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楊延德沖出圍中,后面喊聲不絕,回望番兵,乘虛趕來。延德轉過林邊,自思:“當日在五臺山,智聰禪師獨遺小匣與我,分付遇難則開。今日何不視之?”即由懷中取出抻開,乃剃刀一把,度牒(度堞——僧道出家的證據(jù)。)半紙。延德會其意。遂將闊斧去柄,納于懷中。卸下戰(zhàn)袍、頭盔,掛于樹上。截短頭發(fā),輕身走往五臺山去了。
卻說番軍東沖西擊,殺至黃昏,始知宋君從東門而去,已離二百里程途矣。韓延壽等懊悔無及,乃收軍還幽州,奏知蕭后:“宋帝用詐降之計,遁出東門;只殺宋將三員;又生擒一將:現(xiàn)在大獲全勝而回。”蕭后大喜曰:“既勝得楊家將帥,宋人已自喪膽,再議征取未遲?!币蛄罱膺^捉將問曰:“汝系宋朝主將,現(xiàn)居何職?”延朗挺身不屈,厲聲應曰:“誤遭汝所擒,今日惟有一死,何多問為?”后怒曰:“罕見殺汝一人那?”令軍校押出。延朗全無懼色,顧曰:“大丈夫誰怕死!要殺便請開刀,何須怒起?”言罷慨然就誅。
蕭后見其言語激厲,人物豐雅,心中甚不忍,謂蕭天佐曰:“吾欲饒此人,將瓊娥公主招為附馬,卿意以為何如?”天佐曰:“招降乃盛德之事,有何不可?”后曰:“只恐其不從耳。”天佐曰:“若以誠意待他,無有不允。”后乃今天佐諭旨。天佐傳旨,告知延朗。延朗沉思半晌,自忖道:“吾本被俘,縱就死,亦無益于事。不如應承之,留在他國,或知此處動靜,徐圖報仇,豈不是機會乎?”乃曰:“既娘娘赦我不死,幸矣!何敢當匹配哉?”天佐曰:“吾主以公人物儀表,故有是議,何故辭焉?”直以延朗肯允奏知。后遂令解其縛,問取姓名。延朗暗忖:“楊氏乃遼人所忌。即隱名冒奏曰:“臣姓木,名易,現(xiàn)居代州教練使之職?!焙蟠笙玻顡窦眨饕鹿?,與木易成親。不題。
卻說太宗既回汴京,文武朝賀畢。太宗宣楊業(yè)于便殿,慰勞之曰:“朕脫此難,皆卿父子之力也。然不知淵平等消息如何?”業(yè)奏曰:“臣長子性剛不屈,必遭其擒。”言朱畢,近臣奏入:“淵平因射番帥天慶王,全軍皆沒?!碧诼勛啵@嘆曰:“使良將陷于死地,寡人之過也1”因而下淚。楊業(yè)曰:“臣曾有誓:當以死報陛下。今數(shù)子雖喪于兵革,皆分定也。陛下不必深憂。”太宗撫諭再三,乃遣楊業(yè)退出。
次日設朝,與丈武議報楊業(yè)父子之功。潘仁美奏曰:“邊境多事,楊業(yè)父子忠勤之將,陛下宜授帥臣之任,以顯其才?!碧谠首?,即封業(yè)為雄州防御使。業(yè)將辭行,帝出殿面諭之曰:“卿此行,但為朕專備邊事。有召則至,無旨不宜輕離。”業(yè)頓首受命而出。到無佞府,分付八娘、九妹,好生看待令婆,自與六郎、七郎,父子三人,前赴雄州。不題。
話分兩頭。卻說耶律休哥等,聽知宋兵殺敗于邠陽,屢遣人奏知蕭后,宜乘時進兵,以圖中原。蕭后因與群臣商議征伐之策。右相蕭撻懶奏曰:“臣雖不才,愿率兵進取?!笔捄笤唬骸扒浯巳?,先問討取金明池、飲馬井、中原旬三處,與我屯軍。若允暫且回兵,不允則舉兵有名矣?!睋閼蓄I旨,即日與大將韓延壽、耶律斜軫部兵二萬,從瓜州南下,但見:
旌旗閃閃乾坤暗,戈戟層層白日昏。
人馬到胡燕原下寨。聲息傳入沛京,侍臣奏知,太宗怒曰:“遼兵屢次犯邊,朕當御駕親征,以雪邠陽之恥。”寇準奏曰:“陛下車駕才回,豈宜輒出?只須遣將御之,足退其眾也。”太宗曰:“誰可代朕行者?”準曰:“太師潘仁美,素知邊情,可當此任。”太宗允奏,即下旨,授仁美招付使之職,部兵前御番兵。
仁美得旨,回至府中不悅。其子潘章問曰:“大人今日何故不悅?”仁美曰:“主上有防御番兵之命,圣旨又不敢辭。即去亦無妨,只是沒有先鋒,因此遲疑不決?!闭略唬骸跋蠕h在眼前,大人何不舉之?”仁美曰:“汝道是誰?”章曰:“雄州楊業(yè)父子,可充先鋒?!比拭缾傇唬骸叭耆舨谎?,我?guī)淄?。”次日侵早,仁美入朝,啟奏太宗曰:“此行缺少先鋒,必須雄州召回楊業(yè)父子,則可破番兵矣?!碧谠首?,因遣使臣,徑詣雄州,來見楊業(yè),宣讀詔曰:
朕以國運艱難,乃忠臣義士,立功之秋。近日邊報:北番大舉入寇,軍民驚擾。詔命潘仁美為行營招討儀防御之。惟爾楊業(yè),遼人所仰,是宜充行。朕命到日,作急赴闕,計議征進,不得稽延從事。故茲詔示。
楊業(yè)得旨,即日率兵就道,人汴京朝見大宗。太宗賜赍甚厚,乃封為行營都統(tǒng)先鋒之職。
業(yè)受命而出,回府中見令婆,正值令婆與太郡柴夫人在堂中閑遣,令公相見畢。令婆曰:“老將軍因何回朝?”業(yè)曰:“北番犯邊,主上有詔來取,任老將為先鋒之職,克日征進。特來見夫人一面。”令婆曰:“誰為主帥?”令公曰:“潘仁美也。”令婆愀然不悅曰:“此人昔在河東,被公羞辱,常欲加害于公父子,幸主上神明,彼不能施其謀耳。今號令在其掌握。況長子等五人,已各凋零,只有公父子三人在,此去難保無相害之意,令公何不省焉?”業(yè)曰:“此事吾所素知,然主上之命,豈敢有違?”太郡曰:“媳明日親為具奏,求一朝臣保令公而行,彼則不敢生謀矣。”令婆曰:“我與太郡同往?!绷罟髳?,因具酒食相敘。
過了一宵,次日,楊令婆與太郡夫人赴朝。近臣先為奏知,太宗降階迎接。何以君玉若是尊敬令婆”因他手上拿一龍頭拐杖,上掛一小牌,御書八個字:“雖無鑾駕,如朕親行?!笔翘婊实圻z敕所賜,以此敬重之也。太宗接上殿前,命侍官賜二人繡椅坐定,問曰:“朕未有命,令婆與郡夫人趨朝,欲建何議?”太郡先起奏曰:“聞陛下命將防御番兵。主帥潘仁美,素與楊先鋒不睦,此行恐非其利。須念其父子忠勤于國,陛下當善遇之。”太宗曰:“此王事耳,他人則不可行。太郡有何良策?”太郡曰:“陛下若必欲其行,須于廷臣中,舉有名望者保之同往,則無慮矣?!碧谠唬骸按俗h甚高?!彼煜略t,令文武舉擇誰可保楊業(yè)出征者。詔命才下,八王進曰:“臣舉一人,可保同往?!钡蹎柺钦l。八王曰:“行營都總管呼延贊,此人忠義一心,可為保官。”帝大悅曰:“卿此舉甚稱其職?!奔慈障旅粞淤澅顦I(yè)一同出師。令婆與太郡辭帝而出。
是日朝罷,楊業(yè)聞贊為保官,不勝之喜,復往雄州,調發(fā)所部軍馬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