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
羅酆六天。
一箇中年真仙,忽然從紂絕陰天宮中神色匆匆地走出,乘著遁光向鬼門關(guān)外趕去。
這位中年真仙身高八尺,形貌俊朗,一襲藍(lán)色書生長衫,氣質(zhì)儒雅,腰間別著一對羊毫筆。
正是紂絕陰天宮兩位守宮使之一的杜冕。
杜冕面上有著毫不掩飾的疑惑之色流露,心中喃喃道:“帝君在鬼門關(guān)相召,莫非有著什麼要事?可又爲(wèi)何直言讓一位真仙前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杜冕終於來到巍峨的鬼門關(guān)外。
目光四顧,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個身穿簡素衣衫的身影,在一株鐵樹下負(fù)手而立,背對著自己,其人手中正是把玩著一枚金芒令箭。
杜冕忙是收起遁光,大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微臣,紂絕陰天宮杜冕參見帝君。”
“杜先生不必多禮。”
陸北轉(zhuǎn)過身來,神色淡淡道。
“恩,怎麼是你?”杜冕突然聽得一個陌生而又隱約有著幾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就是猛然擡起頭來,繼而目露震驚,訝異道:“陸……你爲(wèi)何會有帝君的信物?”
杜冕眉頭緊皺,想了半天,他實在想不起眼前之人的名姓,只是依稀記得好像姓陸。
“杜先生,酆都帝君剛走,將此物暫時借予陸某使用。”
陸北微微一笑,解釋道。
他倒是沒有想到,隨意喚一個來到跟前聽命的真仙強(qiáng)者,竟然還是一個熟人。
杜冕平復(fù)面上驚疑神色,以徵詢的目光投向陸北,頓聲道:“陸道友,帝君臨別之前,可曾交代去了何處?又是何時回返?”
杜冕倒沒有懷疑陸北在以言語欺騙自己,且不提六宮元符金令作爲(wèi)酆都大帝隨身佩戴的信物,不會輕易落於人手。
就算一旦失落於他人之手,以酆都大帝大羅金仙之能,一念之間,也能令其自毀。
關(guān)鍵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有什麼人敢於假傳酆都大帝的命令。
因此,對於陸北之言,已然深信不疑。
陸北神情平靜,收回六宮元符令,正色道:“帝君走前,特意交代過,不得泄露他的蹤跡,杜先生無需多問了。”
杜冕作爲(wèi)酆都大帝座下六宮近侍之人,自然對酆都大帝的脾性有所瞭解。
聞聽此言,杜冕微微點頭,也不以爲(wèi)異。
畢竟陰司之中,平日都是五方鬼帝坐鎮(zhèn),有無酆都大帝也沒什麼兩樣。
想通了此節(jié),杜冕淡淡笑道:“陸道友,有什麼吩咐,可儘管直言。”
眼前之人得了酆都大帝的青睞,代掌六宮元符令,他自然是要保持一定的尊重。
至於誠惶誠恐,曲意逢迎……今日換上旁人或許會如此這般,但他杜冕卻是不會。
“杜先生,事情是這樣的。”
陸北對於杜冕的客氣態(tài)度也不介意,說著便將自己想要去查閱生死薄的事情言說了一遍。
聽完前因後果,杜冕目光微動,心中不由升起好笑之感。
他還以爲(wèi)……但此時也不好將這情緒流露出來。
倒是沒有什麼輕蔑,只是感到有趣。
杜冕朗聲笑道:“易事爾,陸道友隨杜某來。”
說著,便當(dāng)先帶路望鬼門關(guān)而去。
陸北神情默然,也是緊跟其後。
他大概能猜到杜冕心中所想,此人定是以爲(wèi)自己爲(wèi)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要大動干戈。
可等到了判官殿,若是沒有碰上靈幽也就罷了,若是不幸碰上,恐怕就不會那麼簡單了。
靈幽,想起這個女人,陸北目光深沉,只覺心中殺機(jī)難以抑制,眉宇間都是現(xiàn)出道道煞氣。
此女帶給他的恥辱……
遊方殿中,肅穆且莊重。
一襲絳色衣裙的靈幽,身材玲瓏曼妙,膚若凝脂,鼻似瑤玉,氣質(zhì)神秘高貴。
或許是突破了不朽金仙,抑或是明悟了前塵的緣故,靈幽原本那明潔如玉的額頭之下,兩道英氣劍眉早已不見,卻是被柔美的秀氣柳葉眉取而代之。
不過,一雙血眸仍是不減清冽光芒。
此女端坐於御案之後,望著下方空曠寥闊的遊方殿中,黑壓壓跪下一片的鬼魂,面罩冷霜,神色不善。
這時,突然櫻脣輕啓,疾言厲色道:“這些,可都是嗎?”
聽到詢問,一個胖臉遊方御使硬著頭皮,從一旁走上前來。
待到感受上首女子身上散逸而出的強(qiáng)橫氣息,此人身軀更是顫顫巍巍,佝僂著腰,拱手道:“回稟掌殿使,這已是第十三批了,幽冥界已然沒有再叫那個名字的鬼魂,這些僅僅都是姓陸之人。”
“按著舊例處置。”
冷漠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地在冰冷的宮殿中響起,帶著凜然的殺機(jī)。
說完這話,靈幽清冷的目光隱隱有著一些怨恨流露而出。
“這……前些日子,判官殿那裡已經(jīng)派人過問了,掌殿使,此事可否再緩上一緩。”
“恩?怎麼,你要抗命?”聞聽此言,靈幽血眸冷閃,面帶慍怒之色。
“屬下不敢。” wWW◆ тт kдn◆ C O
胖臉遊方御使,‘噗通’一聲跪下,豆大的汗珠從額頭鬢角不住地流淌下來。
靈幽血眸轉(zhuǎn)動,稍稍沉吟後,冷厲神色回覆柔和些許,“判官殿那裡,自有我去分說。”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
靈幽血眸轉(zhuǎn)動,突然看著下方哭哭啼啼的鬼魂,面上驚恐交加,更有甚者已經(jīng)渾身戰(zhàn)慄,突然感到一陣索然和膩味,突然改口道。
“那這些……”
胖臉遊方御使,擦了擦額頭流下的汗水,出言試探道。
靈幽並未理他,玉容似乎極爲(wèi)疲憊,朝那位胖臉遊方御使無力地?fù)]了揮手。
從條形玉案後緩緩站起身來,秀眉緊蹙,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陣煩悶,就是向殿外踱步而去,打算透一口氣。
剛出遊方殿,突然遠(yuǎn)遠(yuǎn)見到綠荷走來,靈幽面上露出清冷的笑容,打著招呼道:“綠荷,來陪我走走。”
綠荷見靈幽神色疲憊,走上前去,正要攙扶靈幽的手臂,卻是被靈幽讓開。
“我沒事,不用扶我。”
綠荷也不再堅持,隨著靈幽走了不遠(yuǎn),面容上帶著一些掙扎,囁嚅道:“靈幽姐姐,綠荷有句話,不知道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說。”
靈幽血眸盈盈閃爍,眉睫輕顫,恍若要閉上眼睛,似乎已然疲憊到了極致。
“陸公子……”
“住口。”
靈幽猛然睜開血眸,神色豁然大變,怒聲道。
她現(xiàn)在,甚至都不想聽到那個人的姓氏。
尤其是……如玉手掌輕輕拂過小腹,這動作有著難以言說的溫柔,然而那一張清麗晶瑩的玉容卻是沒有絲毫溫情流露,唯有無限的怨毒和陰狠。
顯然,想到了某個人。
哪怕從北俱蘆洲回返,成就金仙的同時,她尋回了記憶,明瞭前世,本以爲(wèi)能夠釋懷。
可爲(wèi)什麼會……手掌不止一次地運起,爲(wèi)何總是狠不下心來?
陸北,我靈幽發(fā)誓,必定親手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