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啟的后手是什么？”不止太攀在想這個問題，而是這天地當(dāng)中，所有的修行者，都在想這個問題。

只不過，對于這個問題，他們的答案，和太攀的答案，截然不同。

“必然是那些妖孽！”張白石對著長安道的道主說著，“萬靈山之戰(zhàn)，雖然大獲全勝，但卻依舊是有十余妖孽，倉皇而走。”

“遍尋整個天地，能夠藏得住他們的地方，唯有這長安城，未央宮！”

“十余位合道半仙，突然乍起的話，絕對有機(jī)會在大軍當(dāng)中，斬殺劉濞等人。”

“到那個時候，劉濞大軍，群龍無首，自然不攻自破！”

“而且劉啟還能借此機(jī)會，領(lǐng)軍反擊，名正言順，將各大諸侯的封地，盡皆收攏。”

張白石和劉世極，立于長安城外的丘陵上，冷眼看著那長安城，看著長安城中，那一座巍峨雄壯的未央宮。

“道兄，長安道，之所以以長安為名，所為的，便是鎮(zhèn)守長安，而非守衛(wèi)這帝室一脈。”

“那些妖孽們，到時候鬧將起來，無論是成是敗，于這長安而言，都不是好事。”

“還請道兄三思！”

“那又如何？”

“那些妖孽們，縱然是突入大軍當(dāng)中，斬殺賊首，亦必然隕落于大軍圍殺之下。”

“還如何能禍害這長安城？”

“至于說他們敗退，那更沒有禍害這長安城的資格。”對于張白石懇切的言語，劉世極沒有絲毫的動搖，“更何況，如張道兄你所言，那些妖孽，為了茍全性命，連傳承都不要了。”

“這般被嚇破了膽的存在，又怎會為了這一脈的帝室，舍生忘死？”

劉世極的言語，很是不屑。

對于劉世極而言，哪怕是那十余個萬靈山的合道半仙，都躲進(jìn)了長安城，對于長安城的威脅，對于長安道的威脅，都沒有天師府來得大——雖然在圍攻萬靈山的戰(zhàn)斗當(dāng)中，天師府死傷慘重，但天師府中，卻莫名的多出了一位近乎于以一己之力，鎮(zhèn)壓了整個萬靈山的存在。

有著這樣一尊存在，天師府哪怕是死的只剩下張白石這光禿禿的一個道主，那也依舊只要百來年，天師府便能夠恢復(fù)那九大宗派的聲勢，甚至更上一層樓。

而且最重要的是，萬靈山的實(shí)力，不會輸于九大宗派當(dāng)中的任何一家，天師府的那位至強(qiáng)者，能夠以一己之力壓倒整個萬靈山，那同樣能以一己之力，壓倒整個長安道——故而，劉世極絕對不可能給天師府任何插手長安城的機(jī)會。

“話雖如此，但劉道兄你也應(yīng)該清楚，只春秋戰(zhàn)國以來，那些妖孽，對于信諾，從來都是令人稱道的。”

“若非如此的話，他們也不至于屢屢能夠以異族之身，獲得眾多諸侯君主的信任。”

面對著劉世極的嚴(yán)防死守，張白石心中，并沒有什么失望，反而是有一些竊喜——‘這一脈的帝室’，這六個字，已經(jīng)是足以顯示出劉世極這位長安道的道主，對于劉啟的態(tài)度。

而這，對于張白石而言，已經(jīng)足夠。

對于如今帝國的這一場爭端，天師府雖然還沒有下場，但天師府支持哪一方，卻是不言而喻的——天師府的宗旨，便是絕對不與妖孽媾和，任何阻攔他們清除妖孽之人，都是他們的敵人，那自然，作為與萬靈山唇齒相依的帝室一脈，便同樣也是天師府的敵人。

現(xiàn)在，從劉世極的口中，聽出了劉世極對于劉啟這位天子，也有不小的怨氣，甚至于牽連到了這帝室一脈，這對于天師府而言，自然是一個好消息——甚至，比起劉世極愿意配合天師府的合道半仙，在長安城未央宮中誅除那些萬靈山的妖孽，還要令張白石來的欣喜。

畢竟，若是要徹底的斷絕萬靈山的傳承，徹底的剿滅這天地當(dāng)中的妖靈，那除了修行者要萬眾一心之外，來自于人間王朝的鼎力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相反，若是這人間王朝，在剿滅妖孽之事上頻頻的拖天師府的后腿，那必然會有不少的妖靈，借助這人間王朝的掩護(hù)，在這帝國的各處潛伏起來……

此為其一，至于其二，便是如今的天師府，除非是那位仙人出手，否則，又哪里還有剿滅那十余位巨擘級別的妖靈的力量？

而那位仙人出手的話，無疑是叫那仙人在天師府當(dāng)中的聲望，更勝一籌，這同樣也是張白石所不能忍受之事——自從萬靈山傾覆之后，那位仙人，在張白石的眼中，便是從天師府最為重要的力量，變成了最需要警惕的力量。

因為張白石很清楚那位仙人對于這天師府的態(tài)度——這位仙人，從來都沒有想過，在剿滅了妖靈之后，他們天師府還能不能繼續(xù)在這浮生天地當(dāng)中傳承下去這個問題。

但偏偏，這個問題誰都可以不去想，獨(dú)獨(dú)張白石，不能不想！

雖然整個天師府，都叫囂著，只要能夠絕滅這天地之間的妖孽，那便是賠上整個天師府，也在所不惜，但作為道主的張白石，卻很清楚，對于他而言，要做的，是在剿滅妖孽，還要將天師府的傳承，延續(xù)下去，不知是張白石，天師府的每一任道主，都是這般的想法。

否則的話，天師府的合道半仙們，早就殺傷萬靈山了，又哪里會有著無數(shù)年來的平衡？

“這就不用張道兄你擔(dān)心了。”劉世極皺了皺眉，他還沒有察覺到，自己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已經(jīng)令張白石得到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訊息，當(dāng)然，這也是因為他完全沒有關(guān)注這一點(diǎn)的原因，畢竟，在見到張白石的剎那，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張白石背后的，那位天師府至強(qiáng)者的身上。

“那些妖孽們，若是老老實(shí)實(shí)還好，若真是敢做什么妖，那縱然是他們藏身于未央宮中，我長安道，也不會坐視不理！”

“張道兄此來，便只是為了此事嗎？”

“若是如此的話，道兄便可以回去了！”

“倒也不止此事。”張白石搖了搖頭，然后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來，“那萬家燈火，不知劉道兄，可能從貴宗府庫之內(nèi)，借予我天師府一些？”

……

“前輩何必如此？”

“自高祖締約以來，帝室一脈與萬靈山，守望相助，已愈三千載！”

“三千載來，萬靈山一脈，從來不曾有負(fù)于我劉氏。”

“投桃報李，我劉氏，自然也不會再這個時候，對萬靈山的遭遇，視而不見。”

“雖然仙凡兩分，人間王朝，難以干涉修行道派，但這未央宮，也不是誰都能來鬧一鬧的！”宣室殿的后殿當(dāng)中，是無數(shù)的書架，一個一個的書架當(dāng)中，劉啟的面前，有十一個渾身都籠罩于黑袍當(dāng)中的人，黑袍籠罩之下，這十一個人，卻是半點(diǎn)氣機(jī)，都不曾外露。

不過那罩袍，藏得住這十一人身上的氣機(jī)，卻藏不住這十一人身上那無與倫比的疲憊之態(tài)……

這十一人，便是萬靈山中，僅剩的十一位合道巨擘——萬靈山傾覆到現(xiàn)在，過了半年多，這十一人，才是一路輾轉(zhuǎn)著，潛入了這長安城中，可想而知，他們這一路上，為了躲避追擊，花費(fèi)了多大的心力！

這不僅僅是源自于天師府的壓力，而是源自于九大宗派的壓力——萬靈山傾覆之后，其他宗派對于他們這些妖靈的態(tài)度，誰也不敢保證，是以，這十一位合道半仙，一路而來，卻是誰都不敢暴露身上絲毫半點(diǎn)的氣機(jī)，生怕是因此引來了其他宗派的合道半仙……

白先生那性命幫他們爭取而來的機(jī)會，不是叫他們平白無故的死去。

“之前，或許是如此。”

“但如今，局勢已變！”劉啟的話音才落，那十一人當(dāng)中，便是有人摘下了這罩袍，看著劉啟。

出聲的，是阿秀，殘存下來的這十一位合道半仙，便是以阿秀為首。

“陛下可知，天師府傾覆我萬靈山，花費(fèi)了多大的代價？”

“一人而已！”沒等劉啟回應(yīng)，阿秀便是自顧自的道。

“不過，在這人出手之前，圍攻我萬靈山之人，便已經(jīng)折損十之五六了！”——這一句，阿秀自然是沒有說出來的。

“僅僅一人？”

“這怎么可能！”劉啟失聲道，他從容不迫的面孔，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xiàn)了驚愕無比的神色。

“不說其他，這天下，那個宗派的修行者，有自信能穩(wěn)勝白先生？”

“天師府中，怎么可能有這般的存在？”劉啟的眉頭緊皺著，自接掌這帝國以來，劉啟就很久沒有遇到過超出自己掌控的事了，而毫無疑問，阿秀的那一句話，便是徹徹底底的，超出了劉啟的掌控！

能夠以一己之力，傾覆整個萬靈山，那就意味著，那人有足夠的能力，威脅到這長安城，有足夠的能力，在長安城的都城隍，以及長安道，以及赤霄劍與和氏璧的守護(hù)之下，對他這位天子，以及他之后的每一代天子，都造成致命的威脅！

生死操之于他人之手——這是任何一個帝王，都無法容忍之事，這是他們絕對的逆鱗！

“所以說，陛下如今，已經(jīng)沒有時間了！”看著劉啟的臉色，阿秀緩緩的道。

“你必須在天師府抽出精力之前，整頓好帝國事務(wù)，安頓好各大諸侯。”

“赤霄劍，乃是天下之劍，唯有天下安定，萬民共尊，這赤霄劍的威能，才有可能叫天師府有所忌，與之相互制衡。”

“那前輩要我付出什么？”劉啟沉下目光，看了一眼正懸在自己腰間的長劍。

從那長劍當(dāng)中，他似乎也是感覺到了一縷迫切之意。

“什么也不需要！”阿秀說著，“就如陛下你先前所言，萬靈山與帝室一脈，守望相助已經(jīng)三千年。”

“雖然萬靈山已經(jīng)傾覆，但萬靈山的傳承還在，萬靈山與帝室一脈的約，就依舊還在！”阿秀亦是低下目光，看著劉啟腰間的長劍，“根據(jù)萬靈山和帝室一脈的約定，當(dāng)?shù)畚粋鞒校艿搅送{的時候，萬靈山一脈，必須毫無保留的出手，以保證帝位在帝室一脈更迭！”

“同樣的，當(dāng)萬靈山有傾覆之險的時候，帝室一脈，也必將竭盡全力，為萬靈山，保留一線火種。”劉啟亦是撫上腰間的長劍，正色道。

這是高祖斬白蛇的時候，持赤霄劍，在赤霄劍的見證下，于化身白蛇的白先生，所定的契約——在那契約當(dāng)中，若是連萬靈山都傾覆了，那就代表著，萬靈山已經(jīng)成為這天地當(dāng)中，所有修行者們共同的敵人，是以，那個時候，帝室一脈所需要做的，不是替萬靈山重續(xù)傳承，他們要做的，只需要悄無聲息的，為萬靈山留下最后一枚火種，如此而已，而為了這個約定，萬靈山要付出的，則是竭盡全力的，保證帝室一脈的平穩(wěn)傳承！

而現(xiàn)在，萬靈山余下的十一位合道半仙，未完成契約而來，那劉啟，便必然要回應(yīng)這個契約，否則，他腰間的赤霄劍，便會離他而去，到那個時候，帝位的傳承，就真的與帝室一脈，沒有了任何的關(guān)聯(lián)。

“既然如此，那陛下，我等便去了！”見著劉啟，在赤霄劍的面前，應(yīng)下了當(dāng)年的約，阿秀亦是重新戴上了罩袍，緩緩的退至那一排一排的書架所遮蓋的黑暗當(dāng)中，余下的十位合道半仙，亦是一般無二。

等到這殿中，重新的變得寂靜無聲，劉啟才是轉(zhuǎn)身，重新進(jìn)了宣室殿。

局勢已經(jīng)開始超出他的控制，那他所能做的，便是在局勢超出控制之前，重新的將這局勢，把握在掌心。

“合道半仙之上的存在嗎？”

“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插手這國運(yùn)之戰(zhàn)！”劉啟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冷冽。

“來人，告訴他，動作不妨再大一點(diǎn)！”

雖然阿秀沒有明言，但劉啟也猜得到，天師府那位以一己之力，鎮(zhèn)壓了整個萬靈山的存在，必然是合道之上的存在——合道之上，對于劉啟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

畢竟，他手上的赤霄劍，是來自于上界，而長安城的都城隍，同樣也是來自于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