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嫻只覺得自己陷入了天旋地轉(zhuǎn)黑暗混沌之中,空茫黑暗的腦子里像是有一百個人在嗡嗡嗡的說個不停。
“……你不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擋了別人的路。”
“長成這樣,誰知道成日在縣里是不是真的在上學(xué)。”
“姜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丫頭片子,上什么學(xué)?”
“哎,你還別說,這上了學(xué),又長成這樣,指不定以后能嫁到城里去,以后不就是城里人了。”
“嘖,真是打的好算盤,可惜她這個長相,說話的扭捏勁兒,妖里妖氣的,一看就是薄命相。”
“……”
無數(shù)帶著惡意和嘲弄的聲音一起涌了進(jìn)來,攪動著她神魂不寧。
突然之間,仿若亙古之中,乍然劈進(jìn)了一束光,從那光束之中,也傳來了許多聲音,但卻和之前的嘈雜不同,這些聲音充滿了溫柔、焦急和關(guān)切,它們似乎帶著強(qiáng)勁又鎮(zhèn)定神魂的力量,將她從黑暗之中拉了出來。
“妹妹,小妹,你好點沒有?”
“小妹,誰欺負(fù)你了,跟六哥說,六哥打不過,你還有那么多哥呢,怕啥。”
“小姑,我爹今天給我買了糖葫蘆,給你留了一根,你喜歡嗎?”
“……”
“胖丫兒,莫要睡了,該起來了。”隨著這最后一聲溫柔的女聲,姜嫻似乎終于沖破了最后的阻礙,她倏然間睜開了雙眼,只感覺眼前一片強(qiáng)光刺入,一片血色的模糊。
等待這血色褪去,便白蒙蒙的一片,一會兒后,那白蒙蒙也褪去了,姜嫻終于看清了自己所在的環(huán)境:半掩的門扉,灰白的墻面,泥巴的地面,床的對面,靠墻之處,有一個木頭的桌子,材質(zhì)……很差,桌上整齊堆放的是書?!
姜嫻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在做夢,紙張很貴且難以大量制造,只在王親貴族之中流轉(zhuǎn),根本不可能流落在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么破敗的地方?
她感覺自己頭暈?zāi)垦#撊醯暮埽挥X得自己這夢做的尤為真實。
便是做夢,姜嫻的本能還在,她凝結(jié)心神,第一時間就是查看自身所處的環(huán)境。
可是她凝神查探半晌,直到頭暈?zāi)垦T俅我u來,她才作罷。
但剛剛那么一下,也已經(jīng)足夠了。
周遭,人不少,如今這時候是夜晚,這里好像是一戶院子,正是吃飯的時候,一家人圍在一處吃著飯呢,姜嫻能聞到飯菜的香氣,以及一家人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脈搏,脈象平穩(wěn),除了有些氣血不足,沒什么大毛病。
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眼神瞇了瞇,好真實的觸感,她又舉起右手,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手清晰可見,驀然,她眼睛睜大,頗有些意外,她好像不是在做夢!
難道自己被人救了?
想到這次死里逃生,姜嫻就忍不住氣的咬牙切齒。她可真是太大意了,身為瀾國培養(yǎng)的美人探子,還是其中的佼佼者,姜嫻的使命是去魅惑敵國君主以達(dá)到為瀾國通風(fēng)報信、傳遞消息的目的,居然就差臨門一腳,在即將被送進(jìn)宮里的前半個月被那三個一直嫉妒她的女人給算計了,同為美人探子,她們有著共同的使命,卻沒料到,這還沒合作呢,她們居然給她這個同一伙兒的下了毒手。
姜嫻目光定定,如寒冰徹骨:等著吧,既然她還活著,定要讓那三個小人付出代價。
難不成還當(dāng)她姜嫻是吃素的?
姜嫻試著起了起身,雖然還是暈眩,但是好像比之剛剛一醒來之時好了點兒,不過還是四肢無力,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她低下頭,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這衣服……居然是上等的棉布?!
姜嫻再次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她盯著那有著碎花圖案,樣式奇怪的衣服看了又看,臉色冷沉一片,這地方果然有問題。
若說之前那書冊,姜嫻還勉強(qiáng)忽略過去,那這衣服呢,還有這燈之中居然不是燭油,里面黑蒙蒙的,還有一種難聞的奇怪氣味,最后,姜嫻目光定格在床頭邊的小柜子上,上面放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鏡子,可是表面光滑無比,銀白若雪,姜嫻微微仰頭,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臉!
這鏡子可是從海外漂泊而來的銀鏡?傳說這銀鏡能照把人照的纖毫畢現(xiàn)?便是她們?yōu)憞耐踝澹灿貌黄疬@么大的銀鏡,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一個貧寒的農(nóng)家?
正當(dāng)姜嫻腦中快速的閃過各種陰謀之際,“嘩啦”一聲脆響,是盆碗落地的聲音,一下子把姜嫻拉回了現(xiàn)實。
姜嫻眉頭皺起,循聲看過去,只看見一個看起來眉眼舒展極為溫柔白凈的女子,大約有三十多歲,站在半掩的門扉之處,臉上滿是驚喜,腳邊是掉下去碎成三瓣兒的粗瓷碗,還有些黏稠的粥湯濺的到處都是。
姜嫻一陣懊惱,隨后后背處就驚出了冷汗。
剛剛想事情想的入了神,一個毫無功夫底子的女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居然都沒發(fā)現(xiàn)?這么懈怠,但凡這要是個對她有惡意之人,夠她再死一回了!
只是,此人是誰?姜嫻能看出她是發(fā)自肺腑的喜悅,看她醒來這么高興么?
而且,為何對她如此的好?姜嫻用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粘稠的米湯,這般白的米湯,只有江南的碧粳米才能熬出來,姜嫻活了十七個年頭,都沒吃過三回,居然就被這么盛在一個粗瓷碗里,還被灑了?
姜嫻忍不住舔舔嘴唇,她好心疼糧食啊。
那女人哪里知道姜嫻如此復(fù)雜的心思,她似乎突然從狂喜之中回神,一把上前,對著姜嫻就是一頓摸索,一邊喊:“來人啊,咱家胖丫兒醒了!”
“哎,你別……”姜嫻正想呵斥這女子,什么人這么大膽,一上來就對她動手動腳,大喊大叫的?
若不是她此時無力,那女子又太過于猝不及防的沖不過來,再者,姜嫻在她身上一丁點惡意都感知不到,甚至都生不出那隨時和她如影隨形的警惕之心,這會子她肯定是要出手反抗了。
還有啊,誰是胖丫兒啊?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
姜嫻腦海之中有諸多的問題和理由,豈料,那女子的尖叫聲像是開啟了什么閥門,只一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涌入。
姜嫻只覺得眼前再次一陣恍惚,恍惚過后,記憶歸位,姜嫻突然認(rèn)出來了:哦,面前的女人好像是她娘,李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