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可憐的劉昊發現他現在的感覺確實像踩到狗屎的時候,黃胄已經把臉扭到旁邊偷偷笑去了。兩人此刻正坐在一間陽光明媚、空氣清新、裝修典雅的接待室中,桌子對面端坐著一男一女。男子看起來外表斯文,三十多歲,戴著一副平光眼睛,小平頭梳理地十分工整,很有點知識分子的做派,就連上衣口袋里都仔細地插著兩只鋼筆。女子不到三十,長相平凡,穿著一身半新的連衣裙,看起來與她旁邊的男人有血緣關系,兩人的樣子有些相似。
男子正在全神貫注地展示他的特異功能,并且信誓旦旦地認為他的能力還在增強當中,應該說他表演的項目確實屬于特異功能中可能出現的能力——意念移物,問題在于,他所能移動的物體,或者說他認為他能移動的物體相當特殊。
頭發。
一根男子剛從身邊女人頭上拔下來的頭發。
劉昊就是看見男子一臉認真地盯著頭發才感覺自己實在是哭笑不得,他無法忍受這種古怪感覺,隨便找了個理由將自己與黃胄弄到接待室門外,低聲問道:“以調查隊的身份怎么會管這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昨天晚上喝的有些高,忘記跟你說了,二十多年前各國都興起了特異功能研究風潮,蘇聯還煞有其事地弄出個超級戰士計劃,當時國家也招攬了不少‘奇異人士’并且做了相關接待規定?!秉S胄的酒早就醒了,有些無奈地辯解道:“雖然現在來看都是笑話,可是上面沒有取消這些規定,一旦有符合要求的特異功能人士要為國家出力,于情于理,咱們都要接待一下并且做出鑒定。”
“難道就不會先找個精神病大夫做心理鑒定?”劉昊眼見著屋里那位還在對頭發發功,有些抓狂地問道。
“恩,以前都是趙敏負責的,基本上精神鑒定與功能鑒定一起做,可是你也知道,她不在了,按照相關規定,為了節省人力資源,心理測試要在對方演示完特異功能后進行,我知道這很官僚,很那啥,可是沒辦法,不這么做,別看這里是安老大和保姆共用的接待室,估計會有一大群想占免費看病便宜的病人家屬跑過來,有膽子占國家便宜的人可有許多。說出去你可能不相信,多年前如果沒有那場特異功能風潮,調查隊早就解散被國寶或安老大吞并了?!秉S胄嘿嘿一笑,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轉身推門走進接待室。
劉昊也只能無奈地跟著大黃,心里嘀咕著:聽黃胄這個意思,不是當年保姆不愿意吞并調查隊,估計是沒人喜歡讓一群瘋子在身邊指手畫腳吧?另外一個可能就是當年調查隊屬于流放人員的地方,再高效的組織也會有些不能清除的垃圾人員,正好借著招攬特異功能人士這個理由將這些雞肋家伙都踢到調查隊去。
回到桌前坐下,‘知識分子’已經在短短幾分鐘之內憋的滿頭大汗,襯衫紐扣也解開了,心有不甘地辯解道:“今天不在狀態,平常總會成功的!相信我,我一定能將頭發立起來!只要你們能提供足夠的資源設備訓練我,總有一天我可以變成特異功能大師!為國家做出無法估量的貢獻!”
劉昊看著對方眼中流露出的病態狂熱,與黃胄對視一眼,雙方都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為了不刺激對方,劉昊輕聲安慰道:“我們相信你,等你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一百的時候再來吧,好嗎?”
知識分子點點頭,神情平和了一些,低聲說道:“我想去廁所?!?
黃胄比劉昊熟悉這里,雖說大黃很煩這些‘精神病’大師,多少也有點可憐他們,他起身帶對方去衛生間,將劉昊與女士留在接待室,劉昊看出對方有些尷尬,安慰道:“別難過,回去帶他看看醫生吧?!?
“我哥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自從大學畢業后沒找到適合的工作,學的又是基礎物理之類的冷門學科,他就成天在家弄什么發明創造要一舉成名,后來,后來就……”說女人是水做的一點都沒錯,這話沒說幾句,眼淚先醞釀出來,“讓你看笑話了,對不起?!?
劉昊不是沒見過女人哭,也不能說見到眼淚就無動于衷,只能搜腸刮肚地岔開話題道:“今天你能陪他來就很不容易了,妹妹做到你這個程度很難得,他這個樣子怎么不送醫院?”
劉昊順手遞過去一包紙巾,女人接過來點了下頭表示感謝,說道:“我知道跑到這個地方來給你們添麻煩實在太過胡鬧,可是大哥犯起病來根本不講道理,家里父母都靠退休金生活,因為要給我哥弄那些發明創造,錢都敗壞的差不多了,我也為了照顧他只能打些短工,哪里有錢送醫院?”
“你是學什么的?”劉昊也就是隨便問問。
女人似乎想多了,眼睛有些發亮,隨后卻又暗淡下去,低聲說道:“做銷售,其實就是給人看貨攤、柜臺什么的,最好的時候做過收銀員,到我這個年紀,能力好一些的早做店長了,能力差的基本上都去做業務員?!?
劉昊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聽到女人這樣講,暗地里松了口氣,雖說他現在是調查隊的正式隊員,社會關系卻是相當的單薄,給人介紹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更別提進入政府部門工作。
“銷售啊,那是不好找工作,何況你還要照顧病人?!眲㈥恍闹袥]來由地一動,隨口說道:“我幫你問問有沒有比較輕松一些的工作,你有電話嗎?號碼留給我吧?!?
可以看出女人對劉昊的話并沒抱太大希望,說了幾聲謝謝,留下聯絡地址,黃胄與那個知識分子剛好返回接待室,雙方又客氣了幾句,便結束了這次會面。
回辦公室的路上,黃胄隨口問道:“你看上她了?”
劉昊正在發呆,反應了幾秒才明白大黃的意思,笑了笑,搖頭說道:“怎么會?只是隨口答應給她介紹個工作。”
“介紹工作?你還真有閑心,老鬼,奉勸一句,別和平民百姓走的太近,對你對她都不好?!秉S胄以為劉昊是在敷衍自己,出于同事的關系依舊出言規勸道。
“真的只是介紹工作給她,能照顧一個精神病哥哥這么多年,確實不容易?!眲㈥缓鋈幌肫鹱约耗情g小店鋪,進入調查隊后忙這忙那根本沒時間處理,隨口問道:“你說我讓那個女人去小店工作如何?就是我手頭那間,上次要賣,結果被隊長一句話支到花江,耽擱了。”
“雖說調查隊這邊給你安排住所,轉正后工作也相當高,但是還不足以讓你隨便揮霍?!秉S胄剛好遇到紅燈,停下車說道:“這年頭房價見漲不見落的,你那套前店后住的門市不賣沒人看護,賣了確實可惜,雇個人打理是個好選擇,這是你的私事,還需要自己做決定?!?
“公務員經商不會違反隊規嗎?”劉昊順手指指前面,示意黃胄開車。
黃胄啟動QQ,看了眼后車鏡,回答道:“沒人追查自然就沒問題,一個三類街道上的小商鋪,誰會當回事?不過有幾點要注意,出現任何糾紛也別指望隊里能對你有幫助,更不能隨便亮明自己的身份,她不算你的家人,所以也不需要做背景調查。不過我勸你在聘用她之前還是查查的好,反正咱們發個申請給公安方面就成,施隊那句話說的對,進了調查隊,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接下來的數天內,全國上下全都沉浸在盛會順利舉行的喜悅心態中,調查隊的眾人依舊是外松內緊地隨時待命,準備應付突發情況。劉昊抽出半天時間將女人約到小店里,看了身份證才確認對方叫柳淑媛。
“你是高參族?”劉昊皺皺眉頭,問道。
“是呀,有什么問題?”柳淑媛有些奇怪的反問道。
劉昊心里暗說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某某組織派來探取機密的,在身份上多半會寫漢族,搖頭說道:“沒什么,不瞞你說,我手頭這個小店你也看了,條件還可以吧?現在缺個看店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除了每月的經營成本,純利我要六成,剩余的都給你,貨源你不用擔心,店里怎么做我一概不管,上下班時間自便,如何?”
并不是劉老鬼如何貪心,如果他大方地將所有利潤都給對方,恐怕面前這個女人只會以為劉昊看上自己,再來個以身相許什么的,對于一向怕麻煩的劉昊來講,那可真就是麻煩事了。柳淑媛的表情除了驚喜再沒有別的,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美差,女人當下表示同意。兩人很正式地簽署了一份用工協議,劉昊順便將一些注意事項交代清楚,這才留下門鑰匙返回宿舍。
劉昊并不擔心柳淑媛會耍什么手段,畢竟他的身份在對方看來屬于政府部門中比較特殊的一類,只要柳淑媛沒傻到她哥哥那個份上,就應該老老實實地經營小店,從這方面講,他也算是利用國家給予的特殊身份為自己謀利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