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光心里有著如何豐富的心理活動,沒人知道,這時候,也沒人在意。
此時對峙的兩人,一個云淡風輕,誰都不看,他就盯著面前的木桌子,似這木桌子是個什么稀世珍寶一般。
一個眼神兇戾,如一只已經暴露了身形的惡獅,盯著眼前獵物,卻只字不語。
可,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那種含而不露的劍拔弩張,實則最是危險。
紋老大看著面前的人,他也沒想到,敢在他嘴里搶食兒的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長得像個貴公子兒,那貴氣高傲的勁兒,反正以紋老大那雙看盡世人的眼睛來看,這貴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甚至說得上絕無僅有的獨特。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男人做起事情來,卻是下手果斷干脆,滑溜的很,還不留把柄!
光憑這人沒花多久,就徹底把這塊肉搶走的本事,紋老大雖然氣不忿,但也不想把人往死里整!
人不可貌相,不是嗎?
紋老大雖然識字不多,但這些道理還是懂的。
畢竟他一直摸不清眼前人的來路,且不提他有沒有本事把這個姓顧的整死,就算能整死吧,那后面了?會不會后面還跟著會有數不清的麻煩?
有時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這一次,他自詡自己已經很客氣了。
他用了很溫和的手段把顧珩“請”過來,就是想再當面鑼對面鼓的摸摸他的底細。
實在不是他認慫啊,他這種人,最忌諱的就是認慫了。
而是,這姓顧的,不得不讓他多一點重視。
從這男人冒出來,到搶了這門生意,不足三個月,這三個月,只查到這人似乎認識的人不少。
而今,他卻是有點騎虎難下了。
他定定的盯著眼面前的男人,從進了這扇門,他面上的表情就沒什么變化,就是平靜。
是真的平靜,無論他說什么,對面這個顧珩都挺平靜的,那種肌肉的松弛,是裝不來的。
他不僅平靜,他還滴水不漏,說話禮貌,并沒有提高聲音,卻寸步不讓。
紋老大已經有些后悔了,這男人,像個難啃的硬骨頭。
不放?他大概率啃不下來,說不準還會被崩了牙。
放了?他臉就丟盡了。
終于,還是他先忍不住了:“小子,你就不怕今天來得去不得?”
平白無故被虎口奪食不說,還是被這么一個看起來比他小十歲不止的小子?讓他如何甘心?
他說完這話,他身后四個大漢團團圍了上來,四人狠狠的盯著顧珩,那一瞬間,空氣之中緊繃的張力一下子到了一個高點!
在那一刻,趙承光已是腦子一片空白,空茫茫的混沌一片,一直到事后,當一切塵埃落定,他再去回憶起這一刻,記憶依然仿佛斷了層,一點都回憶不起來。
他那時候也才恍然,原來人在極度恐懼之下,居然是會喪失一切的感覺,甚至恐懼到失憶嗎?
他此時宛若一個木雕的柱子,無知無覺,僵硬冰冷,根本沒法動彈一下。
紋老大盯著顧珩,皮笑肉不笑的繼續施壓:
“小子,你真的想好了嗎?”
此話說完,全場一片靜謐,安靜的能聽到所有人的呼吸聲。
趙承光忍不住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突然,“呵”一聲輕笑,雖然輕微,卻清晰可聞,它如同一柄利刃,突然間就切割開了所有刻意營造出來的緊張氛圍,輕蔑又銳氣十足的打破了之前的緊繃!
紋老大瞬間臉色黑如鍋底,他肩膀上肌肉倏然收緊,缽大的鐵拳砸在木桌子上,直接把木桌子砸了個坑!
有句老話怎么說來著?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小子,今天是不想活了!
他就不信邪了,今天這硬骨頭,他啃不動!
他雙目圓瞪,正欲發難,卻是眼前猛然黑了一下,一旁那煤油燈的燈花倏忽間隨之爆了一下,燈光驀然一亮,紋老大下意識的閉了一下眼,電光火石之間,他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處頂上了一個涼涼的,薄薄的東西!
他陡然間意識到,這是什么。他的臉色瞬間由黑轉白,眼底是一片還未來得及隱去的駭然!
耳邊,身后,是那個叫顧珩的男人依舊冷淡平靜的聲音:
“今天究竟是你還是我來得去不得,可不一定是你說了算的。”
“先禮后兵,禮,顧某以為,我是先敬上了。”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既然“禮”這一套不吃,那他只有上“兵”了。
這一刻,已然感覺到了遍體生寒,這將將初夏,稍顯濕悶的雨,竟然讓他平白多出了一種寒氣透體的感覺。
他甚至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可是面前那四個手下眼中的驚駭和突然之間就亂了的陣腳都在告訴他,這一切不是他在做夢。
他真的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怎么敢的?
他艱難的微微動了動脖子,頓然,那地方一陣清晰的被利刃割開的聲音,他顧不得疼,只無比清楚的明白過來,這個叫顧珩的男人不是跟他開玩笑的,而是真的會下手。
他頓了又頓,終于從已經被什么堵住的喉嚨里擠出聲音:
“有……話好好說。”
回答他的聲音依然平靜:“你猜,是我的刀快,還是你的手下抓我的小兄弟快?”
這話一出,現場又是一片死寂,閉了閉眼,半晌才道:
“既然都被你識破了,那我也沒什么不能認的,這場局算我輸了,這生意就給你了,咱們就算交個朋友,如何?”
顧珩手上的刀非常穩,穩到一絲顫動都沒有:
“交個朋友沒問題,不過,紋老大既然想跟我交朋友,好歹得給點誠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