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性本淫,乃眾所周知的事情。這敖宏年輕時,也是個風(fēng)(蟹)流浪蕩子,及至修為大進(jìn),才逐漸收了性子,卻依舊是一副錦衣折扇,怒馬輕裘的做派。
數(shù)十年前南海大戰(zhàn),那桃花圣母施出法術(shù)葬花吟,悄無聲息地將一眾虛境老怪的心境刷落數(shù)百年,敖宏當(dāng)時尚不自知,待得與滄水猿大戰(zhàn)一場,才猛然驚覺不妥!似他們這等虛境老怪,等閑怎會與人這般激烈地爭斗?
南海一戰(zhàn)塵埃落定,夔牛伏誅,巫族隕落一人,剩余老怪,除去少數(shù),幾乎人人帶傷!敖宏得了太虛三人照拂,所受傷勢不重,回到龍宮后將養(yǎng)了數(shù)年便即痊愈。但心境跌落卻沒這般容易彌補(bǔ),南海妖族還好,有桃花圣母相助,幾乎數(shù)月便可恢復(fù)如初,敖宏卻只能和其余人族老怪一般,慢慢重新磨礪。
敖宏選擇的方式頗為特別,并不壓抑心中生出的諸般欲念,而是引導(dǎo)釋放,數(shù)十年來,又娶了數(shù)位妾侍,都是年輕貌美的化形女妖,其中一人還產(chǎn)下了一頭蛟龍崽子,把個龍宮鬧得雞飛狗跳!
這老龍?jiān)俅我姷脵枇枵?,心中早已生出幾許念想,此番所為,卻是早有預(yù)謀。說來,那北極忘情宮蘇瑤宜風(fēng)情萬種,嫵媚動人,遠(yuǎn)比欒凌真來得有魅力,但敖宏卻視而不見!并非不動心,而是這女子根腳深厚,不可妄動!
那忘情宮,也和太清門一般,所傳承的道統(tǒng)得自數(shù)萬年前盛極一時的天地玄門,門中更是人才濟(jì)濟(jì),雖說在大夏朝內(nèi)聲名不顯,卻是廣寒、不夜二州的霸主,此二州以北,更被其視作后院禁臠,若非得了允許,旁人不敢染指!
且這蘇瑤宜雖為女流,也并非好相與的角色。敖宏年輕時,就聽說過其艷名事跡,多有驚人之舉!及至成了大道,更將忘情宮一手把持,韓清也不愿與她相爭!
龍族這些年衰微甚甚,敖宏如何敢去招惹這般鐵腕娘子?相比之下,欒凌真孤兒寡母,更兼初來乍到,沒什么深厚的背景,若能采摘到手,龍族勢力豈非立時大增?
被這老龍一打岔,雙方氣氛頓時緩和,各自在半空站定。等到那灰色珠子中的真氣被分去一半,和光同塵之術(shù)潰散,還有機(jī)會將剩余一般搶到手,之后再來圖謀仙府也不遲!
不想這一等,就是十年!
十年而已,便是元神修士,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何況在此界幾乎不死不滅的虛境老怪?問題是,這些個老怪眼睜睜看著那灰蒙蒙珠子的氣勢一點(diǎn)點(diǎn)衰弱,從浩瀚無匹淵深如海,到與自家一身修為差不多,再到相當(dāng)與元神、煉氣,最后悄無聲息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來就打算將此珠據(jù)為己有的老怪物們?nèi)绾尾慌磕魏螀s沒人敢觸碰那五色光彩逐漸黯淡的灰芒!這灰光既然能將蘊(yùn)含如此恐怖真氣的珠子吸噬得一干二凈,何況是他們區(qū)區(qū)虛境?
一眾老怪憤怒之余,更多的卻是恐懼膽寒!
本來身為此界至尊,能奈何得他們的物事已經(jīng)沒有多少,但親眼見得這般恐怖的法術(shù),且還是掌控在一乳臭未干的小輩手中!年輕人朝氣蓬勃,卻也容易沖動憤怒,指不定就會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來!
太清門三人,以及欒凌真,敖宏,濟(jì)厄,蘇瑤宜,韓清等人,倒是不怎么擔(dān)心,余者卻在暗暗計(jì)較,是否要得罪那小祖宗,以謀求仙府中的寶物?一邊是無上仙家至寶,一邊卻是渾身修為被抽干,重新淪落凡塵的兇險(xiǎn),委實(shí)讓人難以決斷!
血妖盤坐在鎮(zhèn)府靈碑前,將一眾老怪面上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冷笑一聲,就閉目運(yùn)氣,不再理會……
且說許聽潮被鎮(zhèn)府靈碑吸入,一陣眩暈過后,就發(fā)現(xiàn)正身處一奇特的天地,入目盡是茫茫一片五色,白黑青紅黃,正好對應(yīng)金水木火土五行。
舉目四望,任何方向看來都是一樣,許聽潮頗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從,略一踟躇,就邁步向前!腳步才動,就一個踉蹌,往旁邊跌倒!原來這地方,竟然連凌空蹈虛這般習(xí)以為常的法術(shù)都失去效用!
身軀跌倒,許聽潮下意識地催動真氣,想要穩(wěn)住身形,奈何意念生出,頻頻促催,體內(nèi)真氣卻如同死物般毫無反應(yīng)!
許聽潮大駭,心神沉入體內(nèi),只見兩道真氣活潑依舊,貓耳小人兒也化作貓耳小草,根須糾纏在木丹之上,似乎什么也不曾察覺,那參娃更將幾縷頭發(fā)系在貓耳小草的枝葉上,閉目呼呼大睡,任由木丹隨真氣擺動,帶得自家身軀飄蕩搖晃!
真氣無事,只不過這碑中有禁法隔絕了與自身神念的聯(lián)系,許聽潮頓時放下心來,見得參娃的模樣,不禁又是一陣莞爾。兩個小人兒這般表現(xiàn),說明此處并無兇險(xiǎn)。嘗試將神念外探,果然跟預(yù)料的那般,根本就不能離開身軀半分。
暗嘆一口氣,許聽潮知曉,在這處天地中,能依靠的,怕只有手腳了。相比之前站立時來說,此刻已經(jīng)算是橫躺在地上,但許聽潮并未生出半點(diǎn)躺倒的感覺。這般空間,倒也委實(shí)奇特,和典籍中記載的鴻蒙混沌一般,不辨上下四方,就不知是否連時日也不算。
心中如此想,許聽潮手足伸展,做了個蛙蟾一般的游水動作,得到的結(jié)果,卻并不像身處水中那樣,往身軀前方竄出,而是因?yàn)閯幼鞑痪鶆颍谠貓F(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
許聽潮有些懊惱,先前跨步摔倒,就應(yīng)該想到會是這般結(jié)局。拍拍腦袋,許聽潮做了個深吸氣的架勢!其實(shí)這處天地除了五色彩光,并不見半點(diǎn)氣體,自然什么也不曾吸到,但修行之人的身軀畢竟有異,只見許聽潮徐徐吐氣,憑空生出一股微弱的推力,他的身軀就翻翻滾滾,歪歪扭扭地往遠(yuǎn)處去了……
如此飄蕩了不知多久,許聽潮早已心生煩躁,又不能運(yùn)轉(zhuǎn)真氣平復(fù),情緒逐漸堆積,直讓他難受不已!心境修為滯后的弊端,此刻顯露無遺!許聽潮也知這般原因,卻總是克制不住自己,及至后來,干脆閉上雙目,默念道藏佛經(jīng),才將煩躁逐漸緩解。
待得心境重新平復(fù),許聽潮才睜開眼睛,一團(tuán)眩目的彩光猛然閃現(xiàn),光芒直直射入雙眼!
因?yàn)椴荒軇佑谜鏆?,許聽潮此刻不啻肉體凡胎,下意識地想要閉上眼睛,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正想噴氣躲開,卻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彩光,絲毫不怕被如此強(qiáng)烈的光線灼傷眼珠!
這眩目的彩光,初初看來,似乎只是五色變幻,并無任何出奇之處,時間稍長,就有些模糊的鳥獸身影出現(xiàn),且形象愈發(fā)清晰。
許聽潮不知不覺地沉浸其間,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一只長尾過頂?shù)淖孛墒螅車h(huán)境也驀地改變,成了一處古木參天的蔥郁老林。見得枝頭累累碩果,許聽潮心中頓時生出無盡歡悅,不自禁地四足用力一躍,往其中一掛滿紫色漿果的圓葉枝條撲去!
兩只前腿捧住一枚果子,張嘴咬下,牙齒刺破果皮,深入果肉,甘美的汁液流入嘴中,直惹得涎水橫流!那枝條結(jié)了這許多果實(shí),早已不堪重負(fù),擺動幾下,就咔嚓一聲齊根斷裂,直往樹下掉落!
許聽潮大驚,用力一躍,脫離枝條,跌入一處青草叢中,再次出現(xiàn)時,卻成了一長耳板牙的肥胖白毛兔!粉紅的鼻頭翕動,將青草的芬芳吸入,許聽潮不禁銜住一片狹長的草葉,大板牙一用力,輕易就將草葉切斷!這一瞬,他只覺得世間最幸福的事情,莫過于擁有如此一對合用的板牙,嚓嚓聲中,就將草葉子切得一小段一小段,強(qiáng)烈刺激舌頭上的味蕾!
忽然,一聲兇戾低沉的吼叫從身后傳來!許聽潮心中不由涌起莫大的恐懼,邁動前短后長的四腿,拼命往上坡跑去!百忙中回頭,只見一紅舌獠牙的瘸腿老狼縱躍而來!
便是這般貨色,也敢追逐自己?許聽潮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名怒氣,一聲怒吼從喉嚨中沖出,卻成了震懾山林的猛虎利嘯!
那老狼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兩只綠眼中滿是恐懼!它不明白,為何肥美的小白兔,怎的忽然就變成了眼前這山林霸主,斑斕猛虎?
許聽潮正滿肚子怨氣,自然不會放過它,縱身一躍,心中升起一股嗜血的沖動,張嘴向老狼喉管咬去!
見老狼匍匐在雜草叢中瑟瑟發(fā)抖,許聽潮忽然覺得,這般嘯傲山林、凌駕眾生的感覺,倒也十分不錯!
正得意間,四周景象陡然再變!參天古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利劍般沖天而起的筆直巨峰!他正從峰頂一躍而起,腳下白云靄靄,裊裊而動,說不出的柔和壯美!
許聽潮卻腸子都悔得青了!早知道跳起來會變成這般模樣,哪里還敢如此放肆?然而后悔也是無用,跌入云氣的瞬間,他只想,如果自家是一頭鷹隼的就好了!
這般念頭方才生出,猛虎身軀就一陣蠕動變化,頃刻化作一鐵翼尖喙,鋼爪利目的雄健金羽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