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了會,時間都已經到了二點左右,早就已經過了吃中午飯的時間。鳳山鎮黨委書.記武建東和鎮長楊大喜早就訂好了宴席,邀請陳區長隨便吃點“便飯”。
可是,陳區長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亮刀子修理人,自然不會給楊大喜這個面子。再說了,他那條腿還打著石膏不能走動呢,自然就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陳區長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在秘書的攙扶下和楊小年握了握手:“小伙子不錯,好好干!”然后,區政府的幾輛車子就浩浩蕩蕩的離開了鳳山林場。
武建東和楊大喜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下眼神之后,便又轉身笑著邀請公安局局長李奮進和檢察院院長倪玉波等人。
李奮進和倪玉波是陳愛忠點名留下來的調查組的兩位副組長,兼任著正組長的陳區長也不過是挑個名兒,實際上的工作還是要他們兩個人來完成。所以,他們必須留下來調查案子不能走。
同時留下來的,還有建設局的副局長黃晶和農林水利局的辦公室主任李媛媛以及各自手下的幾個工作人員。但這些人不是調查組的人,只是留下來配合保障調查組工作,方便調查組開展調查的。
陳區長都撂了臉子不給面子,李奮進和倪玉波自然也不愿意這個時候和楊大喜湊近乎。借口剛在忙,還要落實區長安排的工作,兩個人對鳳山鎮的好意表示了婉拒。李奮進卻當著武建東和楊大喜的面兒,就把鳳山鎮派出所的所長劉廣金和指導員王宗敏罵了個狗血噴頭,限令兩個人馬上抓捕楊三喜,兩天內抓不到人就主動辭職不要干了。
檢察院那邊卻把林場的場長和林場派出所的一些人叫到了會議室,落實事情發生的詳細經過,這個架勢一拉出來,很多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看這個樣子,區里這次是動真格的了,弄不好就會有人倒霉。誰知道這個倒霉蛋兒會砸在誰的頭上?心里有事兒的人自然都會心懷忐忑,走路都覺得有點發飄。
武建東從林場出來之后沒有回鎮,而是讓司機直接開車去了區政府。今天的事情很反常,他心里有點看不清楚陳區長的套路。他的靠山是常務副區長劉一兵,要是不去問個清楚的話,今晚上睡覺也睡不著了。
同樣,楊大喜也去了區里,只不過他是去了區委找薛書.記匯報工作的。
不說他們這些人各有各的門道,李奮進卻親自帶著人去了水泥廠,不管是什么原因,水泥廠的職工打傷了人,砸了林場派出所的警車,這個事情可是要追究的。
警車拉著警報大張旗鼓的開進了水泥廠,這個陣容相當令人震驚,人們從車牌子上就能認出這是縣公安局的車,眼看著從后面幾輛警用面包車上跳下來一二十個全副武裝的民警,水泥廠的職工再也沒有了拿著鐵锨圍攻林場那時候的威風。
其實他們在去砸林場的時候,有人心里也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的。但一來是受到了楊三喜和楊四喜的蠱惑,認為老楊家在政府里面有人,關系硬,有他們在后面撐腰沒事兒。二來是被一人一天五十塊錢刺激的紅了眼睛,把違法犯罪需要承擔的后果拋到了腦后。現在看到大批的警察端著槍進廠,一個個才開始害怕了起來。
都沒用李奮進怎么動員,只說了幾句只懲首惡,自首者不究,就有人爭先恐后的跑過去交待問題,爭取寬大處理了。
沒用多長時間,廠子里面的工人就把什么都說出來了。自然,事情的矛頭最后都指向了楊家幾兄弟。
安排人開山毀林是楊二喜親自下的命令,挨家挨戶的動員職工去林場鬧事是楊三喜和楊四喜出面,誰要去了每人每天給五十塊錢的“出工費”,誰要是不去的話他哥楊二喜出來就開除誰。
動手打人和砸車的那些人是楊三喜長期聘請來的打手,這些人平時掛的是廠保衛科巡查隊的名義,其實就是一些社會上的小痞子。
李奮進安排刑警隊的人,根據職工供述的這些情況突擊審查楊四喜。很快就掌握了那些人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并安排人實施抓捕。
有人忙的要死,也有人清閑的要命。陳區長讓建設局和農林水利局的人留下來配合案件的調查,本意無非就是在案件的調查中,不管是牽連到這兩個單位的什么人,都有本單位的人幫忙喊喊人照應照應,再為調查組搞好后勤保障什么的。
其實接受調查的,主要就是建設局的人和林場的人,李媛媛和楊小年對這些人也不是很熟悉。林場的人現在都被檢察院的人叫去記口供了,他們兩個人反倒成了閑人。
隨便在林場伙房對付了幾口中午飯,兩個人就跟著林業股的幾個人跑到了后面山坡上,看審計局的人拿著皮尺丈量被毀壞的山林。
建設局副局長黃晶是一位四十來歲的女同志,四方臉大眼睛,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睛,留著短發,穿著一身黑色的套裙,人顯得很是富態,看上去也極有精神。
可能是覺得這個數據對于建設局來說很重要的緣故吧,或者另有別的原因也說不定。反正李媛媛和楊小年跟上去的時候,她居然也和本單位的一個中年男人一起跟了來。
黃晶也李媛媛可能早就認識,兩個人倒沒有因為各自單位發生的這些事情顯得生分,站在一處剛放完炮還沒有來得及運走的石頭跟前,兩個人居然有說有笑很親密的樣子。
跟著黃晶來的那個男人則緊跟在審計局那幫子人的后面,看著被水泥廠挖出來的一片方圓幾十畝的大石坑,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楊小年則蹲在石坑邊上一顆已經傾斜了的松樹下,嘴里銜著一根草棒王山腳下眺望。
要說這一帶的地形,楊小年還是很熟悉的。這處山腳下那一邊草木森森的地方,就是楊家的林地。那里面一個一個大小不一、高矮不等的墳包,埋著的就是這一帶幾個村子姓楊的祖輩先人。
要說起來,楊三喜他們家和楊小年家還是同宗。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年代,楊三喜家的長輩就是從楊家崗村遷到水泥廠附近落鳳坡村去的,他們應該算是姓楊的一個分支。只不過因為時代久遠,幾乎已經沒有了什么血緣關系。但是,從附近幾個村子里面姓楊的人家死了人都往楊家林這個讓地方埋來看,他們絕對應該算是“一家兒”。
想想今天自己踹了楊三喜,又親手抓住了楊四喜交給了公安,楊小年眼望著山腳下那一片郁郁蒼蒼的祖墳,心里倒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祖先的意味。
想想中午陳區長表揚自己的話,心說要是他知道自己和楊三喜是一家,是不是還會給自己戴上一頂大義滅親的帽子?
剛想到這里,就聽著轟隆一聲巨響傳來,緊跟著豆大的雨點就砸在了楊小年的身上。
“不會吧?剛才還出著太陽呢,就這么一會兒居然下雨了?難道真的是祖先怪我不講同宗的情面,故意拿水往我身上澆的?”楊小年一邊想著,就四下里尋找著有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上小學的時候就學過鄧媽媽送雨衣的故事,打雷下雨的時候不能站在大樹底下這個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可是,這一片山坡除了郁郁蔥蔥的松樹就是下面被水泥廠的人挖出來的那個大石坑。踅摸了一陣子,避雨的地方沒有找到,頭頂上的雷聲倒是越來越響。
難道真是祖宗怪我親手抓了楊四喜?楊小年一邊想著,咬了咬牙,吸了一口氣就跳下了石坑里面。避雨的地方是找不到了,就算是站在石坑里面淋雨,也總比站在樹底下冒著被雷劈的危險強。
奶奶的,說起來真是怪事,天空明明還很明亮嘛,怎么就會下起了瓢潑大雨呢?楊小年站在石坑里面沒有多長時間,雨水就已經到了腳脖子。
楊小年心說這地方不會變成水塘吧?要是這雨在這么下下去,站在這地方也不保險,別沒被雷劈死卻變成王八了……
不行,這地方也不安全,還是冒著雨趕回林場算了。心中想著,就往李媛媛和黃晶她們站的地方看去,正好就看到水幕中隱隱約約好像一個人在對著自己招手。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手搭著涼棚往那邊仔細的看了看,對自己招手的人看著很像是李媛媛。楊小年就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她那邊走去,這個時候,石坑里面的雨水已經淹沒了小腿肚子。楊小年心說她們兩個人剛才站的地方地勢雖然高一點兒,可也不是什么安全的所在,還是叫上她們趕緊離開這鬼地方才是正經,不然的話,看這陣勢,這與要是再這么下上半個小時,這個石坑就算是灌不滿水也得超過一人深。
可是,當他離著李媛媛和黃晶兩個人站立的地方越來越近的時候,猛然就發覺有點不對勁兒。自己腳底下的水分明就是往她們站著的那個地方流淌的,并且有越流越快的趨勢。
更何況,李媛媛一個勁兒的給自己揮手,可又不像是叫自己過去的樣子。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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