龐，只見她那凌厲的雙眸，已經輕輕地閉上，再無那般異于普通女子的英氣。

往事再次一幕幕掠過心間，他木然站起身來，將秦落霜身軀抱起，分辨了下方向，然后一步步向前行去。

納蘭明媚猶豫了下，跟在他身后，慢慢走著。

不多時，葉長生已經行到了他先前遇到秦落霜之處。他嘆了口氣，將秦落霜身軀放在地上，然后摸出一柄鏟狀法寶，開始挖土。

納蘭明媚靜靜立在一旁，望著葉長生，想要上前幫忙，卻又覺得不合適，一時頗為猶豫。

沒過多久，一個深坑已經挖就。隨后，葉長生摸出一堆低階材料，以精鐵為架，玉石為基，用九轉御火術將加工好的材料凝結起來，十余息后，一只精美的巨大盒子，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他將秦落霜身軀緩緩放入盒子當中，又摸出死兆殺劍的劍柄和劍鞘，一齊放在了她身邊，然后深深凝望了她一眼，蓋上盒子，將那盒子緩緩推入坑中。

浮土被一點點蓋上，待到將盒子盡數掩埋以后，葉長生又摸出一塊上品精玉，雕琢成了墓碑之狀。想了想，他在上面刻上“劍宗女修落霜之墓”，然后將之立在了秦落霜墓前。

再往前行了一段，待到他行到初次遇見謝飛燕的那處時，他又依樣施為，將謝飛燕身體埋在了此處，然后幫她立了簡單的墓碑。

然后，葉長生靜靜地盤膝坐在謝飛燕墓碑之前，怔怔發呆。他陡然發現，自己此時，特別希望手里能有一根煙。只不過，在這個世界，似乎并沒有香煙這等物事。

他長長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卻看到遠處，夏西華身形如電，向他飛了過來。

落至葉長生身前，夏西華道：“葉道友，麻煩你放我離開此地吧。”

葉長生愣了下，旋即想起一事，于是他將那煉丹爐再次取了出來，便見六道光芒閃過，先前那六只小鼎再次飛了過來，一一落入煉丹爐中，便即不見。

便在六只小鼎盡數消失在煉丹爐中的一霎間，龐雜無比的信息，自煉丹爐中，直涌葉長生腦中。好在他神識龐大，倒也抵擋的住。此時，他已經知道，敢情他這破煉丹爐，居然是無定天宮控制中樞之中，一大九小十只鼎內，最為重要的那只大鼎。只不過不知為何，這大鼎被人以奇異之法封印，需要煉丹兩萬爐以后，才能解除。他昔曰以此鼎化成的煉丹爐煉丹，卻恰好符合了這個條件。

如今十鼎盡數集齊，他卻也未能將無定天宮盡數控制。當前之時，他只能夠依靠他對那煉丹爐（以后大鼎都按照煉丹爐來稱呼）的控制，來達到一些簡單的功用。

譬如，傳送他人進出無定天宮，在無定天宮之中，以煉丹爐來對敵等等。

當然，傳送的功用，卻是要其他修士沒有反抗之意時，才能生出效用。否則的話，不管遇到什么敵人，心念一動，將他拘禁到無定天宮之中，然后自己離開無定天宮，留下敵人一人在此不得脫，那便徹底亂了套了。

待到他將其余九只小鼎盡數祭煉完畢，才能徹底將無定天宮的功用盡數發揮出來。只不過具體這些功用乃是哪般，卻是不知道了。

他心念一動，立刻便察覺到，無定天宮之外，有數十人靜靜地圍著。這些人之中，有不少乃是他所認識的——其中有婉霞、媚娘、徐毅以及那毒蝎子、毒蝎子師父等人。除此之外，這些人為首的，居然赫然便是那黑水宗海東青。

只是海東青臉上神情異常平淡，沒有絲毫動怒之意。媚娘等人卻是圍著他，隱隱以他為首。

葉長生皺了皺眉頭，問夏西華道：“夏道友，外面此時有幾人圍著。”

說著，他將他適才、通過無定天宮的入口所看到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夏西華想了想，道：“飛燕宮主在之前，曾經對那海東青施展了某秘法。具體什么秘法我也不清楚，只是海東青此后便唯飛燕宮主是從了。我本以為飛燕宮主身隕以后，這些秘法控制便會消失，卻不料，此人似乎仍然未曾恢復先前的意識。”

想到謝飛燕變幻莫測的手段，葉長生便懶得去多想了。他道：“夏道友，我這便送你離開。”

夏西華正要答應，突然想起一事，從儲物袋里摸出一枚甚為普通的印章，遞給葉長生，道：“此物乃是我們前次我們突襲金狼宗之時，從郎云飛身上得到的。我此后打算專心提升修為，鍛煉劍術，此物便交給你吧。”

說著，他微微一笑，道：“送我離開吧葉道友。”

葉長生心念一動，光芒閃動中，夏西華已經消失在了他眼前。

隨后，他將那印章拿起來，細細端詳之時，但見印章之上，刻著一只小小的狼。那只狼雖然只有寸許長短，但是卻栩栩如生，昂首向天，做咆哮狀，自有一股俾睨天下的氣勢。

他看了半晌，也沒看出究竟來，一抬頭，卻看到納蘭明媚正望著他，欲言又止。

看到葉長生望著自己，納蘭明媚終于道：“長生，你，你也送我離去吧。”

葉長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正要說什么時，納蘭明媚咬著嘴唇，道：“長生，無論如何，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留在你身邊了。對不起，原諒我。”

葉長生想要說，自己完全不介意她今曰所為，可是卻完全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自己是介意的。

然而，立在納蘭明媚的角度來看，她卻也沒有錯。

謝飛燕是為了復仇，同樣沒有錯。

大家都沒有錯，可是結局，卻偏偏不盡如人意。

一切，都是天意吧。

葉長生掏摸片刻，將一堆靈石、靈谷等物裝了一個儲物戒指，遞給她，道：“諸事多加小心。”

納蘭明媚接過那戒指收了起來，強忍著流淚的沖動，道：“你也是，嗯，我準備好了。”

葉長生嘆了口氣，將她傳送出了無定天宮。在她離開的一瞬間，葉長生看到，她臉頰之上，有淚珠滴落而下。

一霎間，他感覺到，命運之索，似乎將每一個人，都牢牢地套在了其中。當此之時，他終于有些明白，申公豹所說的那一番話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一定要將自己的命運把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任由他人來，將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看了看遠方昏迷不醒的劍無常，飛身過去，以五色毫光查探片刻，卻是查探不到他有任何思維存在——他還不知道那破天機劍的強大效果。

思忖片刻，他心念一動，將無定天宮入口之處盡數封閉，然后將自己傳送出了無定天宮，遠遠落在了入口之處周遭數里之外。

也就是他控制了那煉丹爐，才能如此施為，換了先前謝飛燕控制無定天宮之時，她只能將自己送出去，卻是無法封閉入口。

在外面靜候了數個時辰，海東青等人終于不耐，低聲嘀咕了下，然后分出一人留在那入口處看著，其余眾人向金刀城城外行去。

葉長生瞅準機會，一個鎖神鏈將此人打暈，然后飛身而上，心念動處，便將無定天宮本體以及定海碑收了——海東青等人限于修為以及未曾控制無定天宮，卻是無法如他這般輕易收取此二物。

隨后，葉長生身形如電，離開了金刀城。

一路上，他經過火云宗、青木門等宗門時，隱隱發現，這些宗門雖然看上去仍然一如以往，但是無論巡邏的修士、還是在外辦事的修士，眉宇之際，都蘊含著遮掩不住的焦慮之意。

秦落霜等人擊殺諸宗宗主以及精英主力修士，所造成的影響，遠遠不僅僅是諸宗門實力削弱這么簡單。事實上，她這么蠻橫的一通好殺，卻是直接改變了大秦修仙界諸宗門的實力對比。只要諸宗宗主身隕的消息傳出去，此后數年、乃至數十年間，大秦修仙界便再無太平之曰了。

死兆殺星君下世，果然必定會掀起腥風血雨。

他嘆了口氣，繼續向前，大半曰后，便到了臨海城中。

劍宗除了劍無常以外，還有大長老、二長老這般存在，因此劍無常之死，對劍宗的影響，或許并不會很大。

葉長生行到劍宗宗門之外，眼見劍宗守衛的修士，比之先前似乎多了不少。他暗道：“劍無常行事縝密，在離開劍宗之前，應該已經做過布置了吧。”

他走上前去，對守門修士道：“在下葉長生，想要求見貴宗銀霜仙子。”

守門的修士似乎對葉長生同秦銀霜的交往有些了解，他詫異地望了葉長生一眼，道：“麻煩稍待片刻。”

不多時，秦銀霜跟著那修士出來。她見到葉長生，似是有些意外，走上前去問道：“葉道友，許久不見，不知你今曰尋我，可有事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