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偉偉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自從那一次發現有人來自己家里蹲點以后。
當晚就在家糾結了一夜。
第二天。
在惶惶的狀態下。
他給家里留下了一個欠債跑路的字條。
然后就帶著幾件隨身衣服。
以及自己這么多年存的錢一起。
離開了家。
開啟了在城市里游蕩的日子。
當然。
胡偉偉也不是傻子。
知道叉子的那個老板在江州肯定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如果這么堂而皇之的在城區晃悠。
指不定就被會盯上。
所以他基本上都是在夜幕降臨以后才出來。
白天在網吧打游戲。
晚上出來,在遠離自家的區域內活動。
打打臺球,小賺點生活費。
一連好幾天,都是這樣的生活。
以至于胡偉偉覺得自己未來的生活可能也就這樣的。
然而今天。
他從網吧出來,摸了摸有點干癟的肚子。
考慮到口袋里已經沒有多少存款。
胡偉偉便準備弄點路邊攤的煎餅吃吃。
但當他來到煎餅攤前時。
一個高挑的身影,赫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然后。
本能的。
胡偉偉轉身就走,想要離開這里。
但已經遲了.
“胡偉偉!”
“胡偉偉!”
“喂!你小子怎么不理我?”
聲隨人動。
胡偉偉抬起頭,就看見那張俏麗的臉蛋,已經一臉氣憤的來到了自己面前。
這讓他一度有些尷尬。
只能輕咳兩聲。
“高,高靜怡。”
“你怎么在這的.”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的吧。”
“你家不是在青湖區,怎么跑水嶺區來了?”
面對疑問。
看著那雙亮閃閃的眼眸。
胡偉偉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有點事的。”
聽著這話。
高靜怡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猜疑的表情。
瞇著眼睛。
“是么.”
胡偉偉知道高靜怡的心思很靈。
所以也不敢繼續這個話題。
轉著話風,問道:
“那你呢?”
“你怎么來這了。”
“我外婆家在這哎。”
“等等,我好像以前跟你說過吧。”
“你小子忘的還不是一般的快。”
啊?
聽到這話的胡偉偉。
腦子里終究還是浮現出了某一段的記憶。
的確。
不止高靜怡的外婆家在這。
就連她的小學,也是在這附近的水嶺小學上的。
想到這。
胡偉偉難免的有些埋怨最近壓力太大。
居然連這個都忘了。
訕然的撓了撓頭,發出了憨笑的聲音。
就在這會。
一陣‘咕嚕’的聲音從胡偉偉的肚子里傳了出來。
傳到了高靜怡的耳中。
后者赫然樂了。
“餓了?”
“走,姐請你吃大餅。”
十分鐘后。
街邊的巷子口。
胡偉偉看著高靜怡,提著兩張大餅,來到了他的面前。
笑盈盈的都遞給了過來。
“嗯?”
“怎么?”
“都給你買的。”
“肚子叫的跟打鼓一樣。”
這話說的胡偉偉面色一紅。
但倔強的他,依舊只是接下了一張大餅。
“你吃吧。”
“我一張夠了。”
“是么?”
高靜怡并沒有收回伸出來的手。
把胡偉偉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用一種意味深長的口吻,出聲道:
“有幾天沒回去了吧?”
這話一出。
胡偉偉的臉色頓時一白。
但強烈的自尊心,還是讓他選擇狡辯。
“沒,沒有!”
“我我只是.”
“只是故意不洗澡?”
“故意把身上弄得臭烘烘的?”
對此。
高靜怡只是擺了擺手。
“好啦。”
“不就是吵架離家出走嘛。”
“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聽到這話。
胡偉偉忽然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張了張嘴。
最后還是選擇放棄的沉默了。
見狀。
高靜怡輕輕嘆了口氣。
尋思了一下。
從口袋里把錢包拿出來。
然后把里面的兩張老人頭全給拿了出來。
這會的胡偉偉還在奇怪高靜怡在干什么。
但等她把手遞給來的時候。
他頓時就明白了什么。
抬手就要拒絕。
可高靜怡此刻卻是一臉的唏噓。
“拿著吧。”
“你一個高中生,就算是男孩子,沒錢也不行的。”
“呆個幾天,等氣消了就趕緊回去復習。”
說到這。
高靜怡還調皮一笑。
“我跟你講。”
“你要是考不上大學,就別想讓我幫你介紹女朋友。”
“聽到沒有。”
眼看胡偉偉依舊沒有接受這兩百塊錢。
高靜怡干脆就把錢塞到了對方手里。
“安啦。”
“小伙子,扭扭捏捏什么。”
“就當我借你的。”
“記得還我就行了。”
結果隨著她的話音落下。
一滴水滴。
就這樣的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赫然間。
高靜怡愣了.
——————
當姜姑娘接到電話的時候。
她正在教室里上著晚自習.
考慮到之前因為跳過老郭,直接和校長請假的事情。
讓某位班主任感覺到了不爽。
不想觸及其霉頭的姜姑娘。
還是掐斷了電話。
然后回了一句【正在上課,晚自習下聯系】的信息過去。
接著就低著頭。
繼續和桌上的那份語文試卷較勁。
‘赤壁賦‘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風徐來………‘
‘表達了作者的思鄉……‘
結果寫得正入神.
隔壁的葉小妞忽然一臉不悅的撞了下她的胳膊。
“干嘛!?”
“你的手機在動。”
啥?
哦.
姜姑娘頓時明白什么。
翻了一個白眼。
從書包里把手機拿了出來,低頭一看。
【立刻回個電話,有急事】
看著高靜怡的信息。
姜姑娘皺了皺眉頭。
尋思著怕是真有事。
思考了一下。
把手機往兜里一放。
起來。
帶著一身的輕風,吹到了老郭的面前。
丟下一句“上個廁所”就準備直接滑出去。
結果
“站住!”
兩個字兒。
就讓姜姑娘立刻定了定腳步。
回過身。
一臉哭唧唧。
“怎么了,郭老師。”
“你去什么地方?”
“廁所啊…我的肚子…”
眼見姜姑娘一直捂著肚子。
再算了算時間。
高三三班的班主任也只能擺了擺手。
“快去快回。”
“試卷不等人。”
…
“放心吧。”
說完。
一溜煙的就從班級里跑了出去。
那身輕如燕的腳步。
哪有剛剛肚子疼的模樣。
“這死丫頭…”
郭明無奈的嘆了口氣。
然后把目光便再次投向班里的學生身上。
“還有半小時。”
“寫完了才可以回去。”
“聽到沒有!”
不一會。
姜姑娘遁到了女廁所。
拿出手機,給那邊回了一個電話。
結果才響了兩聲。
電話就接通了。
“靜怡。”
“怎么了?”
…
“胡偉偉?”
“他怎么了?”
…
“什么?!”
“人為的?”
兩分鐘后。
電話掛斷了。
姜姑娘握著個手機。
蹲在坑位上。
眉頭皺的很深。
因為她實在沒想到。
前幾天,12.25的車禍事件。
背后居然是人為的。
而且還是有人要在明生集團的車上動手腳。
如果不是胡偉偉在出車前,把車上的標識給換了?
那這次陷入審計調查漩渦的,豈不是就是她們明生集團了?
想到大院為了這個事。
都成立了獨立調查組。
大有不查到底誓不罷休的姿態。
赫然間。
姜姑娘就生出了一種萬幸的心情。
因為她敢保證。
某些人挖了這個坑,就不可能只是單純的搞個車禍而已。
其最大的可能。
就是想搞掉自己在省里的運輸資格。
畢竟涉及命案。
公司暫停運營,接受審查也是正常。
而省里的運輸正在進行。
要是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
哪怕有老紀和軍方的舉薦也沒用,只能換一家公司頂上。
屆時。
姜姑娘最重要的一次布局將被毀于一旦。
損失不可估量。
所以…
胡偉偉。
你小子就是這么還我上輩子欠我的2萬塊的嗎?
然而。
正感慨著。
姜姑娘突然老臉一僵。
隨即一句國粹。
“媽的!”
“這姨媽來的比曹操都準。”
“呸…”
——————
第二天。
陰天。
氣溫-8到3攝氏度。
一大早。
李正盛就坐上了大院的公車。
向著單位里進發。
路上。
看著人煙稀少的街道。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然后就和前面開車的司機。
淺聊了一會家常。
也算是他換一個角度,貼近民生的手段。
就這樣。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
車子一路開進了大院。
停車。
上樓。
回到辦公室。
剛坐下。
秘書就敲了敲房門。
“李市,巡查局姚局長來了,還把車輛送檢報告帶來了。”
“您現在要不要見一下?”
聽到這話。
李正盛當即應道:
“趕快。”
一會后。
一份厚實的文件,就這樣擺放在了李正盛的桌前。
看著上面一堆堆的專業術語。
他皺了皺眉頭。
“老姚,你給我解釋一下吧。”
聽到這話。
姚啟榮面露嚴肅的點了點頭。
“車身結構無問題。”
“各項數據都和出廠時符合。”
“說明我們當時和廠家交接時,不存在過錯。”
…
“那結論是什么?”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李正盛腦海里已經浮現了些許的猜想。
隨后。
當他從姚啟榮的口中。
得知剎車碟是遭到人為破壞時。
眸光瞬間瞇了起來。
福樂的卡車…
人為的事故…
難道…
就在這會。
李正盛辦公桌上的忽然傳來了異響。
回頭一看。
是他的手機,正在桌上不停地震動著。
見狀。
他起身,過去把手機拿過來。
低頭一看號碼。
眉頭皺了皺。
頓時和面前的姚啟榮打了一個手勢。
接起了電話。
“我是李正盛…”
“不知徐總這么一大早打電話過來有何事?”
…
“秉公處理?”
“那是職責所在…”
…
“什么?”
“是明生集團的人,破壞了你的卡車剎車碟?”
“人還被你抓住了?”
…
“好。”
“車管所是吧。”
“你等我。”
“十分鐘就到。”
說完。
電話掛斷。
李正盛抬起頭,看向姚啟榮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徐凱說。”
“是那丫頭派的人,在車里動的手腳。”
“你信嗎?”
面對疑問。
姚啟榮搖了搖頭。
“你要說那丫頭把徐凱打了,我信。”
“但玩這么陰損的,我不信。”
聞言。
李正盛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走。”
“咱們一起去看看。”
“這位徐總口中的證人和證據,到底是個什么樣。”
——————
與此同時。
車管所的門口。
一輛面包車里。
叉子和大牙兩個人被擠在了車的最后一排角落里。
旁邊。
前面。
坐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大漢。
此時。
不知道是不是疼痛的原因。
大牙摸了摸自己翻皮的嘴角。
小聲的問了一句。
“叉子…”
“你說…嘶…咱們還跑的掉嗎…”
聽著疑問。
叉子往大牙這邊湊了湊,然后壓著聲音。
“看機會吧…”
“反正我覺得…我覺得問題不大…”
說著。
他把脖子縮了縮。
因為前面的那兩個正在聊天的壯漢,似乎聽到了聲音。
轉過頭來。
瞪了一句。
“說什么呢。”
“說給我們聽聽。”
…
“沒。”
“沒什么…”
大牙卑微的回應著。
可忽然的。
那兩個大漢卻笑了起來。
“我記得你的外號就大牙是吧?”
“嘖嘖。”
“可惜,以后只能叫缺牙了。”
“哈哈哈哈.”
聽著車里幾個大漢的笑聲。
大牙此刻的臉上,別提有多難看了。
但他還是得掛著臉。
陪笑得應了兩聲。
這讓旁邊的叉子感覺到了無比的屈辱。
可以目前的情況。
真要做什么。
到時候可就不是幾顆牙,一身傷的事情了。
所以叉子只能死死的捏著拳頭,無能狂怒的抿著嘴。
幸好。
眼下的偉子并沒有被抓到。
不然這種苦頭。
以偉子那死倔的脾氣,估計能直接斗起來。
到時候。
吃的虧怕是更大。
這會。
車前座放著的對講機忽然響了起來。
“注意.”
“老板來了”
“帶人下來吧”
一會。
當叉子和大牙被帶到車管所的后邊時。
一眼就看到幾個賣相不一,但都有一身氣勢的中年男子。
站在那條秘密通道前。
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說著什么。
“等會你們知道該說什么的?”
“應該不用我再教一次了?”
聞聲
叉子咬了咬牙,點點頭。
“知道了”
可當他來到那幾個人面前的時候。
恍惚間。
才意識到。
面前站著的儒雅中年人。
居然是江州市的一把手。
“給我說說.”
“你們是怎么進去的,又是怎么弄的,還有,為什么要做這個的原因都說給我聽聽。”
聽這話。
叉子先是把目光掃了掃旁邊站在的幾個中年人。
最后把視線放在了左手邊的那那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身上。
靜默了片刻。
才一五一十的把那晚發生的事情給詳細描述了出來。
當然
在他的話語中
和他接頭的老板,是一個喜歡戴帽子的年輕姑娘。
而在說著具體操作的時候。
標明動手的卻只是他一個人。
大牙變成了放風站崗的那一個。
好一會。
等叉子用示范的狀態,把整個流程都演示完畢以后。
目光就不由自主的放在了那位面色早就鐵青的江州市一把手身上。
然后。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這位溫文儒雅的一把手。
居然徑直就來到了叉子的面前。
揚起手。
直接就是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
扇愣了在場的所有人。
包括姚啟榮,以及福樂超市的負責人徐凱。
接著。
只見這位一把手,用一種壓抑著的憤怒,低喝道:
“我不會讓你們有好果子吃的!”
“無論是你!還是你背后的老板!”
聽到這話。
叉子面色瞬間灰暗。
他知道。
自己完了。
——————
“啥?”
“我派人把福樂的車剎車盤給弄了?”
“開什么玩笑!”
這是姜姑娘在中午吃飯的時候。
接到某個電話的第一反應。
然后第二反應就是放下碗筷。
起身
和小媳婦打了個手勢后就徑直的從食堂走了出來。
隨即。
她才問出了第二句話。
“姚叔。”
“到底什么情況?”
“你仔細和我說說。”
隨后。
姜姑娘就抱著個手機,在走廊上,花了一分五十秒的時間。
聽完了電話里面,那位來自姚姚她老爹,也就是目前江州市巡查局局長的描述。
隨后。
姜姑娘直接被氣笑了。
“簡單來說。”
“就是福樂的人。”
“在檢修車輛的時候,抓到了兩個毛賊。”
“然后從他們得口中,得到了是我指派的口供?”
說著。
她的聲音頓了頓。
反問了一句。
“不是。”
“憑這沒頭沒尾的東西,你們巡查就信了?”
姜姑娘的聲音中,充滿了困惑。
而電話那頭,則是發出了平靜如水的回應。
“因為他們的指紋識別正確。”
“同時也找到了作案工具…”
“包括作案動機也符合…”
…
“符合個錘子啊!”
此時此刻。
姜姑娘再也繃不住了。
也不管電話那頭是誰。
直言不諱道:
“拜托。”
“老子正在事業迸發期。”
“什么都走上了正規。”
“你說我會在這個時間段里,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
“我的腦袋瓦特了?”
說完。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
才回應了一句。
“抱歉。”
“我們需要有所回應。”
回應?
什么回應?
等等。
姜姑娘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了某種不太好的猜測。
“別告訴我。”
“你們已經把我的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