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灌下口酒掩飾表情的黃胄當時就噎住了,兩秒之后,他直接利用氣管噴濺啤酒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尷尬。
“不,我所說的特殊不是說那種人人都能做到或者說克服心理障礙后就能做到的特殊手段,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劉昊也是尷尬地咳嗽兩聲,接著說道:“是一般人想模仿也模仿不出來的那種。”
“王隊當初還真沒問過這些,讓我想想。”孫濤舉杯勸了一圈,喝干之后才說道:“洋妞算不算?”
劉昊笑了,隨口說道:“紅日那邊的小姐是首要嫌疑人。”
笑話一般,不過三人還是心有靈犀地哈哈大笑起來。
“很遺憾,俄羅斯那邊有幾個,紅日的要是跑到省城來賣,恐怕不出三天就尸骨無存了。”孫濤將嘴里的菜咽干凈后說道:“我大概明白二位要找什么樣的妞,飄香海有個小姐身上帶香味,據說是天生的,和普通的俄羅斯狐臭不一樣。紅館KTV的前臺經理身手了得,平常三五個男人近不了身,卻有個怪癖,喜歡給小處男封紅包。繽紛洗浴有對雙胞胎,長得實在一般,不過靠著是雙胞胎出場,費用要得不低。和雙胞胎一家的還有個軟骨的小姐,以前是練雜技的,身段軟得和面條差不多……”
酒殘菜凈,符合二人要求的小姐歸攏下來一共九名,孫濤將他所知道的事情都倒了個干凈,甚至連拉皮條的一些小手段都講了,算是給調查隊的二位好好上了堂紅燈區尋歡指南。
出了飯店,孫濤打車走了,留下黃胄與劉昊坐在車上發呆,應該說這個線人說的確實不少,可是沒有一件對破案有幫助,黃胄又是習慣性的分煙,點煙,兩人在煙霧中沉默,良久,大黃才開口說道:“剛才吃飯的時候就發現你的神色不對,不適應?”
“是有些不適應,以前只是在報紙上看過一些掃黃打非的行動報道,但是從沒有親身聽人描述過這些灰色生意里的門道,吃線人吃的如此心安理得,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劉昊將目光轉向窗外,開發區屬于富人區,紙醉金迷的程度在省城位列榜首。
“慢慢習慣吧,我剛出大學校園的時候不也是疾惡如仇?幾年下來什么都見識過了才知道,社會其實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它是純粹的灰色,善惡美仇不過在你怎么看罷了。這年頭肯給咱們提供情報,對方當然不是要什么賞金,從這方面講,一頓飯認識兩個特殊部門的人,算是便宜他了。”黃胄似乎覺得這種感慨方式實在不是他自己風格,轉移話題八婆道:“你不想女人?”
這話題轉移的太快,還沉浸在陰暗心態中的劉昊聽到耳朵里除了一聲啊?在就沒了言語,過了好半天,煙都抽完了才有些遲疑地回答道:“說不想是假的,不過,你如果活了上百年,恐怕也和我一樣,早已經學會控制自己的欲望,或者說心如止水了。”
“難怪和尚越老越厲害。”黃胄沒來由地開著玩笑,車內的對講機在這時候響起,依舊是施隊那副沙啞的嗓子,“情況摸完沒有?吃飯不用這么長時間吧?回辦公室,蕭敏那邊有新發現!”
應該說蕭敏與洪森兩人的發現完全是建立在調查隊思維邏輯與刑事偵緝絲毫不同的基礎上,本來二人對五個案發現場的再次勘察一無所獲,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兇手是按照什么規律作案的。本著做事做徹底的心態,二人又開始檢查死者的隨身用品,結果在手機上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八個死者的社會關系都很復雜,前四人互相之間自然是認識的,刑警大隊那邊著重調查了后四人與前四人之間的關聯,結果只確定了其中兩人有聯絡,屬于互相介紹生意的關系,這點關聯本來說明不了什么,奇怪的是,生意二人組的手機里都沒有對方的電話號碼!
手機上的指紋顯示都是死者的,但是并不能排除兇手是查驗過之后又印上指紋塞到死者身上,既然兇手有意識地隱藏身份,蕭敏指揮著洪森在最短的時間開始檢查八部手機內的被刪除信息。八部手機八個型號,檢查起來著實廢了番功夫,等到劉昊與黃胄回到調查隊辦公室,最終的檢查結果才剛剛出來。
其實檢查到一半就差不多可以肯定了,兇手事先從前四人的手機中記錄了一些電話號碼,號碼都屬于生意分類或名稱為鐵頭哥這種江湖習氣濃郁的名稱,記錄后很小心地將號碼刪除掉,然后通過這些號碼聯絡到剩余四名受害人。
“如果我是兇手,只需要隨便找個公用電話,撥通后問一句某某哥有沒有時間出來玩之類的暗語,然后報個合適的價錢再選擇適合的地點,接下來就是等待獵物上鉤了。”蕭敏的肩膀仍然包扎地像個粽子,臉色卻有些不健康的潮紅,顯然是因為案情有了進展而興奮。
“范圍一下縮小到二十人,再算上那九個能耐特殊的小姐,咱們要做的事情就簡單了,監聽這些人的電話,一旦有類似蕭敏推斷的情況出現,不論對錯,立刻抓人!”施偉嘿嘿冷笑道:“即使這些人都是人渣,死了不可惜,但是這個殺手必須盡早抓住,今天他殺人渣,沒準明天就見誰宰誰了!”
如果這是在拍電視劇,下個鏡頭就是兇手掛電話,然后被英勇的調查隊員發現,斗智斗勇之后,嫌疑人或死或被擒,該集結束。
現實總比文藝作品要真實許多,按照名單上的號碼開始監聽后,接連一個星期,華夏國的世界盛會都結束了,依然沒有兇手的消息,這段時間唯一的進展就是宋清書終于推斷出兇手是如何行兇的。
神經性冠狀動脈痙攣。
一般人在過于興奮、恐懼等極端情緒的影響下交感神經會亢奮,一旦達到危險程度,導致冠狀動脈痙攣進而形成心外膜下傳導動脈閉塞,引起心肌缺血,三到五分鐘之內患者就會死亡。如果這個癥狀發生在四十五歲以上的人身上并不希奇,恰恰八個死者都是二十到三十二歲之間,又沒有暴力受害體征與外界激素影響,因此法醫排除了這種可能。
宋清書不是法醫,他可沒有那些職業的條框,結合死者腦部淤血點以及死后一系列體征,宋主任仔細研究了一個多星期,終于在電針療法上找到了突破,雖然只是推論,卻也能在某種程度上重復出兇手的作案手段。
所謂電針療法,其實是用不同強度、頻率的電擊刺激人體的不同部位,用來治療各種神經性病癥,最普遍的就是給狂躁癥患者的腦部進行電擊,緩解其攻擊欲望。顯然,這名兇手是利用類似電擊針的原理刺激交感神經,讓死者心跳驟然加快加強產生昏厥與動脈痙攣,這也是腦部血點與心臟驟停的由來。
最初提醒宋主任的就是八名死者的姿勢,全都是仰面朝天,死不瞑目,最讓宋主任佩服的也是此點——電擊部位都在背部,強度相當精確,單看外表根本無法發現,八名死者死亡的仰躺姿勢并不是巧合,這姿勢讓尸體上產生的尸斑遮掩了輕微地電擊痕跡,即使是最專業的法醫在沒有結合八處尸體發現照片進行推論的情況下,都會忽視這一細小的細節。
“這個兇手相當高明,鉆的空子正好是法醫檢驗與現場勘察之間的空隙,畢竟五處犯罪地點不可能由一組勘察人員完成所有工作!”宋清書的表情根本不是疾惡如仇,反而有種惺惺相吸,相見恨晚的感覺,還沒等他繼續說話,施偉很恰當的打斷道:“按照這個推論,兇手也可能是普通人?”
“不!絕對不可能,我敢肯定他不是普通人!由于案發地都是出租屋,各種能確認的指紋不下六十人,很湊巧,我發現五處現場靠近床鋪的電源上都沒有指紋!這說明有人小心地擦拭過那些地方。”宋清書揉了把依舊臟亂的頭發,滿面紅光地說道:“人體本身是不會產生大量電流的,用二百二十伏電死人,尸體上想不留痕跡是不可能的!想要達到電擊針的精確刺激效果,使用的設備不會小,沒有哪個笨蛋會眼睜睜讓別人電自己,現場與尸體上都沒有捆綁或反抗的痕跡,只能說明兇手使用過那些電源,我的推論是兇手具有操縱電流的能力!他讓電流通過自己的身體,依靠某種特殊方法將其轉換成特定范圍的電壓與頻率再刺激死者的特定部位,并最終至人于死地!”
“是這樣啊,又是一起人體變異事件,和那個破鈴鐺的事情一樣,都是通過身體轉換某些能量達到特殊目的……”施偉將腳放在桌子上,搖晃著兩只凳子腿,就那樣晃蕩了幾十秒,會議室里一片安靜,回蕩著椅子的嘎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