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皇宮,承乾殿。
長孫明月一襲紫色長袍坐在龍椅上,上揚的眉緊緊鎖著,雙眸微微垂著,手握毛筆,批閱著桌子上快要羅成了山的奏摺。
“皇上,皇上……”
在他的耳邊,不停的徘徊著下面高官的呼喚,可他像是聞所未聞一般,仍舊專心的批閱奏摺。
對於這樣的長孫明月,下面的官員不但是沒有半分的退卻,反倒是變本加厲的繼續(xù)進言。
“皇上,據(jù)微臣所知,濮陽提點竟帶動了宮裡的幾十名太醫(yī)集體離宮,僅僅留下兩位年邁的太醫(yī)還在太醫(yī)院之中,如此做法實在是讓微臣惶恐啊皇上!”
“是啊皇上,濮陽提點不但是擅自離宮,竟然還自作主張的集合太醫(yī),想來定是她對太醫(yī)們有所脅迫,不然那些太醫(yī)斷不會跟著她輕易出宮的。”
“皇上,此等做法簡直是讓微臣等髮指,濮陽提點竟不計皇上和後宮妃嬪安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委實該斬!”
“皇上……”
下面圍著的大臣,你一言我一語的沒完沒了,就連站在長孫明月身後的小桂子都忍不住汗顏,濮陽提點雖說是擅自離宮,但那也是爲了大齊的江山社稷不是?怎麼這些大臣竟能如此睜眼的只計較罪過不感懷人家的付出?
長孫明月仍舊不動聲色的在批閱著奏摺,一直到手裡的最後一張奏摺審閱完了之後,他才緩了口氣,身子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
瞧著下面那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官員,長孫明月淡淡的笑了:“各位愛卿避重就輕的本事,倒是讓朕刮目啊。”
下面的大臣均是一愣,長孫明月明明是笑著的,可他們卻發(fā)自內(nèi)心的寒冷。
長孫明月淡若的目光一一掃過面前的每一位大臣,再次開了口:“各位大臣說濮陽提點擅自離宮,可你們可曾想過,她爲何要離宮?”
這……
大臣們倒是沉默了,因爲他們並不是不知道武青顏離開皇宮是爲了前往邊關,只是在他們看來,皇上身邊總是跟著一個女人未免有些太過說不過去了些,所以他們纔想著趁此將武青顏從皇上的身邊除掉。
“如今的她已身在邊關,若是朕沒聽錯的話,她現(xiàn)在應該在羅摩村治療瘟疫,而至於宮裡的那幾個太醫(yī),想來若不是年歲太大,自也會自告奮勇的跟著她一起離開,濮陽提點在你們這些大臣口口聲聲想要治罪於她的時候,卻在爲大齊效力,朕很是想不明白,各位大臣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態(tài),在這裡說濮陽提點的不是。”
“皇上,萬一那些太醫(yī)並不是情願跟隨濮陽提點離宮的呢?難道皇上就沒有考慮過,是濮陽提點綁了那些太醫(yī)出宮?”
“是啊皇上,就算濮陽提點的出發(fā)點是好的,但她大不可擅自綁宮裡的太醫(yī)出宮,況且宮裡還有皇上和各位妃嬪,若是當真有個病什麼的……”
沒等他們把話說完,長孫明月便是笑了,薄薄的脣勾起了一個譏諷的弧度:“綁?各位大臣可能聽說過綁一個或者是兩個,可是試問各位大臣,濮陽提點又要如何綁幾十名太醫(yī)同時離開?”
“再說宮裡留下的太醫(yī),朕的身子暫時看來還不錯,也不需勞煩太醫(yī),至於皇太后好其他的妃嬪那裡,朕想她們也並無大礙纔是。”
“皇上……”
“好了,難道到了現(xiàn)在,各位大臣還看不出來了?江山之所以可以穩(wěn)定?若是沒有百姓,何談的穩(wěn)定?治國之道以民爲天,若是大齊的子民得不到安居樂月,那麼朕這個皇帝當不當似乎也沒有什麼必要了。”
下面的那些大臣,沒想到皇上竟然如此的偏袒著武青顏,如今均是有一肚子的話不敢再說,皇上現(xiàn)在的臉色不好看,若是他們再說下去,沒準他們頭頂上的烏紗帽就不保了。
長孫明月猛地站起了身子,一甩袖子:“各位大臣退下吧,以後像是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就不要再來通報朕了。”
下面的大臣們聽了這話,禁不住又是一抖,哪裡還敢再多做停留?紛紛跪安著出了門口。
這長孫明月和長孫子儒確實是不一樣,他們可是要好好的想想,絕對不能用說服長孫子儒的話,再來討長孫明月的嫌。
最後邁出門檻的濮陽元老,皺眉又回頭看了看再次坐在了龍椅上的長孫明月。
他其實比誰都想不通,爲何長孫明月如何袒護著武青顏,難道當真是因爲武青顏有這個本事嗎?
不對,好像是不對,他似乎在長孫明月的眼裡看見了一抹擔憂。
大殿裡轉瞬之間空無一人,長孫明月對著無人的四周,緩緩的開了口:“韓碩,邊關那邊可有傳來什麼消息?”
一直隱藏在暗處的韓碩從橫樑上跳了下來,恭敬的跪在了長孫明月的面前:“回主子的話,西北將軍並未派人傳過任何的消息,應該是還在邊關搜尋她的位置。”
長孫明月皺了皺眉:“朕不是一早讓你通知武博弈,她就在摩羅村麼?”
韓碩頓了頓,似斟酌了一會才又道:“主子,屬下早已將孫副將的話轉達給了西北將軍,只是猶豫摩羅村現(xiàn)在瘟疫橫行,所以饒是西北將軍想去與她匯合,也要顧慮再三,畢竟若是軍隊之中有一個人得瘟疫,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長孫明月愣了愣,俊秀的面頰白下去了幾分。
韓碩說的沒錯,現(xiàn)在就算是武博弈知道武青顏在那裡,卻也不敢輕舉妄動,若是當真有將士感染上了瘟疫的話,那麼邊關所有的部隊將會不攻自破,到了那個時候,大齊將軍損失慘重,而其他的幾國也會趁機攻打大齊。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麼?難道就讓我眼睜睜的看著她一個人在滿是瘟疫的村子的裡呆著?”
韓碩沒想到長孫明月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出來,愣愣的揚起了面頰,將長孫明月那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擔憂和疼痛之色,盡收眼底。
說實話,這一刻,韓碩再次迷茫了,因爲他想不明白長孫明月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如果說是傷害的話,那麼顯而易見的,長孫明月纔是傷害武青顏最深的那個,眼睜睜的看著的他親手殺死了長孫子儒,又被迫被他要挾著留在他的身邊。
韓碩一直以爲長孫明月是真的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武青顏,可是現(xiàn)在看來,似乎他再次想錯了什麼。
如果當真是利用的話,那麼現(xiàn)在在長孫明月眼裡那一抹濃濃的疼痛,又是怎麼回事?
長孫明月知道韓碩在揣摩著自己的心,可是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懶得再去遮掩什麼,懶懶的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朕累了。”
韓碩從不反抗長孫明月的命令,隨著長孫明月的話音落下,他再次躍上了大殿上的橫樑。
長孫明月上揚的長眉緊緊蹙起,一雙手死死捏住了身側的把手。
武青顏,你要活著回來,我要你活著回來……
大齊,邊關。
武青顏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竟從天亮睡到了天黑之後,想都沒想的一骨碌爬了起來,連頭髮都來不及整理的跳下了馬車。
可隨著她的雙腳平穩(wěn)的落在了地面上,眼前的景象,讓她忍不住呆滯在了原地。
不算太大的村子裡,此時燈火通明著,破舊的茅屋前,隨處可見歡笑著的孩子,和來去匆匆的太醫(yī)們。
那些流浪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jīng)洗漱乾淨,正和婦人們一起架起大鍋,給所有人煮著晚飯。
正在不遠處幫忙的麟棋,見武青顏醒了,趕忙跑了過來。
“師傅,你餓了不?”
武青顏好笑的看著他:“這些太醫(yī)是怎麼回事?”
麟棋撓了撓頭:“誰知道他們半路抽什麼瘋,師傅剛剛睡著那會,他們就主動過來了,說是幫著一起忙活。”
武青顏點了點頭,說實話,她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想強迫那些太醫(yī)做什麼,畢竟瘟疫不同於其他,不過既然他們主動要求,她便安心看著就好了,難得這些天天錦衣玉食的太醫(yī)們,也有善良的一面。
“我和你們說話你們聽不懂是不是?我說我餓了。”
“這位公子,麻煩你有話請小些聲音,別嚇壞了孩子,況且屋子裡還有病人。”
不遠處,秦月正被一個年輕的男子糾纏著,雖然那男子也是髒兮兮的,但是和村子裡的其他人比起來,他的穿戴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
只是這個男子武青顏倒是沒見過,不由得問向了身邊的麟棋:“那個男人是誰?”
麟棋眼中閃過了一抹厭煩之色:“他是個要死的。”
武青顏皺了皺眉,好笑又好氣的看著麟棋,麟棋被武青顏看得實在是沒轍了,才絮絮叨叨的解釋了起來。
原來這年輕的男子,姓賈名迫,是以前村子裡村長的獨子,只不過幾個月前,村長也是得了天花死了,所以就剩下了賈迫自己。
這賈迫平時好吃懶做慣了,又極其擅長欺負村民,可以說村子裡的村民見了賈迫都要繞道走。
白天武青顏睡覺的時候,這賈迫不知道從哪裡聽聞來了一羣的大夫,不但是給村子裡的人看病,更是拿出了食物和大家分享。
好久沒吃過好東西的賈迫,匆匆的趕了過來,不但是搶了孩子們的食物,更是說自己身體不適,想要讓太醫(yī)們給他做個全面的檢查。
太醫(yī)們爲了大事化小,倒真的是給他看了,不過這賈迫雖然瘦,身體卻還不錯,太醫(yī)們見賈迫並沒有得上瘟疫,便又去忙活其他村民了。
而賈迫似是已經(jīng)做好了混吃混喝的打算,就是不走,不停的圍在其他人的身邊搗亂,不適說餓了就是喊渴了,簡直是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