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森不明白一向對于命令都會嚴格執行的蕭敏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提出反對意見,他絲毫沒有意識到女人很多時候都是感性生物,即便是進入狙擊狀態的蕭敏,骨子里還是個將感情夾雜在工作中的女人。
目前的情況確實沒有必要追究這些小細節,洪森所能做的就是期望劉昊可以讓對方僵直或呆滯那么幾秒。至于無線麥克風被對方關閉,解決方法有很多種,最簡單的就是再弄一個竊聽器過去,那間民房四面透風,即便有監視裝置,分辨率也有限,小東西根本看不出來。
“說說你的病如何?”劉昊聽外洪森對于‘關大夫’的身份介紹后,很隨意地說道:“看你吐血的樣子,相當嚴重的疾病吧?”
“乳腺癌肺轉移。”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經被識破的樓哲慘笑著說道:“無論男女都會得的一種疾病,發現的時候已經開始擴散了。”
劉昊表露出很自然的驚訝,追問道:“男女都會得?不是只有女性才會得這種病嗎?”
樓哲畢竟是做學問的,與宋清書一樣,帶有一種病態地解說習慣,“男人也會,只是幾率比較低,怎么?你也想嘗試一下嗎?感覺乳頭附近有發熱、刺痛或者腫塊,最好立刻去醫院查看。如果你夠幸運,采用激素療法后你會多活一段時間,不過身體上會產生女性化特征。”
樓哲的講解比宋清書簡單。
“誰都不想死,你的行為我可以理解。”既然麥克風關閉,劉昊當然不怕聊天內容泄露,就像閑聊一樣地說道:“離直升機到達還有兩個小時,咱們這么干等也沒意思,不介意和我聊聊你的工作成果?”
“我的工作成果?”樓哲盯著劉昊,似乎要從他臉上看出什么來,忽然又嘆了口氣,說道:“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我的面容因為激素影響有一定改變,又特意偽裝過,音頻本身的特點還是不會變的,算算時間,也該暴露了。”
劉昊沉默,他面前的這位既然頂著高級研究員的名頭,那就不是一般的書呆子,無論是智商還是情商,恐怕都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和這種人爭辯或者耍詭計,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十分小心。九真一假的話肯定騙不了對方,九十九句真話,帶一句假話,或許還差不多。
“和聰明人交流果然不用廢話,樓研究員,咱們還沒有互相介紹呢,我叫劉昊,隸屬于國家經濟調查隊。”劉昊將身體微微挪動了一下,接著說道:“很抱歉傷害了你,如果我們事先知道你身份,相信我,除非你叛逃到國外,否則我絕對不會傷害你一根汗毛的。”
“國家經濟調查隊?專門解決靈異事件的抓鬼敢死隊?姚春蓉什么時候惹到你們了?”
樓哲說的話讓劉昊只有一個感覺,這家伙罵人不帶臟字,調查隊成了抓鬼敢死隊,被施偉聽到,不氣吐血才怪!
“樓研究員真會開玩笑,姚春蓉的事情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才對,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放進去的,作為孩子的‘父親’,你難道就不想說點什么?”劉昊特意在父親兩個字上加了重音,他知道這時候不能示弱,搞技術的都有這種倔驢脾氣,頂撞他有時候反而會讓對方高看你一眼。
樓哲笑了,這次輪到他咳嗽幾聲,吐了口血痰,這才接著說道:“今天風力剛剛好,我手里握著整個小鎮與半個紡織基地的命脈,你還敢這么刺激我?”
“無線麥克關掉了,我說什么外面根本聽不到,如果我死了,當然希望有更多的人陪葬,人都是自私的嗎。”劉昊擺出一副光棍模樣,道:“進入特殊部門工作,腦袋就別在褲腰帶上,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況且,既然你的主要目的是想將生化毒劑擴散出去,我打賭你的爆炸裝置無法波及地窖,一旦你引爆,我就往下鉆,靠著塑料布密封地窖入口,躲上幾個小時,只要上面不用鋁熱劑清理現場,我活下來的機會在三成以上。”
樓哲盯著劉昊足足超過三十秒,沒有說話。
劉昊知道自己說對了。
“你很聰明,超出我的判斷,你不該做一名政府職員。”
“不捧鐵飯碗,我還能做什么?跟你一樣,做學問?”
“我的導師告訴我,做學問,不需要聰明人,因為聰明人都喜歡用簡便的方法,并不喜歡深究,而學問,往往需要用復雜的手段才能發現問題的關鍵。你不適合做學問,你該去做官僚,察言觀色,爾虞我詐,爭權奪利的官僚。”樓哲多少有些感慨,嘆道:“至少不必像我,鉆研學問幾十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劉昊感覺自己從來沒這么累過,察言觀色不難,難就難在如何把握這個半瘋不傻的研究員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態,現在只能順著他的話頭說道:“我討厭厚黑學,做不成官僚。”
樓哲好像突然下決心要做什么,即便左手緊緊握著那只松壓器,身體卻從猶豫時的僵硬轉變成決定后的放松狀態。
‘如果他握的是手槍該有多好?’劉昊有些遺憾地想著。
小屋陷入了短暫的平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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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葵麗坐在奧迪車內,從她的角度無法看見洪森的舉動,只能略微觀察到樓哲院子前那片空地。這種改裝奧迪密封性不錯,人手一份簡易防護服就在身邊,略微思考了一會,擁有混合血統的女人覺得枯等結果也沒什么意思,她掏出自己那只改造過的黑莓手機,更換了里面的電話卡,隨后撥了一長串號碼。
一口流利地西班牙語從李葵麗略厚的雙唇中吐出,“我是珍尼佛,最近過的好嗎?安蒂?老太太身體如何?我還在華夏,恩,人選已經有了眉目,如果他能活下來我就考慮按照常規申請借調。”
被稱為安蒂的女性在電話中語氣平淡地說道:“既然你有了人選,我就原諒你凌晨兩點打擾我的罪過,不過要提醒你一句,注意語言問題。”
“英語應該會一點,法語和西班牙語肯定是一竅不通。”李葵麗笑著安慰道:“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速成法對我的人選應該加倍有效才對,不用一個月,相信我,不出一個月被我推薦的那位就可以使用簡單用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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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這是你第一次代表調查部出差,接觸的又是如此強勢的一個國家,我知道你心里有數,沒其它事情我要掛了。”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喘息聲,顯然這位安蒂女士并不是獨守空房。
不等李葵麗再說什么,電話那頭已經打響了戰斗的前奏,她也只能搖頭笑著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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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許多秘密,許多許多秘密,想聽嗎?劉,恩,劉昊同志?”或許是知道自己稱呼對方為同志不太妥當,多年的研究生涯讓樓哲對于某些習慣總也改不過來,經過十多分鐘的沉默,他突然張口問出這種問題,還真是讓劉昊有些意外。
“你一定要講,我當然不能不聽,不過,能不能先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說給我這些?”劉昊這話有些拗口,卻會讓樓哲覺得自己不是在敷衍他。
“我不想讓自己臨死前才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人理解我的研究,或者說,除了那些安排我工作的混蛋,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在做什么。”樓哲的語氣不由自主地軟化下來,只是那只該死的左手沒有絲毫松懈的跡象。
劉昊知道此時不能操之過急,打岔道:“你剛才關閉麥克風,是因為你要說的話太過驚人?是不是也有保護我的意思?因為你不想讓知道這個秘密的人被國家處理掉,對吧?”
“也可以這么說。”樓哲其實沒想到這一層,又不能否認,只好含糊地承認道。
劉昊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這么一來,在潛意識中感覺虧欠對方的樓哲,對于劉昊的警惕心態又降低了一層。
“如果你能再給我點什么遮掩身體的東西,我聽起來保證會更專心。”趁熱打鐵是一名心理醫生必須掌握的技巧,當然,如果做過頭了,就會因操之過急讓對方產生逆反心理。
樓哲上前兩步,用已經止血的右手抓起桌子上那條破舊的電工褲子,本來他打算抖幾下再丟給劉昊,沒想到右手用不上力氣,褲子掉到了地上,樓哲索性用腳踢到劉昊身邊,示意他可以穿上。
劉昊抓起褲子往腿上套,嘴里卻問道:“先說說你在地下室做什么吧?我相信那是你最重要的研究。”
“你說的很對,那個研究確實很重要,我在利用電磁輻射模擬地球磁場影響人類,找出刺激人類突變的方法。”樓哲說起這件事就好像他在地下室正在做一盤家常炒菜一樣輕松,劉昊的動作卻停住了!
樓哲看在眼里,得意的神色在他臉上一晃而過,劉昊繼續穿褲子的動作,略有遲疑地問道:“我不是懷疑你的話,就我所知,咱們國家一直以來不都是打壓突變人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