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梧直視著莫凌凌的眼睛。
“什么都沒有你的小命重要,就算醫館不在了,你也不能不在,聽懂了嗎?”
莫凌凌的興奮戛然而止。
她的眼底控制不住地冒出淚花,自從莫家中出事,就再沒人與她說過,她的性命最重要的話。
莫凌凌狂眨著眼,想要把眼淚逼退。
她不想流露出脆弱的模樣,紀青梧就當做沒有看見她的異常,她環視一圈,看著圍繞著她的那堆枝葉繁盛的千歲蘭。
好好的花,丟了怪可惜。
但都擺在眼前,總會提醒自己想起些過去的事,又怪討厭的。
紀青梧道:“凌凌,你今日得空,問問街上哪家收花,把這些都賣了吧。”
莫凌凌還以為這些花草是紀青梧買回來的,轉念一想,她就明白了為何衛廷路上臉色那般差了。
她保證道:“紀小姐,你放心,我一定賣它個片葉不留!”
*
慶云公主大婚后的第四天。
太后就從喜事中回過神,派了身邊的芳華姑姑來紀府傳旨意。
紀家人都到了壽安堂的前廳等候,但這旨意還沒宣,因為人還沒到齊。
缺的人,就是紀青梧。
滿屋只有紀老夫人是坐著的,芳華姑姑與喬氏她們都站在堂中。
老太太與芳華說了幾句客氣話,又問了問太后和慶云公主是否安好。
芳華道:“太后和公主都好著,昨日公主和駙馬一塊回宮,正是蜜里調油的時候,太后看著可舒心,心情大好。”
紀老夫人見芳華說了這么多,就是不說太后有何旨意,肯定是最該聽這道旨意的人,還沒來。
她對著喬氏,慢聲道:“大媳婦,你派人去看看,青梧走到哪里了。”
喬氏稱是,趕緊喚春華到身邊,讓她去路上迎一迎小五。
吳氏身邊站著紀青媛,自從兒子沒了,吳氏的精神就大不如從前,對眾人的話也沒什么大反應。
紀青媛面色帶著不滿,一大家子都在等著紀青梧。
這排場可比她剛歸家的那次還要大,就連紀老夫人和太后身邊的主事宮人,都要等著她來。
紀青媛拈酸地道:“大伯母,五妹妹最近總是早出晚歸的,別是又沒在家中待著吧,正在從外邊往回趕吧?”
喬氏瞥她一眼,道:“沒有的事兒,小五正過來呢。”
紀青梧確實就在來的路上,她遲了些,不是她不愿意來。
而是,她所在的梧桐苑地方雖僻靜,但位置偏了點兒,路上要多花些時間。
她早就在家中數好了日子。
慶云公主大婚的第三日要回宮,太后壓根沒時間管她,也就是往后的這幾日了。
但太后比她預想的還要心急,第四天的一早,幾乎是宮門口剛開,就派人來了。
今晨,紀青梧特地沒有出門,還命蘭芝給她仔細地梳了妝發,她還真的壓對了。
壽安堂的大廳之中,紀青梧的人還沒到,眾人就聽見門口走廊處,傳來輕柔的叮當之聲。
是衣裙下擺的環佩,碰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音。
進門之后,紀青梧未語先笑。
那是一只玉浮雕荷花鱖魚玉佩,還有一枚看著不起眼的青玉環,兩樣墜在細腰上,走路時微微晃動碰撞,發出的輕盈悅耳之聲。
紀青梧先是笑著給老太太問安,紀老夫人也是能藏住情緒的高手,慈愛地夸她乖,半點兒沒有嫌她來的遲。
這表面功夫做的很足,外人一點兒看不出來,這祖孫倆有很深的隔閡。
神情一直淡淡的芳華,上前一步,面帶笑容地道:“五小姐。”
紀青梧道:“見過芳華姑姑。”
芳華高聲道:“府中的人都齊了,奴才是奉太后娘娘的命來,馬上就是皇上的萬壽節了,每天都是太后負責籌備,今年太后想著弄些新花樣。”
“后宮的娘娘小主們,也想不出什么好點子,太后想到紀府的小姐們,也許有新東西,所以遣奴婢來,請府中的兩位姑娘進宮待些時日,幫忙操持著,直到圣上的生辰過完。”
紀青媛聽完后,面帶喜色地道:“之前祖母的壽辰,青媛就隨著大伯母和母親,一塊操辦過,我愿意為太后分憂。”
原是找了個這么由頭。
只是紀青媛有經驗,可紀青梧連個正經生辰都沒過一次,哪里知道如何操持生辰之禮,更別論是皇帝的萬壽節了。
紀青梧問道:“皇上的生辰是哪日?”
芳華恭敬地低頭答道:“正是八月初九。”
聽到這兒,紀青媛也察覺出不對勁兒的地方,因為所剩時間不足,也就還剩下半個月。
普通人家籌備壽禮,也要提前一兩個月,太后這個由頭找得太急了。
喬氏立馬就反應過來,太后到底想要做什么。
“芳華姑姑,承蒙太后娘娘看重,只是小五歸家這段時日,也沒有接觸過壽宴,去了沒準還要給太后幫倒忙。”
芳華道:“大夫人不用過謙,五小姐蕙質蘭心,娘娘就算放在身邊,每天看著,心情也舒坦。”
紀青梧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可以發揮這種吉祥擺件的效果。
話說得好聽,但其實就是想把她往皇帝身邊送。
喬氏道:“只是.”
紀老夫人嚴肅道:“汝英,我知道你舍不得青梧和你分開,但太后下了旨意,豈容你一而再地推拒。”
芳華點頭道:“老夫人說的正是,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這下,喬氏的話徹底被堵了回來。
紀青梧望著喬氏,對著她點了點頭,喬氏皺著眉不再說話。
芳華道:“請兩位小姐收拾些衣物后,就跟我去宮中。”
紀青媛驚訝地問道:“這么著急,待會兒就要走?”
剛傳了旨,就要帶她們走,也太急了些。
芳華的目光落在紀青梧身上,見她從進門后就面上帶笑,無論她說了什么驚人之語,她的臉龐上沒有大驚大喜,身上都是沉穩從容的勁兒。
她道:“還請小姐們盡快收拾,太后在慈寧宮中等著呢。”
紀青梧福了福身子,就離開了壽安堂。
喬氏臉色凝重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了梧桐苑,把門關緊,母女兩個對坐。
“小五,你到底是如何想的?”