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臺上王文瑞的表情更為古怪,事實上,他確實是建議將呈藏劍入在一甲,當然不是因為師徒情分,而是呈藏劍確實有這個實力。但皇帝閱卷之時,卻要求挑出許仙的來看。
王文瑞早就料到會如此,畢竟許仙的名頭太響亮,便將許仙的考卷呈送給皇帝,且贊了一句,“陛下,此子的詩文當真是一絕!”他常在宮中行走,算的上近臣,這句話倒也不顯得突兀。而自己的弟子能做出這樣的名詩絕句,他這做老師的也跟著臉上增光。
皇帝看罷,果然面露微笑,撫須頷首道:“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恩,確實是難得。”王文瑞也不動聲色的說了許仙幾句好話,若是能給當今天子留下個不錯的印象,士子的仕途自然秀匕會順利很多,這也是有老師的好處。
“那就將他入在一甲之內,愛卿以為如何?”
王文瑞吃了一驚,若是許仙入在一甲之內,那豈不是要將呈藏劍降下一格,連忙勸諫道:“陛下,許仙的詩雖佳,但為文卻是差了一些,以徽臣之見,呈藏劍的詩雖不及許仙,但為文卻還要升上一籌。”
皇帝卻是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微笑道:“愛卿,聽聞呈藏劍和許仙都是你的弟子,如今怎么厚此薄彼。科舉選材,也不單單講一個詩文而已,所以朕才立題為“孝悌";二字,這是為人的根本,也是朕的考量。呈藏劍才學亦是不凡,便定為傳臚吧,其他的都依著你們定好的名次,傳下去吧!";皇帝啟朱筆,在名冊上填上了三個人的名字,隨手交給侍立一旁的王文瑞。
王文瑞恭恭敬敬的接過,“臣告退!”
王文瑞原以為皇帝驟然見得這樣的娟詩,一時興起,卻不曾想皇帝竟然如此堅持,眼見皇帝開始上綱上頜,哪里還能再說什么,只能稱是。再說殿試的名次本來就跟皇帝個人的喜好有莫大的關系,前代也曾發生過被考官們定為差等,但卻對了皇帝的胃口而直接選為狀元這樣的事。這也是命,沒什么好說的。
王文瑞心中思緒萬千,既替呈藏劍遺憾,卻也提許仙高興,不由有些出神,底下的貢生們卻大氣也不敢喘,不知是否有什么變故。
王文瑞回過神來,從袖中掏出一份薄薄的名冊來,緩緩打開,開口道:“許漢文,第三名,居一甲,圣上欽點為今科探花。”眼睛不由在人群中搜索,輕易在最后面的角落找到了身材異常高大的許仙。讓王文瑞感到有趣的是,這次的三鼎甲竟然剛好跪在一起。
許仙本來已經無聊到開始扣轉縫了,聞聲給潘玉了個燦然的微笑,以后咱也是小許探花了,考慮要不要也學個什么飛刀絕技,傳下個“小許飛刀,例不虛發”的威名來。
王文瑞念完這個名字,毫不停頓的念下去,“潘明玉,第二名,居一甲,圣上欽點合科榜眼。”
潘玉無奈一笑,終于還是棋差一招,不能不信許仙常掛在嘴邊的“人品”二字,她聽許仙說過關于功德的事兒,已經開始考慮以后是不是要多做做修橋補路的事兒了,但同時也知道,一旦存了這樣的念頭,所得的功德就會銳減,不由感嘆,做好人也是要天分的。
“鐘馗,第一名,居一甲,圣上欽點今科狀元,欽此。
鐘馗只覺胸中一股熱血如海潮涌動,多少年寒窗之下的堅持,多少次魂牽夢繞的情景,此刻終于實現了。任憑他多大的定力也不能自抑,緊緊握住的了拳頭。原本那絲絲擔心,早已拋在腦后,一雙眼睛更是瞪的如銅鈴般大小,呼吸也急促了許多。
許仙輕聲道:“恭喜啦!”
鐘馗這才清醒了一些,許仙貫通了大雷音術之后,聲音中自帶了一股安定心神的味道。
鐘馗見許仙雖然也是滿面歡喜,但卻是神態從容,似乎并不為此感到激動。而隔著許仙的潘玉更是神情淡然,臉上竟不見多少歡喜之情,依舊淡然如冰玉,感覺鐘馗望過來,也還了微微一笑。
鐘馗不由有些羞赫,自己雖在文章上略勝一籌,但養氣的功夫比之他們卻是差的太多了,慶幸自己蒙著臉面。
王文瑞和顏悅色的道:“鐘馗你且上前來,等下陛下親臨,會向你問話。”這是狀元才有妁殊榮。
鐘馗連忙站起身來,向前殿前走去。其他的新晉進士,都仰頭望著鐘馗,眼中滿是羨慕和嫉妒。他一個人將代表數百進士,回答皇帝的問題,這樣的榮耀怎能不叫人羨慕。俗語雖說“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但真正能夠讓天下皆知的,也唯有這一個人了
鐘馗來到眾人之前,便如許仙前世的學生代表一樣,“魁星踢斗,獨占鰲頭”,豈是虛言。
“陛下駕到!";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悠揚的唱和,期初還很輕微,然后由不同的太監,一個個如點燃烽火一般傳過來,層層疊疊,人未至,這份威嚴的氣度卻已傳達給了所有的進士,都不由俯下了身子,高呼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許仙也很沒誠意的跟著張了張嘴,一門心思的扣著磚縫,讓一旁的潘玉很是無奈,忍不住傳音道:“認真一點。”
許仙還了潘玉一個委屈的眼神,“我無聊嘛!";以前坐著聽學校領導開會,都覺得沒勁的很,現在還是跪著,當然更覺得沒勁了。
但卻也不會有什么受辱的感覺,如果許仙只是個普通人,穿越者向別人下跪自然會覺得不適,甚至是受了辱沒。但隨著他修為日深,心性也漸漸改變,下跪在他的眼中已不過是個形式而已,甚至是見證古代歷史有趣游戲。已有些道家和光同塵,捐棄榮辱的覺悟。
潘玉微微愣了一下,此刻殘陽如血,斜熊入殿。一抹紅光剛好落在許仙的臉上,他的微笑也如運日光般溫暖,但那一雙眸子卻如仲夏的夜空艘深沉寧靜,其中似有無窮盡的星光閃耀。他的容貌依舊稱不上俊秀,至多只能算是英武,但此刻在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魅力,卻讓潘玉的心跳慢了半拍,臉上升起一抹紅暈融在夕照之中。
“不知何時,他竟變得這么好看了。”潘玉只記得同許仙初逢之時,他還只是個平凡無奇的窮秀才,往昔的他和此刻的他相比,便如魚與龍的分別。
“新科進士喝臚已畢,各新晉進士跪聆萬歲圣愉。”
“萬歲。”
不知何時,那身著金黃龍袍的老人已坐在龍持之上,殿中也變得針落可聞。
皇帝用不急不緩的聲音道:“你們都是四海之內選出的棟梁之才,飽讀圣賢書的讀書人。圣人有云:學而優則仕。你們能在這里,可以稱得上是學而優了,只是這個“仕”字如何,卻逆要你們自己考量……”照例訓誡一番。
許仙聽著皇帝聲音蒼老,卻是中氣十足,微感詫異。這個時代的人是老的很快的,在這個時代,皇帝這個年紀絕對是許仙爺爺輩兒的,身體這么好也算是異數了,但這卻是一律好事,只要天子不突然駕崩,運天下自然就不會亂。
不過,說起訓話內容的話,就和天下所有領導訓話一樣無聊了,但好在不像后世那么冗長。沒說幾句,皇帝就結束了訓話,只道:“好生體念朕恩!";
殿中一靜,鐘馗忽然想起王文瑞方才的交代,高聲道:“臣等必不負陛下圣托,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只是粗啞的嗓音,甚是刺耳。皇帝微微皺了皺眉頭,溫言對鐘馗道:“你就是今科狀元鐘馗吧!你的文章做的很好!";
鐘馗連忙應聲,將頭低的更低,心中惴惴不安。并非鐘馗無膽,而是因為對于皇權的敬畏,大概是流淌在這個時代每一個凡人的血液之中,甚至修道中人也不能完全免俗,在原本的故事中,白素貞被許士林從雷峰塔中救出后,便有一段皇帝召見白素貞的情景,敢于上天庭闖地府的白素貞面對一個平凡的老者,競也有些局促不安。許士林穿JL狀元服后,已經算是妖的胡媚娘意不能靠近十丈之內。
修道者最為恐懼的天劫,卻要靠積修功德來化解。仙兒之間的關系從來不是一句話能夠說得明白。
皇帝微笑道:“抬起頭來,讓朕瞧瞧你的樣子。";對于這個能在極短時間內交卷,遠勝于其他進士的奇才,也有幾分好奇。
鐘馗不敢違命,直起身子,“謝陛下!”
皇帝卻皺起眉頭,鐘馗將臉面裹得嚴實,只露出五官,可笑中透出怪異,心中便有一絲不悅。卻還是和顏悅色的道:“你這是怎么了?";
鐘馗勉強道:“臣,自幼面相生的丑陋,怕格了圣駕,是以蒙住面目。”
皇帝道:“朕又不是孩子,豈怕你的面相,明日你騎馬游街的時候,難道也要這樣嗎?天地所生,父母所養,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您為今科狀元,更該自豪才是,站起身來,也讓你這些同科見識見識你的真面目。";
鐘馗胸中一熱,道:“臣遵旨,陛下!”直起身子,轉身面對數百進士,慢慢解去了頭上的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