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月一聲不吭寒芒乍閃挺劍便向他胸膛刺到。卓南雁心底凄苦難言:“想不到我竟會死在小月兒的劍底!”迷惘酸楚的目光望向林霜月忽地心中一凜“小月兒的目光怎地如此奇怪?”那雙往日顧盼流波的雙眸這時沒有一絲神采僵直空洞更有幾分觸人肌寒的冰冷。
凄厲的劍光幾乎舔到了卓南雁胸前的衣襟他心神劇震之下拼力錯步疾閃。生死之際驚人的內(nèi)力瞬間生出柔韌無比的勁力將雙劍向兩旁彈去。饒是他這一閃迅如電那兩道寒光仍是劃破了他的衣襟貼著他的肌膚滑了過去。臺下群豪看得心驚肉跳齊聲爆出一片驚呼。
“小月兒這目光倒跟那于飛龍有些相近!”忽然間于飛龍的自尋死路管鑒的傷別鼓曲乃至眼前林霜月的茫然冰冷都在他心底串在一處。卓南雁疑云頓起忍不住低喝道:“霜月你不認(rèn)得我了嗎?”林霜月目光呆滯口中喃喃低語但雙劍絲毫不緩。赤火白蓮劍施展開來一縷縷寒芒激蕩飛涌竟凝成四五朵蓮花般的劍影向卓南雁身前縈繞盤旋。
卓南雁在白蓮般的劍光中縱高伏低拼力揣摩多時才聽清她翻來覆去在說的兩個字:“明尊明尊……”他心底又驚又痛:“難道小月兒跟那于飛龍一般中了什么妖法?”呼喝多時林霜月只是不答。卓南雁猛地將心一橫:“看來只有先點了她穴道再行施救!”
忽然間一縷冷森森的聲音鉆入他耳中:“她中了靈巫印神志受控小子不可亂來!”
“靈巫印?”卓南雁還是頭回聽得這怪異名字轉(zhuǎn)頭向臺下四處搜尋。但臺下黑壓壓的全是仰頭觀戰(zhàn)的群豪哪里分辨得出是何人傳音?他略一分神頸后幾縷長登時被劍氣割落滿空飄飛。本來他武功勝出林霜月甚多但這時瞻前顧后應(yīng)付只攻不守的林霜月便有些捉襟見肘。
“小子不信我的話嗎?”那聲音卻又傳音過來“你仔細(xì)看她右頸下大迎穴處是否有一枚細(xì)針?”大迎穴在耳下不遠(yuǎn)足陽明胃經(jīng)的支脈由此下行。卓南雁更是驚疑收起長劍在蓮花飛旋般的劍幕中繞向林霜月的右側(cè)。林霜月這時恰好回身疾刺秀飛揚(yáng)卓南雁果見她修長的玉頸上插著一枚細(xì)針。那針細(xì)如牛毛在雪白的脖頸之外只留下黑默默的短短一截觸目驚心。
是誰這樣折磨她?卓南雁心底裂痛無比忍不住揚(yáng)聲大喝:“那該如何是好請前輩指點!”眾人全不知他為何嘶喊。莫愁等人更是相顧愕然。只那人又傳音道:“你先點她太乙、天樞二穴將她制住。再以內(nèi)力注入她水突穴運(yùn)力激出毒針!當(dāng)心此針觸則內(nèi)行萬萬不可硬拔。這三處穴道先后次序也不可有半分錯落?!?
太乙、天樞二穴乃足陽明胃經(jīng)在肋下的要穴點中后可使人四肢麻痹那水突穴同屬足陽明胃經(jīng)正在大迎穴下的肩頸之處。卓南雁聽得這人說得絲毫不爽心底再無懷疑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便向精光繚繞的雙劍抓去。
林霜月心魂受制只顧全力狂攻劍招中破綻極多。卓南雁在冰河橫空般的劍影中穿來插去覷準(zhǔn)機(jī)會猱身直進(jìn)雙掌齊先取太乙后扣天樞精準(zhǔn)無比地點中二穴。林霜月嚶嚀一聲輕呼嬌軀顫抖雙劍鏘然落地。
“這位前輩說得果然不錯!”卓南雁心頭狂喜左掌再點上了她肩上的水突穴一股內(nèi)力源源送入循著她的足陽明胃經(jīng)向大迎穴撞去。林霜月的玉頰上登時回復(fù)幾許血色嬌喘聲中迷離的雙眸也緩緩閉上。
臺下群豪眼見拼死相搏的二人忽然間齊齊凝立不動均覺怪異不解。好事之徒紛紛叫喊:“接著打呀!快出手快出手!”“***勝敗未分怎地停了?”
西忽有個白蒼蒼的高瘦老者怪笑道:“他娘的明教圣女也能這般摟摟抱抱嗎?姓卓的湊上去親個嘴?。 毙β曓Z然而起。明教和雄獅堂群豪卻向他橫眉怒目。莫愁瞥了那人一眼認(rèn)得是鄂州一帶有名的悍盜白天翁他雖不知卓南雁這時意欲何為卻也不愿讓朋友吃虧大叫:“兩人這當(dāng)口正比拼內(nèi)力沒見識的便少啰嗦!”
“這是比的哪門子的內(nèi)勁?”白頭翁尖聲怪笑“姓卓的過去香香??!你若不敢老子可就代勞啦!”四下里更是笑作一團(tuán)。白頭翁眼見有人捧場口舌更利:“姓卓的你若敢當(dāng)眾親了這千嬌百媚的小妞老子捧你做武林盟……”
他話未說完陡然間也不知何處飛來一把利刃寒芒乍閃血光迸射白頭翁的人頭忽地斜飛上天。這一刀猶如神兵突降勢若雷霆眾人亂糟糟的笑聲登時齊齊噎住臺上臺下忽然間變得鴉雀無聲。
群豪這才想起明教高手如云更有橫行江湖數(shù)十載的大魔頭林逸煙坐鎮(zhèn)一時間心膽皆寒。聚在白頭翁身旁的一堆閑漢更生怕禍及己身呼啦啦地向四處散開。白頭翁的無頭尸身才緩緩倒下。
卓南雁這時卻心無旁鶩內(nèi)力灌注之下果見那黑針從林霜月白膩的脖頸上緩緩冒出?!斑@靈巫印的魔功巫力隨銀針刺入你運(yùn)勁驅(qū)針也是為她驅(qū)除巫力?!蹦侨撕龅貍饕暨^來“記住不論遇上何事都不可半途而廢若有絲毫停頓靈針即刻入體再難拔除。切記切記!”卓南雁連連點頭心底愈緊起來:“雖說此刻比武未停依著格天社定下的規(guī)矩旁人不得上前插手可是若有一二狂徒不管不顧地沖上來只怕我二人都會受傷!”
這念頭才一閃人影飄蕩擂臺上忽地多了一個瘦削老者青衣飄拂相貌儒雅竟是明教五大明使之一的慕容智?!霸醯厥沁@廝?”卓南雁心底震顫加緊催動內(nèi)力。靈針耀著妖異的黑芒自白潤無瑕的玉頸上又慢慢地涌出寸許。
萬秀峰望著慕容智笑道:“這位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催光明使?”趙祥鶴半瞇的雙眸陡然張開低喝道:“比武未停旁人退后!”雖然他也對卓南雁大為忌憚但身為格天社大領(lǐng)卻不得不故作公允。小說整理布于bsp;慕容智聽他言語低沉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森冷之氣心頭一凜笑吟吟地拱手道:“在下身為明使自不會亂了規(guī)矩!”緩步踏上向卓南雁低聲道“老弟大功即將告成萬不可疏忽!若是靈針入體可就再難拔除!”這句話語音略帶冰冷正是先前傳給卓南雁的聲音。
“原來一直是這廝在底下作怪!”卓南雁心中劇震猛然揚(yáng)聲大喝內(nèi)氣聚集成束傳入那靈針登時激射而出。林霜月“啊”地一聲痛哼睜開眼來目光漸漸明亮清澈。真氣灌注之下她被封的穴道也一起打開。
卓南雁大喜叫道:“小月兒你……”一言未畢林霜月驀地雙掌暴吐端端正正地打在了他的胸口。卓南雁此刻正是內(nèi)勁將收未收之際護(hù)體真氣無法展出登時經(jīng)脈激蕩仰頭便吐出一口鮮血。
“我適才忘了告訴你靈針離體的一刻正是巫力最強(qiáng)之時定要小心在意!”慕容智滿面春風(fēng)悠悠地道“其實這靈巫印只能支撐六個時辰適才你只需點了她的穴道讓她靜養(yǎng)六個時辰巫力自解。”他越說越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此時卓南雁卻覺得悲怒難抑頃刻間明白了于飛龍送死、管鑒和林霜月先后登臺必是林逸煙的暗中安排登時怒火滿胸:林逸煙為了對付我竟不惜搭上小月兒!
其實他這么想倒沒有完全猜中林逸煙的一番苦心。那晚林逸煙在西子湖畔劫走林霜月后覺自己苦心栽培的明教圣女情思已動難免大怒欲狂。他眼見幾番斥責(zé)說教仍難斬斷林霜月的情絲索性便對林霜月施以靈巫印。這靈巫印其實只是一種迷人神魂的巫法遠(yuǎn)沒適才慕容智所說的那么可怕。
初時林逸煙只想以這詭異的法讓林霜月對卓南雁忘情但隨即覺林霜月用情極深實非短期所能奏功??嗨稼は胫铝忠轃熀龅叵氲轿渥诹}之戰(zhàn)卓南雁說不定會登壇一戰(zhàn)只須巧計安排讓林霜月親手重創(chuàng)卓南雁必可使她除去這侵入芳心的“心魔”。
依著林逸煙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算計定要將卓南雁整治得不死不活只需留下一口氣能帶他進(jìn)得無極諸天陣即可。于是于飛龍先去送死使卓南雁心生歉疚管鑒再登壇攪亂卓南雁的心神而適才慕容智虛張聲勢的傳音叮囑更讓卓南雁關(guān)心則亂。終于林霜月這渾渾噩噩的一掌拍出讓卓南雁口吐鮮血。
靈針激射之際林霜月幾乎是茫然失措地?fù)舫隽四且徽齐S即強(qiáng)大的巫力便灰飛煙滅。林霜月心底豁然明朗正瞧見卓南雁口吐鮮血林霜月芳心震顫叫道:“雁哥哥……”
卓南雁臉色煞白但見她此刻回復(fù)神志仍覺萬分欣慰笑道:“小月兒只要你……醒來就好……”林霜月見他蒼白的臉上仍掛著血絲但笑容卻歡暢無比陡覺心底被一道熱滾滾的洪流沖蕩轟擊霎時嬌軀劇震熱淚縱橫奔涌橫亙在胸臆間的心結(jié)壁壘瞬間被熱流沖散。她忽然想:“什么登壇圣女什么明教大業(yè)我都不管了只要跟他在一起便好!”
糾纏已久的心結(jié)驟然解開林霜月只覺心緒激蕩眼前黑忽地暈倒。卓南雁急忙揮手抱住。慕容智再上一步低聲道:“運(yùn)氣給她護(hù)住心脈片刻后她內(nèi)息運(yùn)轉(zhuǎn)如常睜開眼來那便沒有事了!”這一句話依舊是傳音過來。卓南雁暗道:“這話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這廝故意說出只怕會乘機(jī)出手!”左掌貼住林霜月纖腰間的命門穴。一股內(nèi)勁綿綿送入右掌緊握長劍暗自戒備。
果然只聽慕容智向萬秀峰笑道:“萬兄卓公子第四陣又勝。區(qū)區(qū)不才要討教一番!”萬秀峰何等精明早已隱約看出明教與卓南雁之間仇怨頗深但卓南雁打倒了格天社苦心扶植的翁殘風(fēng)已成了格天社的眼中釘這時他倒盼著慕容智取勝。他掃了一眼卓南雁懷中的林霜月哈哈笑道:“慕容明使的穿心指名動天下今日我等可要大開眼界了?!彬嚨靥釟飧呓小白可賯b第五場對陣明教催光明使慕容智!”
這時林霜月垂眸不醒卓南雁則神色凝重臺下群豪均知卓南雁必是仍在運(yùn)功給林霜月療傷。眼見慕容智踏步上前登時喧聲四起性直之人不免紛紛怒喝:“這般乘人之危算哪門子英雄?”莫愁更是放聲大叫:“你姥姥的慕容無恥有種的便等人家騰出手來再打!”
喝罵聲中慕容智渾不在意義正詞嚴(yán)地喝道:“卓少俠你再不放開本教圣女可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適才林霜月出掌時要穴初解真氣難聚更兼神志不清掌力自然虛軟許多。卓南雁吐血之后胸前受震的經(jīng)脈已是氣息一暢此時靜氣凝神真氣悄然流轉(zhuǎn)已漸漸復(fù)原。他左掌上的真氣依舊緩緩送入林霜月體內(nèi)眼睛瞧也不瞧慕容智冷笑道:“慕容無恥何時客氣過?要動手便過來吧!”索性大咧咧地盤膝坐下將林霜月橫放膝頭。
饒是慕容智城府極深見他如此托大也不禁臉色一寒森然道:“小賊自尋死路可怪不得我!”青影疾晃雙指微翹陡地戳向卓南雁脖頸。卓南雁仍不正眼瞧他忘憂心法展開覺得冷風(fēng)及體陡地低頭避開。一股寒風(fēng)橫掃而過臺側(cè)粗如兒臂的一根旗桿登時折斷。臺下群豪驚于他這一指之威哄罵之聲頓止。
慕容智一招既出穿心指的陰毒奇招已連綿攻到。卓南雁還是頭回見到慕容智全力出手只覺他指力陰柔初遇如棉隨即凝氣如冰每一轉(zhuǎn)折都帶著劈、鑿、戳、撕幾種勁法力道飄忽難測。他暗自喝彩:“這廝為人奸詐武功卻著實有可觀之處!”這時他內(nèi)息不勻更有小半內(nèi)力仍在護(hù)住林霜月心脈難以施展補(bǔ)天劍法的剛猛勁力只得運(yùn)起忘憂劍法“應(yīng)機(jī)而動”的劍理借力打力見招拆招。
頃刻間二人拼斗數(shù)招卓南雁的長劍指東打西以巧破巧竟能勉力應(yīng)付。慕容行越戰(zhàn)越怒:“教主命我上陣擒了這廝這手到擒來的天賜良機(jī)可不能白白失去!”驀地振聲長嘯臉上青氣騰起俯身搶上左掌成爪劃圓右手駢指直點。
卓南雁見他右手雙指勁氣森森聲勢駭人但劃弧的左爪卻似挽著千斤重物般艱澀凝重心底一凜長劍斜斜挑向他右手脈門劍底卻另伏三招應(yīng)付慕容智那大巧若拙的左爪。果聽慕容智嘯聲凄厲左臂“咯咯”作響陡地長了大半截爪上劃的圈子驟然加大向卓南雁額頭搠來。
這一抓放長擊遠(yuǎn)詭異難測爪上寒風(fēng)凜凜,襲得卓南雁頭臉僵冷。好在卓南雁已暗自戒備百忙中以攻為守挺劍斬向慕容智左臂。慕容智冷哼聲中左臂疾沉屈指彈在威勝寶劍上。一股森寒勁氣順著長劍倏忽侵來卓南雁打個寒噤急運(yùn)功與寒氣相抗。
慕各智一招間略占上風(fēng)精神大振旋風(fēng)般繞著卓南雁疾轉(zhuǎn)雙掌或點或抓已將穿心指的奇門絕技和明教攝血離魂抓融會一處。使到極處恍若周身是手陰寒的勁力更是如蛛吐絲每與他長劍一觸便忽纏忽粘莫辨其勢。
臺下群豪被慕容智的陣陣怪嘯攪得心驚肉跳又見滿臺都是他游走不定的青影心底都收起鄙視之心:“怪不得明教催光明使好大名頭這人的武功當(dāng)真不在江南武林各大掌門之下!”
忽然間滿空紅影飛舞原來慕容行身形游走間近處幾幅旌旗被他掌指齊施帶起的勁氣割裂片片碎布紅蝶般起落翻飛。卓南雁依舊端坐不動但在應(yīng)付他離魂抓和穿心指上的陰毒招式之余更要與長劍傳來的寒氣相抗?jié)u覺捉襟見肘。卓南雁眼見自己長劍守御的圈子越來越小知道再難硬撐下去忽地沉聲道:“黃陽長老!”慕容行皺眉道:“什么?”卓南雁低聲道:“你殺了我林逸煙便不讓你做那黃陽長老了?!蹦饺菪信溃骸昂f!教主明明……”話才出口自知失言又急忙頓住但手上攻勢不禁一緩。
“果然全是林逸煙這老賊弄鬼!”卓南雁早知慕容智凱覷黃陽長老之位隨口一詐見了他這副神情心底霎時全部明了“那于飛龍早就被林逸煙收服想必也給他下了靈巫印先被派來送死消磨我的斗志。管鑒也早被明教收服他那《傷別》鼓曲自然也是林逸煙所傳——小月兒曾說過她閑時吹奏這簫曲曾給林逸煙聽破了曲意!最可恨者林逸煙竟會忍心讓小月兒受這靈巫印的苦楚瞧來他必是要擒住我逼問那無極諸天陣圖的下落?!币荒罴按俗磕涎氵\(yùn)劍如風(fēng)“刷刷”搶攻兩劍大大咧咧地笑道:“林逸煙一門心思要破那無極諸天陣對我素來倚重他曾親口答允我讓我做那黃陽長老……”話說到此故意一頓。慕容智冷哼道:“胡言亂語……”臉上卻閃過一絲訝色。卓南雁聲音壓得極低:“我可沒有答應(yīng)我要做那月尊教主!”
林逸煙這一番苦心布置最后遣慕容智上陣命他打傷卓南雁確是許以黃陽長老的高位。他是一代宗師的身份當(dāng)然不能親自上陣奪這武宗六脈。之所以派慕容智只因慕容智也修習(xí)魔功而且是明教內(nèi)會施展靈巫印的寥寥數(shù)人之一。
“月尊教主?”慕容智本就奇怪為何不讓他直接殺死卓南雁這時聽了卓南雁的言語不由雙目放光。卓南雁瞧他神色松動信口胡說道:“是啊你只需敗了這一陣回頭我便讓你做月尊教主!”慕容智呸了一聲低喝道:“白日美夢你讓我做我便做了嗎?”兩人手上激戰(zhàn)不停出言都是細(xì)微至極旁人絕難聽到。
卓南雁冷笑道:“但我若告訴你那破陣口訣呢?”慕容智目光一顫雙眉陡然蹙起。卓南雁見他雖仍在呼呼疾轉(zhuǎn)但掌上攻勢已是大緩便悠然笑道:“你得了破陣口訣要進(jìn)出大陣易如反掌。林逸煙不得不看重你你要做那月尊教主也就順理成章?!?
“什么口訣?”慕容智倏地疾轉(zhuǎn)到他身前掌力陡然加重重若劈山般地一掌一掌攻來低喝道“說來聽聽!老夫辨辨真假?!?
“這老小子當(dāng)真奸猾!”卓南雁心下大罵疾揮長劍苦苦支撐喘息道:“外部五行天內(nèi)藏四相陣欲破無極陣須明三桓理……”他精通易學(xué)雖是順口胡謅也頗為像模像樣。慕容智面上凝重之色漸增顯是暗中思索但掌力絲毫不緩森冷的掌風(fēng)四下激蕩吹得旌旗獵獵作響。
“你記好了”卓南雁忽地低聲道“欲破此陣最要緊的是天時地利相應(yīng)。你看此時是何天象?”慕容智脫口道:“已近酉時。”卓南雁搖頭笑道:“錯了你說的是時辰卻非天象!要看天象須得辨明北極星方位你看此刻北極星在哪一宿?”慕容智苦斗之中尚須苦思那幾句似是而非的口訣這時經(jīng)他一問忍不住依言抬頭向天上望去。
卓南雁雙眸一亮威勝寶劍驟然揮出。他蓄力良久這一劍如驚龍出海突兀凌厲。慕容行十指陡然劃下將威勝寶劍蕩開獰笑道:“雕蟲小技也來丟人現(xiàn)眼?”他手指上套有獨門鋼套不畏刀劍雙爪順勢將卓南雁苦心經(jīng)營的守御圈子破開倏地?fù)屓搿?
慕容行只覺他劍上內(nèi)氣漸弱心底狂喜雙掌疾合陡地扣住了威勝寶劍展開柔絲勁硬奪卓南雁的長劍。卓南雁形勢更窘心底連叫可惜:“再多跟這廝耗上半盞茶的工夫我的內(nèi)傷便可自愈!”
驀然間慕容智大叫一聲踉蹌著疾退丈余小腹間鮮血淋漓。適才二人出招太快旁觀群豪恍若霧里看花朦朧難辨這時見激戰(zhàn)的兩人霍然分開才不禁松了口氣但見慕容智身子搖搖欲墜小腹血流如注眾人均是疑惑不解。原來林霜月靈巫印一解便已無大礙又經(jīng)卓南雁運(yùn)功療傷片刻恰在此時醒來。眼見慕容智面目猙獰地凝立身前她想到正是此人對自己突施魔功暗算心下厭惡迷迷糊糊地便自地上拾起新月劍順勢刺出。
慕容智正跟卓南雁苦斗內(nèi)力一身功力全灌注在雙臂上萬料不到林霜月會此刻揮刃向自己刺來陡覺小腹一涼短劍已經(jīng)插入。他倉促疾退卻又被卓南雁的內(nèi)力乘隙攻入。慘叫聲中慕容智張口噴出一蓬熱血知道體內(nèi)經(jīng)脈已斷裂數(shù)處再也不敢停留轉(zhuǎn)身飛奔下臺。
林霜月這時已全然清醒站起身來握住卓南雁的雙掌輕聲道:“你沒事嗎?”卓南雁凝望著眼前滿懷關(guān)切的脈脈秋波只覺胸中一暖笑道:“你沒事我便沒事!”兩人四目交投都覺心底舒暢甜蜜雖然言語無多卻覺相互間早已傾訴了萬語千言。
萬秀峰眼見林霜月盈盈立起眼珠轉(zhuǎn)了幾下忽地笑道:“林姑娘適才你誤中奸人暗算那一場未能盡力。眼下自可與卓少俠重新比過!”
林霜月?lián)u了搖頭道:“不必!”這兩字聲音異常清朗。臺下佇立的明教群豪本來心氣極盛但見林霜月和慕容智先后落敗心底既感失落又覺茫然聽得林霜月這脆生生的兩個字更是轟然一亂。林霜月俏臉雪白心底也是空蕩蕩的難受卻依舊朗聲道:“大伙兒都看得清楚咱們輸?shù)妹髅靼装酌鹘獭痛送顺鑫渥诹}之爭!”
臺下轟然沸騰。有人高呼歡慶有人妒嫉無奈明教群豪卻均覺詫異惆悵。但林霜月自己認(rèn)輸卓南雁已是無可辯駁地連勝了五陣。莫愁高聲叫道:“萬矮兄卓南雁連闖五關(guān)這是板上釘釘了你老兄還有何話說?”
萬秀峰神色尷尬見師尊趙祥鶴微微額才揚(yáng)聲高叫:“卓少俠長劍一出天下群雄束手更將明教豪杰打得服服帖帖著實讓人佩服!雄獅堂連勝五場位列武宗六脈!”雖承認(rèn)雄獅堂武宗六脈之位但話中帶刺暗藏機(jī)鋒。雄獅堂眾弟子聽了齊聲歡呼。但旁觀群豪卻因萬秀峰那句“群雄束手”而應(yīng)者寥寥明教群英則向雄獅堂怒目而視。
林霜月收起雙劍飄身下臺卻不回明教陣營只向偏僻處行去。卓南雁忙尾隨而下輕聲道:“小月兒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教主為何如此對我!”林霜月眼露凄楚之色黯然望向遠(yuǎn)處的明教群豪悵悵地?fù)u頭“我也不想去見他們。我……我更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边@時萬秀峰仍在臺上喋喋不休武宗六脈還剩下最后一個席位群豪的目光又集在了萬秀峰身上。
卓南雁的眼中卻只有林霜月。眼見她凄然獨立楚楚可憐他忽地攝緊她的素手沉聲道:“那便跟你的雁哥哥在一起今生今世再沒人敢欺負(fù)你!”林霜月芳心一蕩忽地想起當(dāng)年二人在大云島上時自己曾說過要跟他跑到一處“沒人欺負(fù)咱們的地方”霎時心底暖若煦風(fēng)吹拂嬌靨暈紅眼波瀲滟笑道:“好啊。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適才緊封在她心底的森寒壁壘一時煙消云散這時也終于敢直承愛意。
這一笑猶如春花綻放百媚橫生。卓南雁自入江南重見林霜月一直覺得她的笑容里隱含幽怨直到此時才見她舒爽歡笑。霎時間卓南雁胸臆舒暢忽覺陰云密布的天空都明朗了許多嘴里喃喃地只道:“好好……”歡欣之下真想縱聲長嘯。林霜月明澈的雙瞳變得熠熠生輝香腮上紅霞飛涌又笑道:“好什么只要你這大笨雁不欺負(fù)我就成!”卓南雁笑道:“既是大笨雁自然只有挨欺負(fù)的份兒!”
正自談笑忽聽身后傳來莫愁的笑聲:“好啊只顧在此跟美女?dāng)⑴f卻將一眾好兄弟晾到一旁!”大笑聲中莫愁已跟方殘歌、唐晚菊快步而來。方殘歌老遠(yuǎn)便拱手道:“多謝雁南兄替小弟奪來解藥又為我雄獅堂揚(yáng)眉吐氣!”目光掃見清麗如仙的林霜月笑容略略僵硬“正好林姑娘在此咱們這便去擺慶功宴!”
莫愁撇嘴道:“這慶功宴輪不到你擺幫主老爹有旨要先擺這慶功宴!”轉(zhuǎn)頭對林、卓二人笑道“嘻嘻二位叫花子的慶功宴全是走百家門討來的寶貝殘羹冷炙中精選出的山珍海味包你們胃口大開!”林霜月雖知他胡言亂語也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卓南雁眼見擂臺上還有人揮拳廝殺這最后一個名額不知由誰爭得但林霜月卻已不便在此久留索性笑道:“咱們不妨這便走我來做東喝他個痛快!”幾人轟然叫好。莫愁賊眉鼠眼地回頭瞧了幾眼低聲道:“要走就快走給幫主老爹看到便得硬拉咱們?nèi)コ运蔷艏?xì)選百家宴啦!”幾人低笑聲中悄然出谷。
“剛剛戰(zhàn)罷金鯉初會自然該去吃魚應(yīng)景!”莫愁當(dāng)先領(lǐng)道提起吃來登時滔滔不絕“離此地不遠(yuǎn)有一家絕妙小吃的攤子最擅做魚臨安城三元樓的大廚都比不得的手藝!”輕車熟路地拐了幾個彎子便見山谷外大道旁現(xiàn)出個褪了色的幌子上繡一個好大的“宋”字卻被煙油弄得污漬斑斑。離得好遠(yuǎn)便有一股濃香傳來。
那店鋪極小說來只算是個攤子這地方也僻靜攤前沒個客人。攤主是個白蒼蒼的婆子見五人前來忙顫巍巍地四處張羅。卓南雁等人倒樂得這份幽靜就在山道旁擺了小桌小凳團(tuán)團(tuán)坐下。
莫愁道:“這位宋五嫂原是汴梁東京人氏若論臨安城的故都小吃推她這魚羹和‘東京張三’的豬胰胡餅。眼下那豬胰胡餅給張三弄得風(fēng)靡臨安但這宋五嫂卻又老又聾手藝雖高名氣卻不顯。只有本公子慧眼識魚于草莽之間!”唐晚菊低笑道:“四絕劍客這雙慧眼除了識美女便是識酒肉!”
正說著那宋五嫂已捧了杯筷過來。卓南雁見她鬢花白忍不住問:“老婆婆你既是故都東京人氏怎地來了此處?”宋五嫂有些聾聽他問得多遍才悵悵地道:“東京、汴梁……靖康、靖康之變金兵見人就殺逃了性命……就不錯啦……”眼角驀地涌出幾滴混濁的老淚轉(zhuǎn)身進(jìn)屋去了。
群豪才知她是因靖康之變?yōu)楸芙鸨氜D(zhuǎn)到此不由一陣唏噓。少時魚羹端出來但見色澤鮮亮黃處如金白處如玉紅處渾如寶石。莫愁使筷子一挑登時濃香四溢叫道:“小月兒這天下第一等的美食自然要你這天下第一等的美女先來落筷!”他聽卓南雁叫林霜月為“小月兒”便也老實不客氣地叫起來。
眾人齊聲稱妙林霜月笑道:“那就多謝各位仁兄美意啦!”欣然夾了一塊白玉般的魚羹細(xì)細(xì)咀嚼。唐晚菊等人的目光全凝在她的香唇上莫愁更大張雙眼連問:“怎樣怎樣滋味如何?”林霜月櫻唇忽抿沉了沉玉面上流光溢彩道:“鮮嫩滑潤酸后帶甜那味道好鮮就如同……”
“就如同蟹肉一般!”莫愁搶先大叫但見林霜月連連點頭更是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小月兒真乃行家!這魚羹有個妙稱喚作‘寶蟹羹’!宋嫂曾說東京做魚羹的規(guī)矩極多半點兒馬虎不得。這草魚定要在清水中養(yǎng)上三天排盡泥沙才可。竹筍、香菇、雞湯等十八味佐料不得少了一錢半分。那急火快蒸的火候最難把握火小不熟火大皮蔫……”
說話間卓南雁、方殘歌等人早忍不住紛紛落筷。只唐晚菊文縐縐地接口笑道:“晉書有‘莼鱸之思’的典故那張翰思念吳中的莼羹鱸魚膾連官都不做了。這五嫂魚羹卻比莼羹又美上百倍。”
宋五嫂眼見眾人連連叫好不由眉開眼笑將店內(nèi)珍藏多年的瓊花露捧上又道:“這故都魚羹本來要緣魚最好但老婆子這里沒有那上等名貴鱖魚只得先用草魚將就些了。老身還有八寶魚鍋一道定要請各位爺嘗嘗……”笑瞇瞇轉(zhuǎn)身去了。
卓南雁連番廝殺早已餓得緊了見到這美味魚羹便伏案大嚼。莫愁瞧著可惜噴嘖連聲:“大雁子慢些慢些這魚羹須得細(xì)嚼慢品才能吃出滋味。”
林霜月微微一愣:“什么……大雁子?”莫愁得意洋洋指著唐晚菊道:“他是小桔子那卓南雁自然便是大雁子了。小桔子大雁子這兩句對仗極是工整本公子出口成章連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唐晚菊卻搖頭道:“對仗豈可用字重復(fù)?‘子’對‘子’便重了!”卓南雁咽下口里的魚羹點頭道:“正是莫愁該將我那個‘子’字變成‘爺’字才正對得工整?!蹦畎櫭嫉溃骸按笱恪瓲敚俊焙鲇X上當(dāng)扯住卓南雁便來灌酒。
卓南雁笑道:“你不叫我大雁爺我便叫你莫兄!”唐晚菊湊趣道:“是莫兄……”林霜月見莫愁急得臉色通紅又覺好奇道:“叫你莫兄便怎地了?”卓南雁三人對望一眼忽然一起哈哈大笑。方殘歌忽解其意也拍桌子大笑:“哈哈稱呼莫愁作‘抹胸’最是名副其實!”
唐晚菊眼見林霜月兀自不解邊笑邊咳:“莫兄不讓人叫他‘抹胸’那是為了……”莫愁大喝:“小桔子你還叫?小月兒你不許笑不許笑!”林霜月一直半知不解似笑非笑但見莫愁氣急敗壞之狀終于忍不住掩口‘咯咯’嬌笑起來。方殘歌、卓南雁等人更是齊聲大笑。
耳畔回蕩著幾人歡暢的笑聲林霜月心底忽地一陣溫暖在這簡陋卻又偏僻的小吃攤子上竟讓她體會到了一生之中從未有過的決樂自在。她轉(zhuǎn)頭望向卓南雁盈盈美目中波光流溢芳心內(nèi)更覺無盡溫馨。
少時又有八寶魚鍋擺上。這道菜是在魚腹內(nèi)塞了鮮蝦、蛤蜊、香菇、姜絲等四味佐料魚湯中加了雞、鴨、鵝、鴿四種禽肉端的肉鮮如玉湯濃如金。眾人連連呼妙。
莫愁大呼小叫讓笑的人都罰酒三杯。卓南雁當(dāng)先舉杯道:“咱們來此便是一醉方休的我們都要罰酒三杯莫愁老弟可就未免吃虧!”莫愁咧嘴道:“說得在理。這瓊花露若是都便宜給你們了本公子可是太不劃算!”林霜月見眾人齊齊舉杯忽想:“我既已決意跟雁郎在一處還管他什么明教的戒酒禁令!”便也跟著小酌了兩盞。醇酒入口她的嬌靨紅霞飛撲愈艷麗不可方物。
莫愁等人見她竟肯飲酒更是轟然喝彩。卓南雁不愿讓她再想明教之事和莫愁妙語如珠不住說笑桌上歡笑四起喧聲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